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06 更新時間:17-09-15 21:19
城春花飛,東風柳斜,又是一年清明時。此時杭州城中是無花也無酒,索然無味。百姓紛紛忙著備寒食祭祖掃墓,春風也平添了幾分涼意。
不知是受這氣氛影響,尚青這幾日也是沉默少言的,百無聊賴的往店門口一坐,看著過往行人。
斐耀看著無精打采的尚青,忍不住調侃:“你若是再坐著,那板凳就該穿了。”
尚青聽到斐耀的調侃,並未理會。斐耀不禁納悶,要按平時早該跳起來反駁才對,正想著,卻見尚青突然站起,臉上滿是喜氣,斐耀隻覺心中發緊,多半兒這大掌櫃的又要出幺蛾子了。
果然,就見尚青眼中含笑,一步三晃的朝自己過來:“小斐呀,山水之情,豈能辜負?不如和本掌櫃的遊玩幾日,可好?”
尚青本以為斐耀會爽快的答應,不料他隻是淡淡的看了自己一眼,就轉身去後院了。
這回尚青可不幹了,追了過去,但是想著還不能來硬的,隻得放軟了聲音:“小斐呀,這人生盡歡,韶華之樂呀。”說罷,眼巴巴的等著斐耀的反應。
但斐耀卻還是一臉淡漠。
尚青咬了咬牙:“這月的帳我來算!”
斐耀這才回頭,想了一會兒,嘴角挑起一抹壞笑:“去也可以,不過有個條件。”看著尚青俊俏的小臉兒在自己麵前左搖右晃,頓了頓道:“這個嘛,我記得你前天晚上可不是叫我小斐,再叫一遍聽聽看。”
看著尚青的俊臉一點點變紅,斐耀滿意的點點頭,不過回應他的是尚青扇過去的巴掌。
當尚青坐在馬車上,看著窗外,這點兒紅暈才褪下去。
此時身邊的汐兒已經開始同斐耀笑鬧,斐耀也好脾氣的哄著他。尚青知道汐兒平日最多也是在店宅周圍玩鬧,並未出過遠門,現在自是看什麼都新鮮。
自汐兒三歲起,就在斐耀和尚青身邊。尚青記得,那天大雨傾盆,尚青剛要關店打烊,就在門外看見凍得像小貓一樣縮在牆角的孩子。尚青忙招呼斐耀過來,二人見這孩子可憐,就先讓在店中住下了。但那時小孩子被凍得瑟瑟發抖,對尚青問的問題是一問三不知。二人無法,後來才得知,這孩子父母被歹人所害,大名叫趙子熙,被母親藏在衣櫥中才幸免於難,後獨自漂泊估計也有幾日了。
尚青本打算等孩子好些就找個好人家,可轉眼兩年已過,有這麼個小家夥在身邊也挺有趣,要說再送出去,倒也有些不舍,索性就一直讓他跟在身邊了。
馬車飛馳,車外是不見盡頭的懷煙芳草,車內是細水長流的悠然歲月。閑夢江南,處處皆是美景。尚青讓停了車,汐兒第一個就竄了出去,在草地上撒花兒。尚青和斐耀看了隻剩輕笑,尚青道四處走走,兩人便並肩而行。
陽光微涼,汐兒手中拿著一串糖葫蘆,向二人跑去。隻看背影,汐兒便認得。一個青衫瀟灑,一個紫衣張揚,山間涼爽清風,溪邊淡淡水波,揉碎了時光最溫柔的樣子。此時汐兒不知,多年之後,自己是多麼懷念這段時光。
尚青與斐耀此時正在談笑,聽到後麵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回頭看去,隻見汐兒一路小跑過來,胖乎乎的,著實可愛。尚青看著汐兒,突然明白為何世人皆求子嗣。許這滄海桑田,歸塵歸土,而偌大天地間還有一縷與我相近的魂魄,亙古不滅,想來這便是原因吧。
汐兒隨手將糖葫蘆遞給斐耀,還邊囑咐斐耀不要偷吃,隨後纏著尚青要聽故事。二人一向疼愛汐兒,也不禁失笑。尚青連聲答應汐兒的要求,求助似的看了看斐耀,要他幫自己想個法子,不料斐耀卻就地坐下,頗有一番看好戲的勢頭。尚青氣得瞪了一眼斐耀,剛想轉頭,目光不經意的落在斐耀手中的糖葫蘆上,腦中靈光乍現。
那天,與今日相似,尚青拉著斐耀遊山玩水。暮色將近,兩人行至山間,看到半山腰處有一小村莊,村外搭了個草棚,有幾處桌椅,看來是供路人吃喝的地方。
二人找了處座位落座,掌櫃的看到有客人趕忙過來招呼:“二位客官,打算吃點兒什麼?”
“兩碗清湯麵。”尚青道,轉而向斐耀伸手,要了些散碎銀兩,遞給他。
“好嘞!”這掌櫃的是個三四十歲中年男人,收了銀子,就開始手腳麻利的做起了麵條。
此時山間,天色向晚,黃昏未央,西風斜陽。尚青看了看天色,轉向斐耀調笑:“若不是你領著迷了路,咱們也不至於此。”
斐耀無語,撇了一眼罪魁禍首,腦中閃過在山間追野兔的歡快背影,忍俊不禁,目光移到草棚外,看這山中飛鳥,看這炊煙初上。
尚青在一旁看著斐耀側顏,微微一笑。
“客官,麵好嘞!”掌櫃的響亮的吆喝打斷了山中寧靜,驚起棚後的幾隻鳥雀,連帶著尚青也被驚了一跳。
掌櫃的端上來兩碗麵,上麵還點了些蔥花。清湯麵散著淡淡香氣,兩人都不覺有些餓了,正要開吃,便聽得不遠處傳來了吵鬧聲。
二人不由得向遠處張望,不明所以。那掌櫃的也聽到了,抬頭看了看,神色了然,見二人好奇,便道:“二位客官,不用理會”說罷,指了指前麵的小鋪:“這定是那店鋪夥計又轟人嘞!”
“這是為何?”尚青問道。
不及掌櫃的開口,坐在二人身後的老嫗插嘴:“年輕人,不問為好,晦氣呀。”
這老嫗不知何時坐在兩人身後的,也沒見掌櫃的招呼,估計都是同村熟識,但聲音起的突然,倒把二人都嚇了一跳。尚青回頭看這老婦,麵容黝黑,卻是慈眉善目的。
二人還不曾向老婦問詢何出此言,那掌櫃的就開口道:“二位客官,您從外麵來的有所不知,前麵那鋪子轟的是個瘋子,那瘋子姓陳,都叫他陳半瘋,前些年月死了婆娘,變得瘋瘋癲癲的,可這還偏愛去那家鋪子,那掌櫃的嫌晦氣,每回他來都轟他。”說罷,掌櫃的抬頭看了看那鋪子,歎口氣,道了句可憐,就接著招呼客人去了。
尚青聽罷,搖頭,人情冷暖,大概如此吧。正當尚青兀自感慨,卻聽得身後老婦無奈歎息:“二位,這掌櫃的所言非虛,”說罷,回頭看了看二人,“老朽正要前去拜訪故人,二位要是好奇,不如就同去吧。”
尚青雖同情那人身世,可並不想招惹是非,便想回絕,斐耀卻先開口,道:“老人家,此事與我等並無瓜葛,便不必同去了。”
斐耀說完這話,便低頭淺泯了口茶,一抬頭,便對上了尚青略顯驚訝的眼眸。還沒等問詢出口,餘光微轉,也是心下生奇,那老太不知何時竟已坐在他們的對麵。老人家還是慈眉善目,低頭在口袋裏翻找著東西。
二人對視一眼,看來這相遇恐怕不是偶然了。不及二人開口,老人就將從口袋裏翻出來的包裹放在二人麵前,輕輕打開,裏麵是一錠金子,估摸著足有十兩。
尚青和斐耀一頭霧水,老人開口道:“二位,收下吧。”
“老人家,這是何意?”尚青道。
老太略微笑了笑,說道:“老朽聽聞杭州城中有家算命館,名為塵緣道。隻因老朽深處遠山一直無緣拜訪,今日得見二位,這心事也能了了。”
斐耀聽後,也微微一笑:“既深處山中,又如何知曉得我們?”
那老人聽過斐耀的話後,也不惱,頗為和氣:“二位,我是無心害人,待我這心事了卻,我定據實相告。”
話已至此,也不好再問。尚青看向斐耀,斐耀也在看他,隻見斐耀挑了下嘴角,不言而喻。尚青轉回頭收下金子,示意老人帶路。
那掌櫃的看尚青他們要離開,緊著在後麵喊二位慢走。
三人來到這店鋪前麵,店中小廝還拿著掃帚趕那陳半瘋。這瘋子卻不懼那掃帚,硬要進那店中。小廝打得狠了,那陳半瘋挨了一掃帚,一個踉蹌向後摔去,坐在地上也不顧周圍這許多人,便是嚎啕大哭。二人身後的老婦看到陳半瘋摔倒,急忙過來想扶,可伸出的手卻硬生生停在了半空,躊躇半晌還是收回手,站在原地。這些,尚青都看在眼裏,微微疑惑。
那小廝見陳半瘋依舊哭喊,也不離去,還想再打。可剛走出沒幾步,舉起的掃帚還未落下,斐耀略一拂袖,那小廝便直挺挺仰麵栽倒。周圍看熱鬧的眾人不由得發出驚呼,卻誰都不知出了何事。
眾人不知道,可這小廝知道。小廝慢慢從地上爬起來,那一下看來摔得不輕,目光中帶著恐懼,向尚青和斐耀的方向看去。見二人清俊非凡,不似一般人,恐怕不好招惹,便從地上撿起掃帚,想要離去。眾人見沒什麼熱鬧可看,也就此散去。
小廝前腳剛跨進店門,肩膀上便被人拍了拍,回頭見尚青不知何時在自己身後,冷汗倏地就下來了,膝下發軟,便要跪下。
尚青無奈:“去叫你家掌櫃的。”說完,就不再看他。欺軟怕硬,著實可憎。
小廝連連答應,慌忙從地上爬起,一溜煙兒就沒影了。
尚青回頭見那陳半瘋已經不在,八成是回去了,便走到斐耀身邊,笑道:“那小廝如此怕我,難不成我麵目可憎?”
斐耀悠然輕笑,將尚青往懷裏攬了攬,沒有說話。
不須片刻,掌櫃的就來到店前,火急火燎,想必那小廝已將方才的事說了。
這掌櫃的將二人迎進店中。
店中隻買一些雜貨和孩童吃的零嘴,十分普通,不知那半瘋為何偏偏來這家店。
“二位,不知來我這小店有何貴幹?”這掌櫃的打剛才就一直在悄悄打量二人,又聽得方才小廝說這二人出手護了那半瘋,心中不解。
“掌櫃的,我們就是想問問那陳半瘋的事,剛才見你手下傷人,這才阻止。”尚青說道。
掌櫃的一聽,皺眉:“二位,我這小廝確實過分,我一會兒定收拾他。可這半瘋,唉,我便如實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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