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18 更新時間:17-06-25 11:17
“再這麼叫下去,你的整個胳膊都會爛掉。”
原本還很規矩的跪在地上的人,不知是什麼時候站了起來,他走到床邊,一把將陸不休的屍體從床上拽到地上,然後自己坐了上去。
他嘴上從不說恨,但顯然他恨極了陸不休。
大少爺隻聽見他這輕飄飄的一句話,便立刻不再作聲,他癱坐在地上,兩隻眼睛緊緊的盯著坐在床上的人,那上麵還有陸不休的血,但他似乎毫不介意。
他大概在得意的笑,然而人們看到的,隻有他那麵灰舊的麵具。
“是你下的毒?”大少爺的臉上出現了驚詫的神情,他垂下眼睛,口中喃喃:“不可能。。。你。。。你怎麼敢。。。”
“陸戟言。”那人的聲音很平靜,卻透露著壓抑的氣息:“你以為。。。你們把我當狗,我就真是狗了麼?”
他站起來,漫不經心的繞過白玉棠。白玉棠的毒已經用內力克製住,隻是失血太多,血染的衣服漸漸變成枯褐色,將他的麵色襯的更加慘白。他看著從他身旁走過的人,眼神卻清明的很。
那人走到桌子前,拿起了大少爺之前喝的茶。
周圍的人都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然而沒有大少爺的命令,誰都不敢輕舉妄動,他將茶杯放下,說道:“你在這些廢物裏,算聰明了,可惜終是太自負了些。”他話中有笑意,將方才大少爺對白玉棠說的話換了幾個稱謂,原封不動的還給了他:“你如此低看我,以為我連暗算的膽量都沒有,怎麼,這剜心茶的味道太苦,你連腐肌水的味道都嚐不出了麼?”
焚心膏的毒,須要剜心茶來解。白玉棠怕苦,這一點在他手下做事的人都知道,他也從不喝茶。哪怕他此刻中了焚心膏的毒,他也不會去喝那杯茶。
更何況,這茶裏還有腐肌水。
腐肌水無色無味,隻是嚐起來,有些鹹苦。
如果是尋常人,喝了這腐肌水是無礙的。但要是有傷在身,就要在不知不覺間,受腸穿肚爛,去皮折骨的痛苦了。
大少爺飛快的點住穴道,他全身都在顫抖。他跪在地上,垂著腦袋,依舊不死心的說道:“你不可能在我眼皮底下下毒。。。”
“我當然沒辦法下毒。”那人將茶水湊在麵具前,仿佛他能夠透過麵具聞到裏麵的味道:“毒又不是我下的。”
大少爺猛地抬起頭:“那是誰?是誰下的毒?”
那人並不回答,隻是輕輕的嗤笑一聲。
“阿弟。。。”大少爺逼問不成,立馬換上了一副討好的表情,他向前湊了湊:“我知道,你身上是有解藥的,大哥和你雖不同母,但好歹咱們是兄弟。”他恬著臉笑道:“我平日從不與你作對,你沒理由害我啊。”
“這是自然,”那人點點頭:“大哥平日從不屑與我作對。我身上自然是有解藥的。”
大少爺聽了這話,覺得事有轉機,剛要開口求藥,隻聽那人話鋒一轉。
“隻可惜,我身上的解藥有限,在座的人除了平日罵我幾句,也不曾和我作對。”他似乎很是為難:“我雖低賤,但作為鳳西堡的人,該公正無私才是。我這藥。。。”他從懷裏掏出一隻玉瓶,晃了晃:“倒真不知道給誰了。”
“二少爺!屬下誠心求藥!”站在前麵的人直直跪下,嘴裏大喊出聲。緊接著,陸續有人跪下求藥,將二少爺這三個字叫的震天響,不管平時多麼張揚跋扈的人,到了此刻,都跟苟且求生的螻蟻形容無二。
“二少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人大笑起來,沙啞的笑聲聽起來竟有蒼涼空曠之感,他回到床邊,一屁股坐下,他的腿挨著賀蘭鋒,像孩子一樣的前後擺動。他指著自己的麵具:“二少爺,你們是在叫我嗎?哈哈哈哈,你們這些畜生,幹的好!”
然後他“蹭”的一下站起來,大聲喝道:“蠢貨!”
他從未這樣與人說過話,眾人被他這聲“蠢貨”唬的沒了動靜,一個個幹瞪著眼看著他。看著他衣領與麵具之間那段蒼白的脖頸,上麵暴露的青筋。
白玉棠也看了他一眼,便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人也察覺自己失態,略微沉默後,像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坐回去,他懶懶的用胳膊撐在身後,另一隻手玩弄著自己腰帶上的狼牙擺件,那是匹壯年公狼的牙,比一般的狼牙都要鋒利,都要長。
“我這瓶子裏,隻有十粒藥丸。”他倦怠的打了個哈欠,說道:“得不到解藥的人,我看也沒什麼,不過日後小心些,萬一有個破皮流血的,八成就廢了。”
他向前傾了傾身,眼睛裏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與其都是死,不如你們自己來選。”
大少爺的後槽牙磨得咯吱作響,他看著自己已經爛出一個洞的手掌,僵硬的彎下腰:“愚兄蠢鈍,還望阿弟指點。”
“大哥,別說做弟弟的不顧你。”那人抻著頭看他,語氣變得懇切起來:“不過三十來個人,你雖然少了一隻手,但殺掉二十幾個,也是輕鬆的。”說到這裏,他似乎有些期待:“說起來,大哥的千葉襲花手,我還不曾親眼見過。今日,當飽了眼福罷。”
大少爺手下的三十多個人,不說是有多出類拔萃,但也都是江湖上能叫出名字的人。如今別說是大少爺親自動手殺了他們,就算他們為了求藥而自相殘殺,日後傳了出去,這些人勢必不會承認自己竟被一個無名小卒戲耍,這筆血債自然要歸到大少爺的名下。
淬虛心法求不成,還要背上這麼大一口鍋。他陸戟言在武林中若成了過街老鼠,想必死的比喝了腐肌水還要慘。
大少爺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我以往真是低估你了,小狗子。”他用棲雪劍撐著身體,勉強站了起來:“不過我真是好奇,你將我和白玉棠都算計在裏麵,到底是為了什麼。難不成你也想練淬虛心法嗎?”
“我幾時要算計白閣主了?”那人倒是很疑惑:“給白閣主下毒的,難道不是大哥你麼?”
“你少給我裝蒜!”大少爺戾喝道:“我若殺了下屬,他白玉棠又怎能脫了幹係?”
大少爺與乞笑閣的關係,一直是個秘密。原本大少爺給白玉棠下了毒,又命人殺了乞笑閣暗衛,隻需趁白玉棠還未將毒逼出時出手殺他,方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滅掉乞笑閣,即便有人日後尋仇,也苦於沒有證據,傳言不實,隻能作罷。
而今他卻同白玉棠一樣身中劇毒,自保都成問題。他若殺了手下,定要落得邪魔攻心,無恥下作的罪名。他若與人硬拚,強奪解藥,白玉棠已暫無大礙,定不會讓他得逞。更何況,他用餘光瞟了瞟身後的那些人,解藥數量有限,難免不會有人反水。
到時兩敗俱傷,他就無力收拾殘局了。加上武林中總有好事者前來探查,那麼他與乞笑閣聯手為奪淬虛心法而殺了陸不休的事,就昭然若揭了。
“若要我在保命和好名聲裏選一個,我還是活命的好。”白玉棠漸漸恢複了氣力,又成了那樣慵懶的冷淡樣子:“既然我是來拿淬虛心法的,就不怕人說。隻是陸戟言。。。”他偏著頭,睥睨著強撐在那裏的大少爺:“你到現在,竟還不知道他為誰做事麼?”
忽見他身形移動,飛快的來到倚在床邊的賀蘭鋒身邊,本來坐在床上的人也站起來,用手擋住他伸向賀蘭鋒的手。隻可惜那人縱有好身手,卻無好內力,被白玉棠一震,便退開好幾步。
白玉棠抓住賀蘭鋒的頭發,將他的頭揚起來,一張雪白英俊的臉曝露在燭光中,他微微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
“賀蘭鋒。”大少爺震驚的盯著他半晌,在回過神已是咬牙切齒,神情陰鬱非常。
大概今日之後,他賀蘭鋒挑撥鳳西堡和乞笑閣,讓他們兩敗俱傷,自己做漁翁之利的消息,就要傳遍大江南北了。不知有多少人,會突然冒出來殺他,為的就是他身上的淬虛心法。可憐他連淬虛心法的盜本都沒見過,就被人硬加上罪名,也著實是倒黴了。
可他不能說話,亦不能辯解。這種時候,越是不認,就越是可疑。無論對方的謊言有多少漏洞,無論自己說的多麼在理。
“玉魂山莊的腐肌水,除了玉魂山莊,便無人能解,這種時候怎麼能不見賀三少。”白玉棠的手向著大少爺的方向一揚,那原本握在他手裏的棲雪劍,竟隔空回到了白玉棠手上。大少爺被這股勁力帶的向前趔趄,狠狠跪在了地上。
棲雪劍冰冷的劍柄自賀蘭鋒的額頭滑到下巴,白玉棠像是極認真的在端詳這張臉。“真是好偽裝。。。”他喃喃說道。
賀蘭鋒的眼睛被燭光晃得刺痛,但也能感受到白玉棠那兩道赤裸的目光,他實在不習慣,想要把頭偏一偏。
突然一聲巨響,自不遠處想起,震得整個房子都抖動了起來。白玉棠鬆開抓著賀蘭鋒頭發的手,快步向門外走去,他的身影在門外一閃,便沒了蹤跡。
“快去看看怎麼回事。”大少爺喊著,自己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焦急的朝門口望。
“少爺,西廂房爆炸了,火朝著這邊漫過來了!”
話音剛落,又一聲巨響,有碎裂的磚塊粉末湧了進來,看來爆炸的地方,離這裏非常近。
那些人中了腐肌水的毒,生怕受傷,一時間躲躲藏藏,亂作一團。就連大少爺也開始往後退,他將跑到自己身後的人拽出來,推倒前麵用來遮擋飛石。
慌亂中賀蘭鋒感覺到有人將他摟住,他勉強睜開眼,隻看到那人模糊的紫色衣服。那人的手冰涼,將他摟的非常緊,往某個方向快速的移動。
“狗畜生,你往哪跑?”
是大少爺的聲音,那喊聲殘暴且急躁。賀蘭鋒感覺那人抱著他飛速的轉了個身,緊接著是一聲壓抑的呼聲,那呼聲極輕,轉瞬而逝,賀蘭鋒還來不及確定,他們忽然就懸空落下,失重的感覺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噗通。”
刺骨的寒水浸透衣服,令人無法掙脫,隻得無盡下沉。賀蘭鋒的肺幾乎被水灌滿,痛的要炸開。忽然他又被一股力量向上托住,濕潤的空氣湧入鼻腔,他大口呼吸著。
他從不知道,初春的湖水,竟也如此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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