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51 更新時間：17-06-22 12:02
洛青緋驚然了，放在冥胤胸前的手，想推開，卻被這吻，止住動作。
一股懷念氣息在口鼻間流竄。
多少年了？
洛青緋被吻住的唇角不禁苦笑。
落海時，冥胤不也吻了他。
隻不過，當時太慌亂，因此，他忘了……。
忘了，冥胤毀掉他的未來。
忘了，曾經待過北中牢房。
忘了，多少人侵犯過他。
恐懼讓身子不由自主發起抖；即使再留戀，也無法繼續擁有；狠心推開抱他丶吻他的人。
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丶淡然些，稍稍斥道：「不要碰我。」刻意避開與冥胤對視目光，往一旁挪了幾步，保持起距離。
冥胤哀哀目光，瞧著從懷裏離開的人；掙紮片刻，仍不敢伸手丶靠近；黯然轉身，朝另頭方向走去。
洛青緋見了，隻好遠遠跟在冥胤身後。
沒多久，他聽見溪水流動的聲音。
冥胤帶他，沿著小溪走。
中午時，洛青緋到水裏抓了幾條魚；上岸後，見冥胤坐於樹下，便順手丟三條魚到冥胤腳邊。
冥胤看了看那三條魚，冷冷拒絕道：「你自己留著吃。」
「隻是還給你。」洛青緋淡然回著；徑自走到水邊，蹲下身子，清理起魚，繼續說道：「這世上不會有無原無故剛好受困的野兔丶野鳥，也不會有突然從樹上掉下來的蘋果。我知道是你幫我，現在剛好還你。」
冥胤悶悶地不再出聲。
洛青緋將清洗乾淨的魚，插進樹枝裏，再放到火上慢慢烤。
瞥見給冥胤的魚，仍放在地上；冥胤像似不想吃，連拿也不拿。
洛青緋拉回目光，望著自己正在烤的魚。
他記得冥胤很喜歡吃魚。
以前，替冥胤送飯菜去時，倘若那天有魚，總會全吃光。
此刻不吃，為什麽？
嫌棄是他抓的嗎？
忽然記起，冥胤從小在冰雪國長大，十六歲那年接回宮，縱使往後離宮，再成為帝王這些年，也未必有機會懂得如何殺魚。
洛青緋沒那麽介懷；來到冥胤身旁，撿走地上三條魚，到溪邊除去它們內髒，再清洗乾靜，插上樹枝後，遞給冥胤，淡淡道：「你自己烤。」
冥胤接過它們，放到火上。
洛青緋轉身要走。
冥胤突然出聲，問道：「為什麽？」
洛青緋止住步。
思索著，冥胤想問什麽？
為什麽替他抓魚？
還是為什麽替他殺魚？
其實冥胤真正想問的都不是這些。
洛青緋回身，哀然道：「一開始認識你的時候，總覺得你需要幫助，因此不管任何事，都想幫你；但事實上，你根本不需要我。你懂的事情比我多，會的事情也比我多。剛才終於發現有件事你不會，當然會順手幫你。」
冥胤沉了聲，道：「我不是想問這件事。」
洛青緋感歎道：「我的話己經相當清楚；就算知道我為何會陪你一起落水，也改變不了任何事。」
「如果我想改變？」
洛青緋頓起話，與冥胤對視。
在他眼裏的冥胤，依然美麗動人，可是看久，總是會有股莫名鬱悶壓在胸口。
洛青緋忍著怒，道：「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麽嗎？」
冥胤冷俊容顏有些愕然。
洛青緋抱怨了，道：「就是什麽都會。」幾乎是懊惱指責道：「我一直以為你需要人照顧，拚了命照顧你，結果你根本什麽都不需要。其實你連被鬼魅拖下海，也早算計好，可以從容應對；我隻是個笨蛋，替你擔心，傻得陪你跳，」
冥胤心疼了，道：「我剛好需要像你這樣的人。」
「我不需要了。」洛青緋回得無力；不想再花精力多說，轉身，走到自己燒起的火堆前，坐下。
多餘的對話，他們不需要。
太多接觸，隻會割出一道又一道傷痕；那會疼得發燙丶疼得難受。
他不想再經曆。
洛青緋拿起烤好的魚，一口，一口咬著吃。
盡量不去看冥胤丶盡量不去想。
身上的傷，會少疼些。
「我不會放棄。」冥胤堅定傳來一聲。
洛青緋沉默咬著口中魚肉，當作什麽也沒聽見。
總之，等船來了，接他們回去，一切又會恢複到以往那樣，各過各的日子。
冥胤繼續當他的帝王，繼續每月丶每月疼愛不同的妃子。
自己呢？
洛青緋咬緊牙。
繼續待在東宮殿，繼續獨自活著，等著死亡，與待在北中牢房一樣……。
「走了。」冥胤一聲呼喊。
洛青緋從恐懼中回過神。
手中的魚，吃得差不多。
瞥見冥胤的魚全吃光。
他急忙滅了火，跟上冥胤的步伐。
隻是，冥胤要去那？
洛青緋終於問出口，道：「你有何打算？」
冥胤一句話亦不答。
洛青緋再追問道：「為何不回海邊等救援？」
這時，周圍出現濃濃白煙。
洛青緋不知所措停下腳步，盯瞧這些煙霧。
冥胤沉著聲，道：「快走。」
洛青緋聽了，緊緊跟著，目光瞥見遠處樹下，有個死人骨頭，還有些死掉的動物屍體。
洛青緋越走越不安。
突然，“鐺”的一聲在他前方響起。
冥胤手中龍之劍重重摔落地。
洛青緋呆了住；一直挺拔頎長的身子丶一直冷傲令人畏懼的帝王，竟在他眼前倒下。
思緒幾乎無法運轉，急忙蹲到冥胤身邊。
一張冷俊容顏，慘白地毫無生氣。
洛青緋慌亂抱起冥胤，奮力喊道：「冥胤，冥胤……。」
求救目光掃視周圍。
映在眼裏，除了白煙，樹，和一堆死去屍骨，什麽也沒有。
洛青緋沒了分寸，呢喃道：「怎麽會這樣？」看著懷裏的人，他稍稍搖晃他一下，不安喊道：「喂！起來呀！我們不是要一起回皇宮嗎？」
懷裏的人，沒有反應。
洛青緋害怕起，道：「你不是什麽都會，什麽都懂？即然如此，你快點想辦法讓自己醒來。」
可是懷裏的人，仍昏迷不醒。
洛青緋呢喃道：「不可以……。」這不是他要的結局。
他可以不需要冥胤。
他可以怨恨冥胤一輩子。「……但，你不可以比我早死。」洛青緋怒得大吼出聲。
冥胤卻完全聽不見。
樹林極靜的嚇人；獨留恐懼於心。
天，開始下起大雨。
洛青緋被水打醒，恢複些理智。
他急忙拖著冥胤，不知道能到那躲雨，隻好先找顆大樹，讓茂密綠葉替他們遮擋些雨水。
洛青緋將冥胤身子依靠大樹躺著。
他站在一旁，再巡視周圍，想找更好的避雨處。
但沒找到。
這場雨，愈下愈大，水穿透了葉，重重打在他們身上。
洛青緋看著冥胤氣色變得更差。
情急之下，脫去身上大衣，雙手將它攤開，來到冥胤頭頂上，擋住落下大雨。
心甘情願。
沒有任何違和感。
縱使怨著對方，還是無法丟下冥胤不管。
雨水打在洛青緋臉龐，有股哀戚與水一起流下。
洛青緋悲涼苦笑；自己真是個蠢到不行的人，寧可濕透身子，也舍不得冷到冥胤。
站在樹下，手拿大衣，替冥胤擋雨，一擋便是半個時辰。
雨停時，手亦酸麻地似乎不再是自己的。
洛青緋疲累坐下身子。
身旁冥胤氣色仍然差地像快死去。
接下來該怎麽辦？
洛青緋再次陷入膠著。
目光剛好發現，白煙消失了，樹林裏傳出些動物聲音。
恍然想通，白煙來時，樹林靜得無聲，現在卻有小動物在草叢裏走動。
再細細檢查冥胤身子，並沒有任何外傷，看起來像似吸入白煙，中毒的模樣。
不過，他也吸了白煙，為何會沒事？
腦海劃過那日海上，傾雪被人五花大綁，喊出的話。
他吃了麒麟血丸？
雖然不知道何謂麒麟血丸，但燕貴妃對他下的毒，是被麒麟血丸解了；還有，風雁君說他的血可以再做出麒麟血丸。
洛青緋稍稍分析，或許是因為他吃了麒麟血丸，白煙的毒對他起不了作用。
假如他的血可以再做出麒麟血丸的話……。
洛青緋目光裏有了希望，凝視冥胤昏厥的臉，即便慘白不堪仍然美麗。
他伸出手，碰了碰一直都很喜歡的臉。
指間滑過冥胤挺直鼻梁，才發覺，自己其實並沒有那麽害怕與冥胤接觸。
洛青緋無奈苦苦一笑；收回手，站起身，在附近，找些尖頭又有些粗的樹枝。
尋了陣子，總於發現。
他滿意笑了笑。
拿著它，坐到冥胤身旁，右手緊握樹枝，絲毫沒有猶豫，將樹枝狠狠往左手腕刺進再拔出。
一股痛直衝心房。
咬緊牙，沒哀號出聲。
額上汗水與手腕的血，一同流下。
他急忙將手放到冥胤唇邊。
血，一滴滴滲出；可昏迷中的人，一口亦喝不進。
洛青緋慌了。
這下該怎麽辦？
駭然手腕上的血越來越少，傷口竟漸漸愈合起。
怎麽會這樣？
洛青緋茫然地不知所措。
他隻好再拿起樹枝，往愈合處狠狠刺下。
一股錐心痛，終於忍不住，哀號出聲。
他輕喘著氣，用著發軟的手，拔出樹枝。
血，大量流下。
他含在口裏，難為目光，望了望那美麗慘白的臉；不再多想，抱起他，閉起眼；唇吻在冥胤唇上，舌尖稍稍撬開緊閉雙瓣，讓血緩緩流入。
耳邊又聽見玩弄他的譏笑聲。
洛青緋恐懼睜開眼，鬆開吻著冥胤的唇。
重重吸吐起氣。
懷裏的人還是毫無起色。
洛青緋瞥見手腕上的傷口又愈合。
他努力穩定慌亂的心，再次拿樹枝往疤痕刺進丶拔出。
含口血，又是一個吻，親了下。
被譏笑也無所謂。
隻要他的冥胤能好好活著，不管被侵犯多少次，都不重要。
喂完一口，他的傷又愈合。
洛青緋隻好再刺一次，再喂一次。
當唇分開，冥胤突然抓住他的手。
洛青緋鬆開樹枝；人從驚忙中回神，心喜問道：「你醒了？」
冥胤雙眸仍然緊閉，可是，臉色漸漸有些血氣，不再慘白。
洛青緋終於安心，身子依靠於大樹，鬆懈下，目光呆然望著天。
茂密綠葉，被暖陽，穿了透，照下一縷縷的光，閃閃爍爍，透出希望。
洛青緋抱緊冥胤，癡癡凝望。
倘若，他們可以一輩子都待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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