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21 更新時間:17-04-15 21:32
蘇蕭離是最近才發現阮容且這麼不靠譜。
“皇上,還給你,他一點都不好玩。”阮容且拎著蘇永思的一條腿,把他舉到蘇蕭離的麵前道。
蘇蕭離的眼角抽了抽,道:“這是個孩子,不是讓你拿來玩的。”
阮容且這段日子就一直黏著蘇蕭離,實在無聊了,就以弄哭蘇永思為樂,擾得蘇蕭離焦頭爛額。
“我大哥要回來了。”阮容且拎起了蘇永思的另一條腿淡淡說道。那小娃娃可能對這個姿勢很是好奇,縱然憋得滿臉通紅,卻仍然睜著大眼睛不停地眨。
“天氣轉暖了。”蘇蕭離望著窗外道。
阮容起回到時皇城已經是陽春三月,遙望草色青青,阮容起的臉上難得地泛起一絲輕鬆。
各位大臣或是為了討好,或是礙於麵子,在城門口站了一長串來迎接軍隊,場麵可以稱得上是聲勢浩大。
這陣勢本沒什麼,不過阮容起倒是在人群中一眼望見了自己的弟弟,還是披頭散發地,像個瘋子一樣,再看看身邊的江茴,盯著人群中的那個瘋子就移不開眼睛了。
待安頓好軍中兵士,阮容起這才換下了鎧甲回到了將軍府,江茴這廝倒早就偷偷溜回來了,此刻正在院子中和阮容且說著話。
容起有些無奈地看了這兩個人一眼,帶著一臉倦意回到了自己的屋內。
江茴望著阮容起的身影,眼神中露出了一絲擔心。
“不用理他,他這是嫉妒。”阮容且發現了江茴神色的變化說道。
“你去給看看吧,阮將軍他,前些日子吐血了。”江茴回過神說道。
“吐血?”
江茴點頭,“我把你讓將軍帶著的那兩粒藥丸給他服下了,將軍的精神這才好了一些,但是改流鼻血了。”
阮容且哭笑不得:“兩粒你都給他吃下去了?”
“嗯”。
“那流鼻血是因為補藥量多了。”
“可是吐血是真的,你還是去看看吧。”
“知道了。”阮容且表麵上懶懶地答著,心下卻免不了困惑,居然連他也沒算準那藥發作的時間。
阮容起打回來就開始看折子,連自己的弟弟進來都不知道。
“阮大將軍為了國家真是勞心勞力,嘔心瀝血。”阮容且吊著嗓子說道。
容起的手頓了一下,轉身道把自己的手臂伸到阮容且的麵前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我還有多久可活?”
阮容且從來沒有見自己的大哥如此憔悴過,輕輕歎了一口氣,收起那、一副玩笑的臉,搭上了脈,片刻後,又一臉邪笑著道:“隻要你不一心求死,好像還能活很久。”
其實容且心裏藏著很多擔憂,他大哥的脈象,他實在是看不透,他看著自己大哥布滿血絲的眼睛,咽下了很多話。
阮容起抬眼望他,看得阮容且渾身不自在。
容且垂下眼,“大哥,我從沒想過要害你。”
容起忽然笑道:“這種話,若是遇到江茴之前的你斷斷不可能說出口。”
容且拿手指蘸了案上硯台中的一點墨汁在手指尖上揉著,弄得自己一手的黑色。
“我想勸他和我離開這裏,南疆也好,北蠻也好。大哥,過去的事情我都不想要了。”容且看著自己的掌心說道。
可是江茴在追求者自己的過去,他苦尋的仇人就站在他的麵前,這些話,阮容起不說,他的這個弟弟心裏也明白。
“趁著你們彼此陷得不深,有些話還是說出來好。”阮容起道。
容且借著自己大哥的領口擦著手上的墨跡,還專門挑白色的幹淨的地方擦。
“我知道。”容且淡淡地答。
“這事兒,怕又是我欠你的。”
“你最好一直這麼認為,然後良心不安,折磨你一輩子。”阮容且笑,擦幹淨了手,走了出去。
其實因果輪回,誰又能逃得過。
“江茴,來給我洗衣服。”阮容起故意地衝著門外喊道。
容且聽他這麼說,當即打了一個口哨,一隻藍盈盈的蝴蝶就向阮容起飛了去。
“回來,阮容且,你把它給我弄走。”屋內傳來一聲怒喝。
江茴聽見了阮容起的聲音這才跑過來向容且問道:“阮將軍好像剛剛叫我了,怎麼了?”
“沒事,他想給你洗衣服。”阮容且神秘地笑了一下道。
“啊?”江茴有點蒙。
“走吧,我給你熬一副好藥。”阮容且說著便拉著江茴向自己屋裏走。
“不要,我不喝,你放開我,阮將軍••••••”
又過了幾日,阮容起才去了皇宮裏找蘇蕭離。
“你瘦了不少。”見麵的第一句話,蘇蕭離如是說道。
阮容起隻是眼色黯淡了一下,並沒有解釋什麼,而是將寧王的一紙請降書放到了蘇蕭離的麵前。
“阮將軍,不費一兵一族就能讓寧王請降,你到底答應出了什麼條件?”蘇蕭離語氣有些冷。
“兵權。”阮容起答得簡單,答出的卻是很有分量的兩個字。
蘇蕭離點頭,抿嘴笑得有些無奈,起身,站在阮容起的麵前,和他貼得很近,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我很想你。”
阮容起聽了這句話胸口有些悶,有些衝動在心中蔓延,正欲有所動作,蘇蕭離卻轉身,坐於書桌前,提筆寫下了一紙受降書,將朝中十萬兵馬分撥給寧王統領,並鼓勵其建功立業,守護南方疆土。
一字一句,洋洋灑灑。
蘇蕭離將這封受降書遞給了阮容起道:“這樣可好?”
“很好。”阮容起緩緩吐出兩個字。
“你差人給寧王送過去吧,朕相信你。”
蘇蕭離第一次在阮容起麵前自稱“朕”,聽得阮容起有些頭暈,擱在平時,阮容起一定會揪著他的領子要他再說一邊。但是現在,阮容起覺得很累,他沒有力氣去拎起蘇蕭離,甚至沒有力氣去向他解釋什麼。
阮容起輕輕笑了,恭敬地開口道:“遵旨,微臣告退。”轉身,留下一個看似堅不可摧實則滿是傷痕的背影。
有些事情,阮容起寧願自己一個人背著,對自己的弟弟也好,對蘇蕭離也好,背著背著就成了習慣,習慣被誤會甚至習慣了被恨。
也好,恨到底吧。
阮容且把江茴拖到了自己的屋內,按到了椅子上坐下。
江茴咽了一下口水。
“你幹什麼?”江茴問道。
“我想告訴你一些事情。”阮容且坐下,微微淺笑道。
“關於你父親的事情,關於••••••曾經的江家。”阮容且的語氣變得嚴正,江茴有些不自在。
那一年,阮容起十六歲,剛剛襲了阮大將軍的位子,先帝讓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秘密地滅掉江家滿門。
容且記得那段日子一連幾天的晚上他都能看見大哥在夜色下練武,一招一式帶著風,帶著狠,可能也帶著無奈,他知道這個任務對於大哥來說有些殘忍了。
“阮容起,你不累嗎,這個時辰該睡覺了。”蘇蕭離那個時候還不過是個剛剛九歲的黃毛小子,聲音裏也泛著稚氣。
“這才什麼時辰,你陪我練好了,平常的那塊石頭呢,舉著。”阮容起命令道。
蘇蕭離委屈,本來是想起夜解個手,看見阮容起在練武好心過來關心他,結果把自己給搭進去了。阮容起的話他不敢不聽,哭喪著臉舉起了石頭。
“再舉下去就要天亮了,你讓他睡覺去吧。”阮容且從柱子後麵走了出來,拿下蘇蕭離手上的石頭,拍了拍他的頭道:“快去睡覺。”
蘇蕭離睜著亮晶晶的眼感激地看了阮容且一眼,點頭,趕緊跑了,生怕阮容起會反悔。
待蘇蕭離回去了,阮容且才說道:“何苦呢,以你的武功,殺了這小娃娃和皇上還不是易如反掌。”
阮容起停了動作,眼底帶著怒火地望著他。
“我說得有錯嗎?現在讓你滅的是江家,下回呢?你願意做皇上身邊一條指哪咬哪的狗?”阮容且語氣中帶著戲謔。
阮容起一步跨上,揪起自己弟弟的衣領咬著牙看了他半天,終究是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那一天傍晚,蘇蕭離摸著阮容起放在桌子上的一把長刀問道:“砍柴還是打獵?”
阮容起提好靴子,將刀背在身上後才道:“去給你清理豺狗。”
蘇蕭離張著嘴仰頭看他,並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今天晚上快些睡覺,我回來之前你要是還沒睡著明天就抄一天的書。”阮容起留下一句話便走了。
蘇蕭離噘嘴。
隻是一個人,一把刀,阮容且看著這個背影有些擔憂,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活著回來。
阮容起在門口就能聽見江家傳出來的笑聲,江茴當時剛剛七歲,正是頑皮的時候,也正是古靈精怪招人喜歡的時候,阮容起歎了一口氣,抽出背上的刀,踹開了門。
家仆不過普通人,自然不是阮容起的對手,阮容起提刀要找的,隻有江家的家主,也就是江茴的父親江墨。
江墨看見阮容起,起身,將江茴交給了自己的夫人,語氣平和地問道:“阮將軍深夜拜訪寒舍,不知何事。”
阮容起心中有些佩服這個長身玉立,麵容冷靜的男子。
“奉皇上之命,殺你。”
“哦?”江墨淡淡地笑了笑,“此處施展不開,後院如何。”
“好。”阮容起答得幹脆。
江墨囑咐自己的夫人照顧好江茴,拿起劍架上的一把劍引著阮容起到了後庭。
這下阮容起開始覺得不自在了,他沒想到江墨這個人這樣有君子氣度。
江墨還是微笑著道:“江某確實有光複前朝之意,死在將軍手中,不算冤。”
阮容起的手抖了一下。
江墨將自己的那把劍拔了鞘,插在了地上,向阮容起走近了兩步輕聲說道:“皇上的探子早在幾天前就潛進江府了,江某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但求將軍放過小兒江茴。”
阮容起怔怔地聽著,點頭。
“將軍,來個痛快好了。”
手上的刀,很沉很沉,阮容起拚盡力全力,才將它沒入江墨的身體裏。江墨表情如一,連一聲呻吟都沒有發出。
阮容起忽然很想大聲地哭一哭,可是眼淚還沒有流出來就被一股熱浪蒸幹了。
前院著火了,哀嚎聲,救火聲到處都是。
阮容起敢緊拔起地上的劍,他答應了江墨,不能連江茴也殺掉。
順著哭聲,阮容起找到了躲在角落中的江茴,江夫人隻在不遠處,被一條掉落的橫梁砸中,已經沒了氣息。
阮容起扯下身上的一塊布條,將江茴的眼睛蒙了起來,抱著他快步離開了這座隨時都有可能倒塌的房子。
仆人們拚命舀水救火,可終究是杯水車薪。阮容起拉過一個中年婦人,將江茴塞到了她的懷裏道:“離開皇城,永遠別回來,否則你就別想活了。”
婦人帶著滿臉的汙垢驚恐地點頭。
“這把劍,讓他帶在身上,跟我來,我帶你們出去。”阮容起又道。
容起心裏知道這場火是皇上派來的人放的,那些人混跡在這些仆人中搗亂,在一片嘈雜與混亂中,用暴力和武力,不讓一個仆人逃離這片火海。
阮容起顧不了那麼多人了,憑著婦人對江府地形的熟悉好不容易才繞過了這些人,安全地送走了江茴,卻從沒想過,還有再次相見的那一天。
“你要跟我多久?”城門口,阮容起向著暗處說道。
“我是想看看我那英勇的大哥是怎麼死的。”阮容且笑著走出來說道。
打一開始,阮容且就一直跟在自己大哥身後,阮容起知道,但是沒有理他,可現在,他很想找人說說話。
“讓你失望了,我還活著。”阮容起說道,聲音有些啞。
“皇上放的這把火,可真是夠絕的。”阮容且歎道。
“回去了,好累。”阮容起的聲音很輕很輕,順著夜色不知道飄到了何處。
從此,在皇城,沒有了江家。
那一夜,蘇蕭離早早就睡了,睡得很甜很安然,他沒有聽見江家的呼號,隻夢見鶯歌燕舞,無窮春意。
阮容起坐在地上,靠著他的床沿,看著熟睡的蘇蕭離在漫漫長夜中輕輕歎了一口氣。蘇蕭離翻了個身,被子從身上滑落。阮容起搖搖頭,起身,拾起被子,重新將它蓋在蘇蕭離的身上。
“阮容起。”蘇蕭離睡夢中輕輕說了一個名字,聲音稚嫩,透著歡喜。
阮容起笑了,這一夜,總算是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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