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904 更新時間:17-11-16 21:44
有的時候你很難想象一個工薪族會知道淩晨兩點半的衛津市長什麼樣子,但是這在警察看來,隻是尋常的景色罷了。
孟夫銳沒有一絲倦意,他甚至沒有選擇打車,而是開自己的車然後停在宿舍樓後的一個林蔭小道內。有一百多年曆史的衛津大學老小區,四處覆蓋著植被,如果大學校園也可以申報景區的話,那衛津大學一定是公認的AAAAA級景區。
白雨早早就在檔案室所在樓層的樓梯口等著了,見孟夫銳現身,他快步迎了上來。
“孟局。這麼晚了,幸苦了。”
“你更幸苦。”孟夫銳稍稍有些不悅,跟自己這麼多年了,白雨竟然還是打這些官腔和表麵上的形式,按他的脾氣來說,隻有當白雨第一時間什麼話不說先把檔案交給自己,自己才會表示滿意。
不過好在白雨還不傻,因為他第二個動作就是將檔案交給自己。
“最上麵的是邱芃的檔案,下麵的是韋恩德的。之於俞夢晴的,小王正在找,估計馬上也能整理出來。”
“小王?我九點半打電話給他,他這麼快就上崗啦?”孟夫銳打趣的同時,沒有怠慢的翻閱起了檔案。
“對了,還有一個人的檔案,待會也找出來吧。”
“還有?這衛津大學這麼熱鬧?除了這麼多人才?”
“是魏碩副隊長的前妻,呂倩茹。她也是衛津大學畢業的。”
“嗬,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原來他們都是校友啊。那俞夢晴是不是也和‘8。15’案件有關係?”
“這個暫時還不太清楚,所以才要調查。另外啊,再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你們在案發現場找到的那個校徽不一定就是凶手遺留下的,也可能是呂倩茹的。說不定是以前離婚前她沒帶走被魏碩保存著的。”
“我已經讓鑒定科拿去檢查指紋了,不知道會不會有收獲。”
“這麼小的東西,不一定吧。”孟夫銳歎了口氣,“不過呢,我們也是誤打誤撞,本以為校徽一定是凶手留下的然後萌生了調查衛津大學的想法,結果雖然和我們預想的有差異,但是調查衛津大學卻查出了許多有趣的東西啊。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嗯。”白雨欲言又止,被孟夫銳全部看在眼裏。
“有什麼事你就說吧,一大老爺們吞吞吐吐的。”
“孟局,你說,魏副隊長會不會和呂倩茹有私下裏的交流?”
“什麼意思?”
“之前聽說路局讓魏副隊長同呂倩茹展開接觸,想要搞清楚呂倩茹自己說的所謂的同‘津城破’的聯係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個沒錯吧?”
“嗯,這個我也知道。我還向路局提出過異議。但是如此一來他們之間有接觸也很正常。”
“可是啊,孟局您不覺得有些蹊蹺嗎?”
“說來聽聽。”
“案件進行到現在,也就是從8月12日到現在,同案件有關的人中出現意外的除了暫時確定被邱芃殺害的蔡宜文,剩下的就隻有現在躺在病院裏的呂倩茹和魏副隊長了。如果說魏副隊長是被邱芃殺害的,那麼剩下的呂倩茹會不會也是遭到了邱芃的襲擊呢?我們至今沒搞懂蔡宜文為什麼會被殺害,也不清楚呂倩茹被襲擊的原因。魏副隊長就更不用說了。您說會不會他們三個人有一個我們沒發掘出的共同點?”
“共同點?”
“對,共同點。凶手不會平白無故就去殺人,一定是有什麼作案動機。剛才已經假定這些案件是發生在邱芃為凶手的前提下,那麼邱芃之所以要對他們三人下手是否因為他們三人的某種行為或者說他們三人有能力對邱芃也就是凶手產生威脅呢?這個威脅可以是凶手的某種秘密也可以是他們知道真相,更可以是他們三人掌握著威脅能夠威脅到凶手的把柄。”
孟夫銳突然回想起下午魏碩同自己所說的“海女泣”。那時候魏碩提到“海女泣”跟檢察院調查渤口物流有關,旋即還沒有半天的時間魏碩就慘死於家中,這很難不讓人往滅口這件事上去想象。某種程度上孟夫銳感覺到是自己害死了魏碩。那麼魏碩提到的“海女泣”應該是個很重要的線索,甚至能直接威脅到凶手身份的線索。
“你說的不無可能。”孟夫銳對白雨的猜測表示了讚同,“對了,‘海女泣’這個東西你有研究過嗎?”
“那個網絡上瘋狂流傳的民俗傳說?蔡宜文和魏副隊長的死狀跟傳說裏商人的死狀如出一轍。”
“這些我也知道,我是說,你有更深入的了解嗎?比如說——這個民俗傳說的可靠性?”
“可靠性?”白雨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他不知道孟副局長為什麼會詢問一個傳說的可靠性,因為傳說本身就隻是傳說而已。
“會不會‘海女泣’這個傳說是真的呢?你看,咱們渤海內海的確是有許多島嶼存在的,說不定傳說裏的薇海就是那些島嶼的其中一個呢?”
“孟局,您······”白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他有那麼一瞬間甚至開始懷疑起孟夫銳的腦袋有沒有壞掉。
“孟局您要不先回去休息休息吧,今天太晚了,而且又是周末。”
“我不用。”孟夫銳揮了揮手,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國土局周日不上班是吧?”孟夫銳冷不丁的問道。
“應該——會有值班的吧。不清楚呢。”
“不對,沒有值班的,跟公安不一樣。”孟夫銳自言自語著。
就在氣氛一度陷入尷尬的時候,王輝終於將俞夢晴和呂倩茹的材料給整理出來了。孟夫銳接過剛翻了第一頁,就滿意的表揚了王輝一番,“可以可以,連工作經曆都有,幹的不錯。”
“這個俞夢晴以前做過輔導員,後來又成為講師的。”小王補充道。
“嗯。”孟夫銳象征性的回複了一句,繼續看著材料,生怕漏掉了什麼。然後開始自顧自的念叨起來,“04級2班······2班······”
王輝和白雨在一旁麵麵相覷,他們都不知道孟夫銳在找什麼,隻是一直聽孟夫銳在不停讀著一些班級的名稱。就在這時,伴隨著孟夫銳的一聲驚呼,他終於停止了翻閱材料,麵帶微笑的望著白雨和王輝,“今天收獲頗多,謝謝你們倆了。”
“額,孟局······”白雨還想說什麼,在此之前孟夫銳率先開口。
“你們回去休息吧,享受一個難得的周日吧。再不享受的話往後忙起來的話可就沒機會了!”
黑夜依舊在持續,無形的恐怖籠罩在鹿韻清頭上。不論怎樣,一個女生半夜裏一個人走在沒人的街道上很難不去幻想一些恐怖的東西。
她刻意換了高跟鞋,但是走起路來咯噔咯噔的,加之窄小通道傳來的回音,為這份恐怖更添一絲涼意。
旁邊的頂上就是輕軌的軌道,不過這個點了肯定也沒有列車會經過所以四下無人的情況下連自己的呼吸聲鹿韻清都聽的一清二楚。
到了地點,呂倩茹告訴自己的地點。
牆壁上布滿了青苔,路很窄小,唯一令人欣慰的是路燈並不像恐怖小說中那樣忽閃忽閃的,雖然燈罩上布滿了灰塵導致並不怎麼耀眼,但至少還是能完成照亮通道這一基本工作的。
不屬於自己的腳步聲傳來了。
鹿韻清祈禱著來人是邱芃而不是別人。不過很奇怪的是明明邱芃是一個捅傷過呂倩茹的男人,但鹿韻清對此並沒有害怕,她反而希望是這樣一個有“前科”的邱芃出現,而不是其他什麼人出現。
果不其然,雖然手上和頭上纏著紗布,但是隻從身形和麵容上就可以百分百確定這是邱芃沒錯。他依然很瘦弱,甚至比兩人剛相識的時候更瘦弱更憔悴。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邱芃冷冷的說。
“我也以為你不會來了。”
“站在你麵前的是一個有‘暴力傾向’人,即便如此你也敢來。”邱芃終於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不過這份笑容裏更多包含的是苦澀。
“你約的是一個隨時有可能叫上警察的工薪族,即便如此你也敢來赴約。”鹿韻清回複著,她已經完全不害怕了。
“言歸正傳可以嗎?”
“無謂的話題明明是你開頭的。”鹿韻清稍稍表示了自己的不滿,這種環境這種情況下的會麵,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鹿醫生,我的病完全好了。”
“那得再去我的診療室複查一趟我才能給你開健康證明。”鹿韻清撇著嘴,半開玩笑的說道。雖然談話一度很僵,但是和這個讓對話沒有絲毫緊張感,不用想著哪句話不該說哪句話該說。
“我說我病好了隻是想說明接下來我說的話是可靠的,並不是信口開河。”
“醫生會相信病人所說的每一句話的,隻有建立在這種基礎上,我們才能相互依賴的進行交流。所以你大可放心的去說,我會認真傾聽的。”
“我既是‘津城破’也不是‘津城破’。”
“嗯嗯。”鹿韻清點了點頭。
“我殺過許多人,但那都不是我想要的。”
“嗯嗯。”鹿韻清對任何事都沒有感到意外,現在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對話已經很奇妙了,所以不管接下來再發生什麼她都不會驚慌失措,她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我早就是個該死之人,但是為了完成某個目的我一直苟活到現在。”
“那現在完成了嗎?”
“完成了,所以沒有繼續活下去的理由了。但是我不想就這麼死去。如果我就這麼死了,那麼我會是以‘津城破’的名義死去,但是我剛才就說了,我既是‘津城破’也不是‘津城破’。”
“意思是‘津城破’不止你一個人嗎?”
“‘津城破’同樣也不是一連串事件的罪魁禍首。”邱芃至始至終都沒表現出任何情緒上的波動,這很難讓鹿韻清被代入他的話中,而且他所說的話有些不可思議。
“鹿醫生知道‘海女泣’嗎?那個都市怪談。”
“有在網絡上閱讀過。”
“那可不是怪談,是人們為了反抗大人物而製造出的最有力的評擊。”
“大人物?哪個大人物?”
“這我不能說,我受雇於他,他是我的衣食父母。”
“你怎麼會這麼想呢?”鹿韻清皺著眉頭,談話已經開始有些不愉快了,“除了你的生父母沒人有資格被你這樣稱呼。你的過去我不了解,但是至少你的現在我已經真切的看到了。我能感受到你的無奈和辛酸,但是請你努力的正視自己,然後努力的活下去,並不是要做到最好成為什麼優秀的人,隻要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難道不是對人生的挑戰嗎?”
“鹿醫生時刻都是醫生啊。呂倩茹沒有理解的鹿醫生也理解不了。我們永遠隻是活在別人的地圖中,隻是地圖中的一枚棋子,該做什麼,能做什麼早就被規劃好了。如果不按這個步驟去做,難免會生出‘津城破’這樣的惡魔。”
邱芃並沒有完結的意思,我繼續說著,沒有喘一口氣,目的是為了讓鹿韻清不要插嘴,那使他看起來很著急。
“最後,請鹿醫生帶句話給一個叫孟夫銳的警察。”
“孟夫銳?”
“對,孟夫銳。”邱芃頓了頓,“就說,不要被渤口物流給迷惑了,要挖掘本質。”
“這是你留給我們最後的線索嗎?”不知道為什麼,興許是屬於女人的第六感吧,鹿韻清總覺得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見到邱芃了。
······
邱芃沒有再說什麼,在燈光照耀下的鹿韻清的目送下,他消失在窄小的通道盡頭。
清晨的陽光很是耀眼,一大早便能聽到清晰的蟬鳴。家裏的空調和木板床不管怎麼睡都比辦公室的要舒服一萬倍。盡管隻睡了不到五個小時,可孟夫銳還是感到心滿意足。
沒有打擾妻子和兒子,孟夫銳自己穿好衣服便出門去了。
在自己車裏打了通電話後他便找到一家街邊的小鋪,要上了半籠包子,再盛上一碗稀飯,然後挑了個靠角落的位子坐了下來。
當胖胖的老板娘將稀飯端來時,孟夫銳叫住了她。
“姐姐,我跟您打聽個事成不?”
“客氣嘛!”老板娘是很爽快的人,對於輕鬆答應自己的請求這點,孟夫銳沒感到絲毫的意外。
“我聽說啊,最近衛津市有個很流行的都市傳說,叫—叫—叫海—海什麼來著?”
“海女泣!”老板娘實在看不下去,插嘴道。
“哦哦,對對對,海女泣!”
“聽你這口音不像外地人呀?”老板娘有些疑惑,按理來說凡是衛津人應該多少都知道海女泣的,畢竟這曾經登載在衛津晚報上。
“奧,我塘沽來的,這不剛調到南開來,聽同事談論一些東西不太清楚。”
“哦哦,塘沽的,那難怪。”老板娘打消了顧慮,“您可別說這‘海女泣’近來傳的可火了!連那個衛津晚報都有報道過。據說啊,這個傳說是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
“傳說大概的內容我聽同事講起過,不過這種駭人聽聞的傳說有真實來源?不會這麼邪乎吧?”
“那可不!老邪乎了!哥哥你塘沽來的肯定知道,咱衛津不是靠著渤海嘛,那渤海灣裏還真就有座島,而這島還真就跟傳說裏的那座蔚島一樣,曾經有開發商去那裏考察過,不過後來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孟夫銳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不過他還是很奇怪一個普通的包子鋪老板怎麼會知道這麼些東西,“姐姐您知道的可真多。”
“哎呀,實話跟您說吧,這些呀都是那報紙上寫的,就是那個衛津晚報。”
“奧,這家報很厲害呢,我在塘沽也經常聽說這家報。那姐姐您現在還能找到那期的報紙嗎?我還真是挺感興趣的。要不嘛也不懂到單位會給同事笑話的。”孟夫銳搔了搔頭。
“哎!您這可就找對人啦!”說著老板娘回過身去,在抽屜裏輕而易舉的找到了那期的衛津晚報。“像我這種小店呀,正好在醫院旁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像您這樣對這什麼‘海女泣’打聽的人不少,今兒早,也就一個多小時前,也有一個高個子的外地人在我這兒吃包子然後跟我打聽的。”
“嗬,咱衛津這傳說外地人都懂?”
“對呀!而且光聽口音還真聽不出來那人是哪兒的。後來我一問才知道是江蘇那邊的。”
“嗯嗯,那咱衛津是挺厲害的。聲名遠揚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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