章節字數:4371 更新時間:17-11-08 09:27
秦淑寰和阿滿的馬車駛向了之前去過的那家田院。
“夫人可是想到了什麼?”一路上阿滿問道。
“我有七八成的把握,那戶人家或許和當年從癸林莊逃出來的人有關係。”接著秦淑寰和阿滿大致解釋了一下自己的猜想。
馬車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駛到了通往那戶人家院子的小路,這條田埂間的土路這一刻突然顯得那麼的蜿蜒曲折。
秦舒寰拉開車窗的布簾,可以望見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和一名年輕的女子身著藏青色裙褥在那戶人家院落門口逗弄一條土狗。年輕女子這時抬頭看見了駛向自家的馬車,立馬抱起還蹲在地上的孩子,進了院子並掩上院門,那條黑狗跟隨主人,在院門關上前,狹長的身子從門縫間鑽了進去。
很明顯這一家人是在有意回避秦淑寰一行人,這使得秦淑寰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想。
馬車來到了院門口,阿滿將秦舒寰扶下車箱。
阿滿單手拍了拍身前的木門,卻不見院內傳出動靜,他抬手又重重拍了幾下。院內穿出急促的腳步聲。
“卡塔“門背後的門閂落下,門慢慢打開,露出了之前見過的那張清瘦麵孔。
青年男子半掩著院門口的木門,臉上卻略顯出幾分驚訝之色道:“這不是剛才那位夫人嘛?不知道二位回到我們這裏是又因為遇到了什麼事情需要幫忙嗎?”
男子極力想要使得自己的問話聽起來輕鬆,可是其緊張的情緒卻難以掩飾住其僵硬的語氣。
秦淑寰沒有立即答話,阿滿卻是不想和對方磨嘰,單刀直入地道:“不知道這位公子可否告知我們有關癸林莊當年走水的事情?”阿滿的語氣與其說是在詢問倒不如說是在命令。
清瘦男子皺了皺眉頭,回道:“我想二位一定是誤會了什麼,我們是三年前才搬來的,怎麼回知道癸林莊的事情?”
“哦,不知道公子怎知我們問的是發生在三年之前的事情?”秦淑寰反問道,眸色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光芒。
青年頓覺失語,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無法收回。
秦淑寰不想給對方思考搪塞的時間,緊接著道:“我剛才看見你們家的孩子十分活波可愛,大概也有五六歲了吧,這個年齡也算是人生最無憂無慮的時光,而我們家有一個比他稍長幾歲的孩子,卻造歹人重傷,現在危在旦夕,如果得不到及時救治的話,可能撐不了太久,就算是死裏逃生,也可能餘生都隻能在病榻上度過。”秦淑寰語氣不免悲戚,的確是出自肺腑,但她也想要借此動之以情。
男子緊緊握了握衣袖下的拳頭,臉上卻是一臉同情地道:“這個孩子甚是可憐,可是夫人,我一個莊戶人家,也無能為力呀。”
“公子,隻要你告訴我有關癸林莊莊主的下落,說不定這個孩子還有得救。”秦淑寰道。
青年一臉很無奈的表情,就在他想要繼續搪塞時,突聞院內傳來女子的驚叫,青年轉頭,見院內有一個高大的男子身影,而自己的妻兒則嚇得縮到了牆角。他原本就瘦削的麵孔頓失血色,更顯蒼白無力,青年抓起院門邊的斧頭,奔到瑟瑟發抖的妻兒身前,護住二人。黑色的土狗朝高大男子撲去,卻被他用刀鞘打倒在地,不住f發出呻吟。那男童頓時嚇白了小臉,躲在母親懷中抽泣。
秦淑寰邁進了院落,其實她在馬車上時就和阿滿說好,如果對方不願意鬆口告知他們相關的消息,那阿滿就在她和對方談話的時候,假裝回到馬車上,實則繞到院落後麵,翻進院子,查看究竟。她自知他們此刻的行徑也不比自己所厭惡的那些世家大族的陰暗手段光明正大多少,但是事急從權。
這家人院子裏種著一棵桂花樹,即便是深秋,樹枝上仍舊開著朵朵象牙白的花朵,微風吹過,飄來淡淡清香,仿似要安撫著世人狂躁的心靈。
青年辨認出那個擅自闖入院子的男人是和婦人一同前來的馬夫,又見夫人麵色冷靜地邁入院落,他知道自家今日難以逃過這一劫,便扔下了手中的斧頭,低頭沉思了片刻後道:“進屋說吧。”說著男子帶領主仆二人走進了東邊的屋子,而年輕女子和孩子則是去了西邊的屋子。
屋子裏陳設十分簡單,就隻有一個四方木桌,幾張矮凳,旁邊是燒飯的灶台。
青年深吸了一口氣道:“他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秦淑寰有些不確信自己剛才聽到的,再次問道。
“癸林莊的莊主早在五年前就已經死了”。
這個消息叫秦淑寰倒抽了一口涼氣。難道千辛萬苦尋找,最終隻是徒勞一場?那潤兒怎麼辦?
阿滿眯了眯雙眸,沉聲問道:“你怎麼知道莊主死了?難道你是莊上逃出來的下人?”
青年男子聽完阿滿的問話後,不覺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下人,嗬嗬,莊上根本就沒有人從那場大火裏逃出來,更何況如果我隻是癸林莊的下人,我又何須再回到這裏。”
秦淑寰打量著對方的相貌和年齡,這個穿著樸素的男子,雖然皮膚上已有些許做粗活留下的痕跡,但是其神態中仍然保留一股傲氣,秦淑寰道:“難道你是癸林莊莊主的子嗣?”
青年臉上閃過一霎的驚詫,但隨即恢複平靜道:“夫人果然聰明,沒錯,我就癸林元的次子癸宇然。”
“那令父可是在當年那場火災裏死去的?”秦淑寰問道。
“當年何止是我的父親,我的兄嫂,小妹,侄子,還有莊裏仆人,上上下下二十多口人都被活活燒死。如若不是我恰巧陪同妻兒回親家,我們一家三口也早就灰飛煙滅了。”年輕男子說完後已經雙眸赤紅。
“此等血海深仇怎可不報,所以你回到長安西郊,待機行動。那你們的仇家可是住在長安城內?”秦淑寰試探地問道。
“沒錯。就是有權有勢的穆轅氏。”癸宇然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秦淑寰聽到穆轅氏有些驚訝,沒想到真的和這個權傾朝野的家族有關,那穆轅浩然是否知道此事,之前又是否有意隱瞞。秦淑寰接著問道:“那難道是你們家有什麼地方得罪了穆轅氏?”
癸宇然輕輕搖了搖頭,眼神仿似陷入多年沒有打開的回憶中,道:“父親本身就是一個好善行義的人,他一生行醫不知道救治過多少孤貧老弱,五年前,也是在我和內人離開長安之前,一日一名身著華貴的中年男子拜訪癸林莊,說是要請父親幫一個孩子治病,此人和父親交談至深夜才歸,第二日,一個昏迷不醒的五歲孩童被抬進莊上,那時父親對眾人稱他是一個富商家的小少爺,而真正知道其身份的隻有家父和兄長。自幼我們兄弟二人都隨家父習醫,平日裏也會幫手父親醫治病人。待我們和父親診斷那個孩子時,發現他的病症十分棘手,孩子先天身體孱弱,後來又身中一種名叫做百木香的奇毒,此種毒算是慢性毒藥,中毒者一開始會四肢麻木,對外界刺激反應遲緩,接下來舉手抬足這樣的簡單行動也會變得力不從心,最終心脈減緩直至死去。那個孩子送進府裏的時候已經到了毒發後期,如果再不立即救治,也活不了幾天了。我不知道那名中年男子向父親許諾了什麼或者威脅了什麼,父親接手後,幾近三日無眠無休地醫治那名孩童,我和大哥也在一旁幫忙。因為孩童當時昏迷,沒有辦法進食或者服用任何藥物,父親就隻能通過紮針和藥浴的方式來醫治。紮針本就是很耗費精力的事情,父親連續三天每天都要為那個孩子施針五炷香的時間,而且每過一炷香的時間就要更換穴位紮針。到了下午的時候,我要和大哥將五十七種草藥放入藥缸裏煎熬,然後再倒入一個沐浴的木桶中,將孩子浸泡其中一整夜,期間我們父子三人輪流給孩子按摩,以疏通他的七經八脈,讓藥物能夠更好地被身體吸收。三日間,孩子的狀況有明顯的起色。一開始他灰白的膚色逐漸有了血色,然後手指可以動彈,睜開了雙眼,但還不能講話。父親那時已經是知天命之年,三日不眠不休,著實耗損他的體力,身體虛弱了很多,但是我們一家也都覺得至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父親原本還想留那名孩子繼續在莊園上修養二十日,待他身體康複再離開,可是第五日,那名中年男子就把孩子接走了,走的時候買走了我們莊上儲備的全部五十七味藥材,並請父親寫下醫囑,說是他的家人會在家裏幫孩子調養。孩子走後,我們的生活又恢複了正常,不過幾日後我就如預期那樣和妻兒去了丹陽看望內人的娘家。待我到了丹陽三日後便收到家中來信,信中父親草草數字,叮囑我們一家三口留在丹陽,此後不再回長安。雖然父親沒有說明理由,但是我已經料想到家中一定發生變故,我將妻兒留在親家,命家中一起同來的馬夫和我一起回了長安,短短十日,當我回到癸林莊時,看到的就隻剩下一片廢墟。我家人的遺體也早已被當地官府給埋了。”
“那公子是如何知道此事是穆轅氏所為?”秦淑寰問道。
“我聽住在周圍的人家說,那日癸林莊半夜起火,外人發現的時候,火勢已經燒到院落屋頂,有人報官,可官府卻遲遲沒有派來人手撲火,隻有住在周圍的人家自發救火,可是大火越燒越凶,人手又不夠,旁人也不敢進去救人,最後大火足足燒了兩天兩夜,直到一場傾盆大雨才澆滅了烈火。但是裏麵的人無一幸免。我當時到地方官府聞究,他們給我解釋卻是莊院意外失火,縣衙派去的人手到達時,大火已經無法控製。這明顯是官吏不想承擔責任。我情急之下,揚言要是他們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就要去告禦狀,可是縣衙卻以威脅朝廷命官為由,給了我四十大板,幾近要了我的性命。好在我懂得醫術,叫隨行的馬夫根據我給的藥方幫我抓藥,熬藥。四十日後,我才能用拐杖走路。我那時心灰意冷,沒有再去考慮妻兒,而是待在長安的客棧裏,每日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可是老天有眼,一日我和馬夫在一個酒家喝酒的時候無意間聽見旁桌的兩個官差談起幾日前長安城西麵一個鋪子夜間走水,火勢蔓延到了接連的幾家鋪子,縣令聽訊後,半夜把他們派去救火,雖然已經是三更,卻聽到鋪子裏有人在慘叫,本來是有差人準備進去救人的,卻被另外一個差人喊住,對他說:‘之前癸林莊大火時,裏麵住著那麼多人,縣令都和咱們說不能為了救人徒勞傷了自己兄弟的性命,叫我們在莊子外麵看著大火燒盡,再進去救人。你現在去逞什麼英雄。’於是,官差裏就沒人進入救人,隻是澆水滅火。結果大火撲滅後,縣令知道大火燒死了人,還是卜府的一個管事,於是令人打折了那個慫恿眾人不去救人的差人的雙腿。我聽到這裏就已經想到癸林莊失火一定不是意外,而大火沒有及時撲滅,燒死了那麼多人也另有內情。我之後每日在位於長安東麵的縣衙等候,扮成街頭販賣頭飾的小販,開始兩日,縣令下朝就回了後院的府邸,根本見不到人,可是功夫不負有心人,第三日,縣令提前退堂,離開了府邸,去了長安最出名的酒樓翠福樓,我跟著他上了酒樓二層,他進了一個包廂,旁邊的包廂恰巧沒人,我包下房間,隔著木板製成的隔牆,竊聽縣令和包房內其他人的談話。包房內有兩個人,一開始他們隻是說些場麵話,互相敬酒,後來我聽縣令笑道:‘穆轅公子也是知道的癸林莊這次死了那麼多人…。。’,縣令的話被那人打斷:‘這畢竟不是在貴府,我還是希望縣令在說話的時候小心隔牆有耳。’縣令諂笑道:‘公子說的對,說得對,想必公子也知道,當時在場的人少則六七十人,要堵住悠悠眾口,把改遷離的人都遷離需要大把銀子,您看我不過是一個吃皇糧的,平日裏又要打點那麼多人,手頭上實在是一時周轉不過來。’另一個人說:‘縣令請放心,我承諾你的東西一定會兌現。’然後二人又繼續喝酒談天。我那時候已經確信家人慘死絕對穆轅氏和那個狗縣令脫不了幹係,但我那時根本沒有能力找他們報仇,隻好回到丹陽的親家,養精蓄銳。”
“那公子是否知道為何穆轅氏要迫害你一家?”秦淑寰問。
“都是因為我們救治的那個孩子。”說到這裏癸宇然握緊的雙拳上骨節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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