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63 更新時間:17-04-17 22:28
寧王就算是喜怒不形於色,捏著一紙皇諭,心中也難免有些激動。
“恭喜王爺。”川忌似乎是看出了寧王的心理,在旁邊拍著馬屁。
“我叫你去打聽的事情你打聽得怎麼樣了?”寧王問道。
“打聽過了,阮將軍的弟弟名叫阮容且,隻會醫術,不會武功,住在阮將軍府中。”川忌恭敬地回答道。
寧王點了點頭道:“多多派人留意著。”
“是。”
春日的陽光都泛著一絲新綠,照得人心情大好,宮裏種的桃樹開著粉嫩嫩的花,風一吹花瓣撲簌簌地落下,鋪了滿地,煞是好看。
蘇永思在桃花樹下打了個滾,沾了滿身的花瓣又跑到蘇蕭離的腿旁蹭著。桃樹多蟲,粘在小娃娃身上的兩條毛毛蟲也一起蹭到了蘇蕭離的衣擺上。
阮容起有些炸毛。
蘇蕭離彈掉衣擺上的兩隻毛毛蟲,笑著把蘇永思抱起來對他說道:“我怎麼很少聽你說話,別是啞巴才好。”想了想又道:“你跟我學啊,叫爹,爹。”
“啊呀。”這小娃娃脆生生地應著。
阮容起暗笑。
“嘿,就不應該讓阮容且帶你,他那性子你倒是學得挺快。”蘇蕭離笑著責道,把蘇永思放下,由著他又去滾了。
“你當真是很喜歡這個孩子。”阮容起說道。
“誰讓你沒法給我生呢。”蘇蕭離笑答。
阮容起被這話噎了一下,隨後說道:“你也不該和我那弟弟呆著,那人把你也一起教壞了。”
“不過說來,你打算怎麼處理嚴儒?”蘇蕭離問道。
阮容起本來是倚在柱子上的,聽了蘇蕭離這麼問便直起了身子,看著不遠處桃花樹下玩耍的蘇永思道:“嚴儒是個文人,文字獄是最好的方法。”
“結局呢?你要殺了他?”蘇蕭離又問。
阮容起勾了勾最角,以一種極為隨性的姿勢坐在了殿前的台階上說道:“不,交給林亂吧,聽他的。”
蘇蕭離聽了這話點了點頭,也坐了下來,緊挨著阮容起。
小娃娃這時又是滾了一身的花瓣,粉嘟嘟的像個大團子,踉踉蹌蹌地往這兩個人的身邊跑。待跑到兩個人的身邊時,蘇永思用一雙大眼睛望著阮容起緩緩放慢了腳步,有一些怯懦,有一些好奇。
蘇蕭離笑著把他抱過來,拍了拍他身上的花瓣和小蟲,又把他轉過來,塞到了阮容起的懷裏。
阮容起有一點錯愕地望著蘇蕭離。
“看我幹嘛,你抱一會兒,我累了。”蘇蕭離一邊揉著肩膀一邊說,好像幹了多重的活似的。
阮容起低頭,正迎上蘇永思那雙黑寶石般的眼睛,小娃娃兩隻手輕輕抓著阮容起的衣襟,微張著小嘴樣子時分招人疼愛。
阮容起看著這張小臉下意識地收了收手臂,環住了蘇永思。蘇永思身上軟軟的,阮容起感覺這小家夥抱起來很是舒服,臉上不自覺地泛起了溫柔的笑。
蘇永思被阮容起抱著似乎也是心安的,緩緩把頭靠在了阮容起的胸膛上。
蘇蕭離從來沒有看過阮容起如此溫和安然的笑容,也從沒感受過他眼底的這份溫柔,這會兒倒是開始吃醋了。
“我小的時候你有沒有這麼抱過我?”蘇蕭離問道。
“你這麼大的時候估計還在宮裏被各種妃子娘娘抱呢。”阮容起輕輕搖著蘇永思道。
蘇蕭離扁嘴。
“你這吃的哪門子醋?”阮容起看著他這幅表情笑道,“不過一個小毛孩子。”
“你都沒對我這樣過。”蘇蕭離委屈道。
阮容起笑得溫暖,俯了身子,含住了蘇蕭離的唇。
小娃娃剛剛睡著,又被阮容起這一動吵醒了,睜著大眼睛感覺自己的腦袋被兩人的胸脯夾著怪難受的,便揚起了臉,看到頭頂上兩張嘴粘在了一起不由得“咿呀”地喚了一聲,大概是怕這兩張嘴分不開了,伸出小手便去摸。
蘇蕭離聽了他的那聲吟語就忍不住笑了,但是阮容起卻是不肯放開的,以至於小娃娃拿手來拍的時候,他竟一轉頭輕咬了一口小娃娃的手。
蘇永思愣了一下,又忙抽回了手,轉了個身子抓上了蘇蕭離的衣襟,不再去理阮容起了。
蘇蕭離摸著他的腦袋笑。
“若是他知道事情的原委,又不想跟林亂走的話,我們就把他帶走吧。”蘇蕭離道。
阮容起用手指在小娃娃的後腦勺彈了一下,挺響的,嚇得小娃娃直往蘇蕭離的懷裏鑽。
“也好。”阮容起回答。
或許幾年之後,在一個僻靜的地方能有這樣一戶人家,簡簡單單,一方院子,一片山水,一點喧鬧。其實這些不過是平常人家所擁有的東西,但是他們要窮盡一身的力氣去追尋,不過還好,他們不是一個人。
小娃娃聽了他們說話,忽然轉了頭深邃地望向遠處,蘇蕭離剛想問他怎麼了,就感覺自己身上一濕,小娃娃機靈,尿完後一臉無辜地抬頭看著蘇蕭離。
“我收回剛才的話,他要是不跟林亂走,咱就把他丟到山裏喂老虎好了。”蘇蕭離無奈地說道,把屁股濕淋淋的小娃娃遞給阮容起道:“舉著。”自己則到屋子裏換衣服,並去叫紀公公了。
阮容起把胳膊伸得老長,嫌棄地舉著蘇永思,蘇永思一臉天真無邪地望著他,奶聲奶氣地道了句:“爹。”
阮容起這輩子還從來沒有這麼毛骨悚然過,差點就要把這娃娃直接扔出去,還好這時紀公公來了,接過小娃娃給他換衣服去了。
阮容起“驚魂未定”,不過想著想著倒是自己笑了。
阮容且看著自己的大哥最近的起色很好,就知道他和蘇蕭離最近也相處得不錯,也就順帶減少了每日添加在他飯菜中的藥沫。
這天天氣挺陰的,阮容且本想著好久沒有出去走走了,但看這將要下雨的天氣,還是選擇貓在了屋子,閑來無事裏翻起了放置多年的醫書。在自己屋子裏翻得沒意思了,就去江茴曾經住過的屋子裏翻。
這屋子阮容且基本上每天都來,打掃得和江茴在的時候幾乎一個模樣,阮容且此刻懶臥在榻上翻著書,忽聽窗外雨聲陣陣,3連帶著幾道閃電和奔雷。他索性扔了書,抱著膝蓋蜷在榻上一角數雷聲••••••
春雨伴雷,夢歸驚蟄。
阮容且心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空落過,做什麼都沒有興趣,便強迫自己什麼都不去想,強迫自己窩在榻上睡覺。但是眼睛是閉著的,思緒倒是不聽使喚,天上一腳地下一腳地亂想著,從前的事,將來的事。
實在是睡不著了,阮容且賭氣地起身,開了房門,站到雨中去了。
春日的雨是冰冰涼涼的,又是這般的急促,不消一會兒就把阮容且澆得那叫一個透徹。不過還好,大概是沒做過過分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倒是沒有被雷劈到。
阮容且一直站到雨停,站到滿天的烏雲散開,陽光傾灑,站到天地傾倒,不知所以。
就算是身子骨再好,也扛不住這樣折騰,阮容且於是大病了一場,他那身子本來就比較弱,這一病就顯得更加有氣無力了。
“大下雨天的,你跑到雨裏幹什麼?”阮容起一邊給他遞茶一邊問道。
“懶得燒水洗澡了,順便外麵下著雨就去洗了一下。”阮容且聲音很虛,但還是很不正經地說道。
阮容起歎了一口氣說道:“相思成疾。”
阮容且隻是笑笑,未答,他的嘴唇很是蒼白,笑起來多少帶了一分酸楚。
一場春日急雨過後,原本盛開的桃花凋落了不少,成堆地黏在地上。蘇永思撇著嘴在地上摳著花瓣,不太明白昨天還粉嫩嫩的花瓣怎麼今天就變得這般髒兮兮的。
蘇蕭離在屋內看著一份奏折,這份奏折是今早嚴儒呈上來的,內容很是平常,不過是關於一些民間春耕之事。
蘇蕭離提著筆,按照阮容起的意思在這份奏折上添了兩筆,不,準確地說是添了一個點。
按照禮數,一片奏折上的“皇上”二字是要頂在一行的開端的,任何字不能壓在這兩個字的上麵,如此象征著皇權的至高無上。
蘇蕭離此刻在“皇上”這兩個字的上麵多點了一個點,看起來就像是一滴墨水不小心灑在上麵了一樣,可就是這一小滴墨水,足可以拿來大做文章。
藐視皇權,這樣的罪名雖然不至於把嚴儒拉下馬,但也足以震懾他了。
蘇蕭離擱下筆,歎了口氣,其實在他的心裏從來沒想過要害誰。就算知道嚴儒的種種監視,寧王的種種野心,他也從來沒想過要怎樣利用自己的權利去限製他們。可是如今他也要開始玩手腕了,也是被逼無奈,也是為了自保。
古往今來,做皇帝的怕是都這麼累吧。
為了把那墨跡描繪得像,蘇蕭離提筆練了好一會兒,此刻覺得手有些酸,不免用另一隻手揉了一揉。
蘇永思帶著一手的泥巴跑了進來,紀公公在後麵跟著,以防他摔倒。小娃娃跑到蘇蕭離的腳邊,張開小手,把一團小泥巴放在了蘇蕭離的手心裏,用稚嫩的童音說了句:“花。”
蘇蕭離皺眉,看著手裏的那團泥巴,又看了看蘇永思滿含期待的眼睛有點不解。用兩隻手指捏起了那一小團泥巴揉了揉,本是褐色偏黑的泥土露出了一點粉紅。
蘇蕭離會意,將那一團小泥巴緩緩揉開後,露出的是一小朵還未全開的桃花。
或許再不堪的經過也終會孕育一個完美的結局。
蘇永思踮腳,摸了摸蘇蕭離手中的那朵桃花,一雙眼睛充滿了好奇和希望。
蘇蕭離笑了,將一手的泥巴塗在了蘇永思軟乎乎的臉上。
那朵花洗淨後被蘇蕭離夾在了書裏。
第二日早朝,蘇蕭離捏著那本奏折坐在龍椅上,佯裝生氣地把那奏折重重地摔在地上說道:“嚴大人,你這奏折好得很啊。”
嚴儒聽著皇上這語氣倒是有些吃驚,緩緩向殿中央邁了一步道:“皇上,微臣愚鈍。”
蘇蕭離冷笑了一下道:“你自己看。”
嚴儒拾起地上的奏折,翻開,一字一句地看,直到看到那個墨點,額頭微微冒出了一些汗,他可以確定自己上奏的時候是沒有這個墨點的,所以他心裏清楚,今日這事,他必定是栽了。
嚴儒微微抬眼,瞟了一下皇上的表情,卻發現皇上正在死死地盯著他,他立馬又低下了頭。
文武百官望著這樣一幕有些不得解。
“嚴大人,你可看見朕這頭上頂著一個好大的墨點。”蘇蕭離挖苦道。
嚴儒立馬跪下,服軟總比硬著嘴和皇上頂好一點。
“皇上,臣罪該萬死,臣是一時眼瞎,鑄成了大錯。”嚴儒一邊說著一邊磕頭,那聲音聽得蘇蕭離都替他頭疼,但還是要裝著很生氣地演下去。
“我怎麼知道嚴大人是真瞎還是裝瞎。”蘇蕭離繼續冷笑著問道。
嚴儒聽了這話當真是哆嗦了一下,連階下所有的文武百官都深深低下了頭,他們不知道皇上今天這是怎麼了,平時朝堂上都是阮容起說的算,結果阮容起近日告假來都沒來,本以為這兩天的朝堂會舒服些,誰成想竟比之前可怕了百倍。
“來人,給嚴大人看看眼睛。”蘇蕭離高聲道。
“皇上,皇上微臣知錯了。”嚴儒還是磕頭。
蘇蕭離看他這個樣子,歎了一口氣,緩和了語氣說道:“這樣吧嚴大人,你身為一國的宰相,是朕的得力助手,你若真是瞎了就不好辦了,但是這事若是白白過去,朕哪裏還有威信?”
“是是是,皇上說的是。”嚴儒隻得點頭。
“罰你一年的俸祿,另外寫一封悔過書,七日後張貼在城中,供人觀賞。”蘇蕭離繼續說道。
嚴儒吐了口氣,這比瞎了好多了。
退了朝,蘇蕭離走回後殿,阮容起正在屋內翻看一本書。
蘇蕭離的神色有些疲憊,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說道:“都按你說的做了,不過你真的能從他的悔過書上挑出點什麼嗎?”
阮容起合了書,看著蘇蕭離道:“我不能,可是有人能,朝中文臣可有得是。”
蘇蕭離又喝了一口茶道:“你真該去看看,我活了這麼久還真沒看過誰把頭嗑得像搗蒜一樣。”
“你可是皇上,就算有人在你麵前嗑得頭破血流也是應該的。”阮容起道。
“真殘忍。”
阮容起笑著搖頭,蘇蕭離不知道,當皇上的,隻能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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