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無屍案4、5

章節字數:4440  更新時間:17-05-15 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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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紅日西沉,晚霞滿天。金光灑在湖麵上,層層漣漪,煞是壯觀!包興說:“好大的一片湖水。三叔,還記得在老家的時候,您常帶我泅水玩。可惜,今兒是沒工夫了!”

    包拯騎著馬,後麵跟著包興及張、趙二捕快,不聲不響地進了村。村子裏靜得很,嚴家大門緊閉,高牆矗立,氣派威嚴。張捕快剛要上前叫門,恰好嚴希昌從門裏出來,一見這幾位,不免有些驚慌,但隨即滿臉堆笑:“喲,是縣令老爺到了!裏邊請,裏邊請!”

    客廳裏,嚴平氏坐在包拯對麵,嚴希昌獻茶之後,站在伯母身旁。

    嚴平氏:“說什麼賠禮,民婦實實擔當不起。公堂審案,自是處處都要問到。我家兒媳,決然不敢嗔怪老爺的。兒媳雖不是出自書香門第,卻也懂得道理,隻是性子剛烈。人家敬她一尺,她敬人家一丈;可人若欺她一分,她也還人一寸。現今她正在廚房刷鍋洗碗,少時自會前來見禮。”

    “府上偌大宅院,積蓄殷厚,怎不雇用幾名奴仆?噢,想必是少夫人勤儉持家,把奴仆辭退了。”包拯推斷:林婉兒為了私通漢子,不使春光泄露,自是忌諱人多嘴雜。

    平氏:“這倒不是。此乃我家員外力主,他說既不事農耕商賈,與親戚也很少往來,有兒媳略備茶炊也就是了。”

    “噢,噢……老員外如此儉樸,令人仰慕,可否讓晚生到員外書房一瞻前輩昔日風采?”

    “使得,使得。”平氏取出鑰匙交與侄兒:“讓希昌陪老爺前去。”

    “請,老爺請。”嚴希昌打開書房,陪縣太爺走了進去。這書房很是不小,裏間有一床榻,上有被褥;外間桌案上,放著筆硯書籍。包拯拿過一本翻閱,見書中夾一紙藥方,看過之後,不禁疑惑起來:這幾味藥,均是壯陽之用,這老夫已年過花甲,怎麼……他問嚴希昌:“聞說這家小姐是禦史夫人,怎不接她母親去京城住上一住?”

    “堂姐乃元配所生,這位伯母是填房。”

    “噢,員外以前可有姬妾?”

    “沒有,沒有。伯父生性節儉,見我這嫂子頗能操勞家務,就連原先的一名老奴、一名丫環都辭掉了。怎會舍得錢置買姬妾?他沒事兒就是讀書,讀得晚了,還要兒媳為他準備夜宵呢!”

    包拯點著頭:“嗯、嗯,哎,對你堂兄投水身亡有何看法?”

    “這個……小人愚鈍,又終日在田間勞作,對啥事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啊!”

    包拯背著手,冷冷地盯著麵前這個臉上長有幾粒小白麻子的後生:“不見得吧,我看你不像長年在外勞作的樣子,讀過幾年書啊?”

    “隻是幼時隨伯父讀了兩年,因為我是近支的唯一男孩兒。後來,伯父見我沒什麼長進,也就算了。”

    包拯沒再問下去,心裏思量著:他是近支的唯一男孩子,那麼,將來繼承這份產業也隻有他了。奸和財,都可使人妄動殺心呀!

    二人走出書房,嚴氏婆媳己在客廳階下恭候。林婉兒斂衽:“民婦與老爺見禮。”

    包拯還禮以後,轉對平氏:“聽說老夫人虔敬神佛,不知供的是哪位大仙?”“供的是南海觀音大士。”

    “啊,家慈生前也是供奉這位救苦救難的菩薩,可否讓晚生去佛堂拜謁佛顏,燒上一香?”

    “這……”老平氏為難地:“佛堂多日未曾打掃,今日就不拜了吧。”

    “老夫人有所不知,晚生拜佛進香,也寄托著對慈母的一片哀思啊!”

    林婉兒說:“母親,老爺一片誠心,自是不計塵埃垢土,就去佛堂—拜,又何妨呢?”

    於是,婆媳引包拯等人往後院走去,進入佛堂。包拯焚香叩拜之後,對站在門外的二捕快說:“你們也進來磕頭,求菩薩保佑闔家安泰。”

    張、趙二人相互借著對方叩拜之時,先後在佛堂的角角落落尋視查看……但從二人的臉色上,包拯可以明顯地看出,在這佛堂內什麼可疑之處也沒發現。

    走出佛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包拯說:“令郎就是在此成仙的?脫去凡胎,換成仙骨,這可是千載難逢之事啊!下官何幸,今日竟來到神仙的宅邸!老夫人,讓我瞻仰瞻仰仙人的起居之處,如何呀?”

    嚴希昌一指西廂房:“那就是我兄嫂臥室。”

    包拯一揖;“下官這一相求,確是有些過分,務請老夫人、少夫人俯允,因為……”

    林婉兒;“屋內髒亂,改日收拾幹淨……”“不、不,這正是仙人厭惡俗禮,與凡人不同之處啊!”包拯轉對老平氏說:“其實,晚生也篤信神佛,恨不能早日辭官不做,隱居修煉。瞻仰仙人起居之所,定會對我大有啟迪!”

    老平氏說:“好吧,房內狹窄,我婆媳隻引老爺一人前去就是了。”

    就在此時,西廂房內有些響動,接著隻聽“啪噠”一聲,像是桌椅倒在地上:眾人驚愕!

    “有賊!”張捕快抽出腰刀,衝上門去;同時叫道:“把住後窗戶!”

    趙捕快拔刀在手,剛到牆角,一個蒙麵黑衣人已躥出後窗,二人交手,刀劍相擊,火星迸濺!張捕快也來助戰,狠招迭進,險象環生……隻見蒙畫人縱身一躍,躥上牆去,跳下逃走。張、趙二捕快也越牆追去。

    “母親,快,快同兒媳去查看查看,賊人偷走了什麼物件啊!”林婉兒拉著婆母走進西廂房去。

    包拯悶著頭走出嚴家大院,一直走到村口也沒吭聲。包興牽著馬在後相隨。張、趙二捕快迎麵走來,說:“屬下無能,賊人逃走了。”

    包拯問:“你們看這人可是江二虎?”

    張捕快:“不是,絕對不是。”

    包拯:“怎見得呢?”

    “我們和江二虎相處多年,任他怎麼蒙麵,也認得出呀。”趙捕快回憶地說:“這個人的身量比江二虎略高,身材沒有江二虎壯實。”

    包拯沉吟片刻,突然拍手笑了,說:“這個人很容易找到,你二人聯手合擊,都沒有捉住他,這說明他武藝高強。你們想—想,像這般身手出眾的人,不是很容易顯露出來、很容易被發現嗎!”

    張捕快敲著腦門兒想了半晌,說:“可在本縣境內,連鄰縣也算上,有這麼俊功夫的人,除江二虎之外,從來沒聽說過呀!”

    四人踏著朦朧的月色走去……

    五

    繁花似錦,姹紫嫣紅——馬東來正蹲在廊下,精心地為盆花剪枝掐蔓。一個仆人走來:“大官人,縣令老爺請你明日同去郊遊,賞景散心。”說著遞上—函。

    “喲,想不到這位縣太爺在此時刻,還有這般雅興?”馬東來直起身來,說:“回複他們,明日我一定奉陪。”

    藍天白雲,風和日麗。

    馬東來與包拯並轡而行,馬步迪迪,安閑自在。

    馬東來微微歎息,說:“閣下現今肩上的沉重和心上的壓力,確實都不輕。盡悶在屋裏,自嫌頭疼,正該出來散散心嘛!”

    在他二人的後邊,包興牽著一匹老馬,馬背上馱著飯菜和酒。

    包拯繼續方才的談活:“……如此說來,世兄在本縣定居之時,嚴老員外已經去世。那麼,他生前為人如何,世兄可有耳聞?”

    馬東來欲言又止,急忙轉過臉去;可就在他轉臉的刹那間,包拯似是從這一向溫文爾雅書生的眉梢嘴角處,發現了憤懣仇恨之色。這時包拯的腦子裏電光石火般地轉了幾個彎兒,顯得異常虔誠的樣子,說道:“前天去嚴府拜訪,偌大的一所宅院,竟不雇用一仆婦。嚴老員外如此自奉菲薄,勤儉持家,實實令人欽敬。”

    “哼,這老東西……”馬東來轉過臉來,激動地:“有人說在他墓碑上,應該刻上四個字‘無惡不作’。來,我領閣下去個地方,一看就全明白了。”

    馬東來抖韁前馳,翻蹄亮掌;包拯揚鞭打馬,緊緊相隨……來到一山坳裏,隻見花草簇簇,燕囀鶯啼,周圍十分恬靜優美。

    馬東來指著半山坡上:“請看那邊——”

    包拯抬頭一看,斷壁頹垣,樹木枯焦,一副淒涼慘狀。馬東來說:“六年前,這地方住著四戶人家,全姓馮。他們清貧度日,與世無爭。有一天夜裏……”

    隨著馬東來的講述,包拯麵前出現了以下的情景:月昏黃,風呼嘯。

    隱藏在樹林中的三個人緩緩地直起身來,六隻眼睛窺注著熟睡了的茅草小屋……他們貓著腰時進時停,終於分別貼在了幾間草屋的牆根子。片刻,起火了:風助火勢,火借風威,越燒越旺,眨眼間成了一片火海!

    男人們掙紮著,婦嬰們哭叫著,先後都在紅焰黑煙中倒下了……

    一個年輕後生被燒得焦頭爛肉從火場爬出來,奄奄一息,趴在地上。他似是聽見腳步聲——三個漢子走來。一漢子道:“誰要是嘴不嚴,把今天這事泄露出去,嚴老爺就要他一家子的命!”

    ……馬東來與包拯坐在馬土,順著路往回走。馬東來說:“就這樣,除了那後生之外,男女老少十八口,全都活活地燒死了!”

    包拯問:“可知那後生現在何處嗎?”

    “他逃到外地謀生,病在一家小店。我父親行商販貨路過那裏,把他收留當了一名夥計。這人倒還勤快,就是好勝逞強,有一次在船上他跟人打賭,喝醉了酒,下河泅水,淹死了。”

    包拯又問:“那嚴承宗跟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竟下此毒手呢?”

    “這個,這個……他倒沒說。是不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不遠處,包興已經在大石上擺好了酒菜,向他們招手。

    “包大人,依在下看來,目前想從嚴家那一頭再追查出什麼來,不容易了。而且,礙著郭禦史,也不便深追。您說呢?”

    “是這樣。胡半仙又搜尋不著。隻能順著江二虎這條線,往下倒了。可是要拘捕他,也還有些麻煩……”

    馬東來歎了一口氣,說:“可惜我不會武藝,也不認識武林朋友;不然,我還真願意幫你們去捉那個江二虎呢。”說罷,跨下馬來。

    ……郊遊歸來,已是偏午。進城以後,不時地引得人們注視。在人群中,包拯瞥見一張熟悉的麵孔——劉書吏。但—掠而過,也就沒有打招呼。

    在縣衙前的廣場上,與馬東來分了手.包拯登上台階。剛進大門,一差役便稟告說,有一嚴莊的農民求見。包拯到門房一看,原來是嚴希昌。他向縣太爺說:今兒上午,一個京城來的人去見伯母,自稱是禦史府的書吏。因伯母正犯心口疼的老病,談話不多;可嫂子送客人出來時,在大門洞裏,二人卻鬼鬼祟祟地說了很長時刻。

    包拯聽罷皺起眉頭.思慮有頃,然後隻說了四個字兒;“我知道了。”

    漆黑的天上,隻有幾顆鬼眨眼的星星。

    已經到了下半夜,遠處斷續傳來的狗叫聲,平添了恐怖和神秘。正在這時,在嚴家大院的後院牆外出現了一條黑影,貼著牆根走。無牆處,緊跑幾步,忙又隱蔽起來。就這樣,時隱時觀,跌跌撞撞地摸到了三間庳屋的窗戶底下。

    房內,江二虎正在酣睡……忽聽幾下敲窗聲,猛地坐起,隻見窗紙上黑影一晃,他“嗖”地從枕下抽出短刀:“什麼人?”

    窗外,女人的聲音:“我,二虎哥。”

    江二虎點上油盞,下炕開了門;“你怎麼這時候,上這兒來了?”

    林婉兒:“快把燈吹滅了!”

    “不要緊,我媽上我姐家去了,這三間屋裏就我一個人。”江二虎雖然這麼說,還是把燈盞從櫃上移到了地下;”有什麼急事嗎?”

    “二虎哥,你要是聽我的話,就趕緊跑。沒準兒,天一亮,衙門裏就來人抓你。”

    “抓我?好啊!正想當堂辯白清楚呢!”

    “還容你辯白呀?手銬腳鐐—戴,就下了大獄了!哪個廟裏沒有屈死的鬼呀!”

    “為了你,就是死,我也心甘情願!”

    “快別說這話,你還有老媽。再說,我這殘花敗柳的人,也配不上你。我求你,你就聽我這一次,快跑吧!”林婉兒從懷中取出一小包,又褪下腕上的一副金鐲子,說:“這裏邊有十幾兩碎銀子,路上花;把這副鐲子兌了,在外邊安個家,娶妻生子。咱倆是成不了的!”

    江二虎雙手捧著包裹和鐲子,聲音哽咽地:“大妹子,我,我江二虎……”

    “別難過了,咱倆就等下輩子吧!”

    清晨,包拯伏案凝神沉思。他麵前的紙上寫著好多人名:“胡半仙”、“嚴林氏”、“江二虎”、“嚴希昌”、“嚴承宗”、“金麵披發者”,“蒙麵黑衣人”等等,並用橫道、豎條、單線、雙線把它們勾聯起來,有的相距很遠,有的靠在一起。有的名字下邊畫圈兒,有的畫叉。還有的畫了又塗掉,塗了又改回來,弄得亂七八糟。

    包拯站起來,在屋中踱了幾步,又回到座位上,拈筆在“嚴承宗”三字的下邊,又寫上“縱火原因”四個字。正在這時,張、趙二捕快匆匆走進:“稟報老爺,江二虎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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