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章節字數:4218  更新時間:17-12-16 0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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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娃隻是一個人的小名(乳名),他的實在名子叫“於愛軍”。於愛軍還有一個弟弟叫於愛國,小名“二娃”,是一名機械製造工人,在市裏一個大工廠裏做跟班長,還沒有成家。

    於愛軍三十幾歲年紀,長得虎頭大腦,身材魁梧,一雙大手力氣大的驚人。據說他的一根中指就能把一台百餘斤重的大電機提到胸口。於愛軍在村裏能夠吃得開,首先憑的就是這一身力氣。之後,大家也看出來於愛軍性格豪爽,樂於助人。這種體魄加上如此性格,人人樂於交往,使得於愛軍年紀不大,家裏條件一般,卻已成了村裏的臉麵人物。

    這幾天晚上,於愛軍家裏總是人進人出。於愛軍的媳婦王金鳳禮貌地送人出來,在院子裏還有說有笑,及至開了街門,彼此便悄無聲息,走的悄悄地走,回來的也隻是輕輕的關門回來,仿佛那扇木頭街門成了一道人情冷暖的隔牆,裏邊人們相知相識,有說有笑,出來便毫無瓜葛,形同陌路了。

    屋子裏因為煙卷吸得太多,推開房門便能覺著煙味嗆人。王金鳳長得俊俏,也是一個愛幹淨的人,可在繚繞的煙霧裏呆的慣了,盡管自己不吸煙,卻也不去責備別人吸煙太多。這天下午,因為忙著照顧幾個談事的村民,晚飯做得很晚。正在炒菜的當兒,聽見街門啪嗒響了一下。她顧不得炒菜,急忙迎出去,隻見老於頭正在回身關街門。天色陰沉,飄著小雨,可是他沒有打傘,

    “是二爺來了。”王金鳳禮貌地招呼,趕緊過去幫老於頭關了門。“二爺裏邊坐。”

    “好,好啊。你們,吃飯了?”

    “沒呢。我剛在做菜。待會兒讓愛軍陪二爺喝幾杯。”

    “不用,不用,我吃過了。孫媳婦,你快忙吧,這都啥時候了,還沒吃飯。小紅呢?”

    小紅是於愛軍的獨生女。

    “二爺還掛念著俺家小紅,這幾天都在她奶奶家。”

    “哎,不容易,不容易呀。”

    說話的功夫進了裏屋。於愛軍也正下炕預備出來迎,見人已經進來了,就倒手把老於頭往炕上讓。王金鳳自去做菜。

    “二爺吃飯了?”於愛軍回到炕上,一邊遞煙給老於頭一邊問。

    “我吃過了——愛軍,怎麼嗓子啞了?”老於頭撲打一下身上的水珠兒,拖鞋上炕,一手接過於愛軍遞過來的煙卷。

    “煙抽多了。”

    “那你還抽。”老於頭目光嚴厲地看一眼於愛軍,臉上做出是責備,也是關切的表情,但隨即又緩和下來。

    “不礙事,不礙事。”於愛軍稍稍搖頭,伸兩手給老於頭點了煙,自己也點了一顆,“我知道二爺來一定有事,說吧,咱爺倆合計合計。”

    “今下午,就是剛剛一個小時之前吧,我和於嘉平在街上說了一會兒話,感覺不對勁,過來和你說說。”老於頭深吸一口煙,煙霧還未吐出來便開了腔。

    “是嗎?”於愛軍衝老於頭探過身來。“他怎樣說?”

    “他,還不是說有什麼事不可以在村裏解決了,還值得上鎮裏。說那是違了規矩,上級政府也是不歡迎的。還說聰明人是不辦這種事的。”

    “他能怎樣說?”見不是什麼大事,於愛軍坐直了腰身。“這不是違不違反規定的事,那倒還在其次。關鍵是,這樣做,對他於嘉平臉上是最沒有光彩。正如他說的,村裏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大事,還非要到鎮裏。你說,要是二爺你做了書記,底下淨是往上邊反映問題的人,你這書記臉上有光彩嗎?況且,鎮裏領導也要想了,你於嘉平工作是怎樣幹的,成天弄這麼些人到鎮府大院裏瞎鬧鬧。”

    老於頭因為於愛軍把他比做“村支書”,心裏美滋滋的。

    “他還讓我勸勸你,說想在村裏有個露頭露臉的機會,多取得一些群眾的支持是對的,但是別走上訪的路,背後搞……”老於頭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形容。

    “搞分裂,搞陰謀詭計……”於愛軍胖而結實的臉上露出一絲譏笑。

    “不,不,他沒這樣說。”

    “那麼個意思吧。”於愛軍把吸了一半的煙卷摁滅在煙灰缸裏,一臉的不在乎,也摻雜一些自以為是的聰明神色,“不過,能看出來,他是故意讓你捎信給我,所以他也不敢說些太難聽的話。當然,二爺這回是被清楚地劃到我們這邊來了。要是將來……他是不敢對我怎樣,隻是二爺在村裏辦起事來,隻怕不能得心應手。”於愛軍令人不易察覺地迅速瞥了一眼低頭抽煙的老於頭。

    老於頭似乎發了一會兒呆,繼而低聲自嘲似的笑了起來。

    “你二爺在村裏辦事,啥時候得心應手過?愛軍,你盡管幹,我不站在你這邊還能站在哪邊?不過,”老於頭探過身子,“會不會有什麼危險?不是說有上訪者被公安機關拘留了?”

    “那都是謠言,沒有的事。況且,咱也不是去鎮政府鬧事。”

    “不對,聽於嘉平的意思你們就是去鬧事。他說你是被人利用了,當槍子使……我覺得,你……”

    “什麼當槍子使?他這是要我們起內訌。我才不上他的當,把自己人當敵人看。”

    “唔,有道理。”老於頭沉思道。“不過,於嘉平是有辦法的,他還拿我東山承包的兩片田做比方,來要挾我。其實,我做過什麼,沾他什麼好處?他還用那麼旁敲側擊的開導我、訓斥我?我也是六十幾歲的人了,他在我麵前,不過是一個小孩子。嗬,他就對我叫起板來了,連嚇唬帶批評。不就是兩片田嗎?大不了我不去種。”

    老於頭把於嘉平關於承包地的話說給於愛軍聽。

    “到期的土地他可以收回,但是未到期的他怎敢強製收回去?”於愛軍一腔憤怒。

    “我的承包地就是今年到期。”老於頭不好意思地點撥一下。“不過,我不在乎。我不是一個貪圖小便宜的人,到期就應該收回,他何必拿這件事來套我?我是……唉……”老於頭說著話,心裏突然覺得:也許於書記是一番好意呢?我不過是站在他的對立麵,才認為他是在要挾自己。假如自己保持中立,或者傾向於嘉平,自己豈不是太不識時務?其實,他們誰做書記關我什麼事呢,我還不是一樣的種莊稼,擺弄果樹?我為什麼要去和於嘉平過不去,就因為他做了兩屆書記?就因為他曆來沒有給自己什麼好處?自己這不是嫉妒人家,不是想撈好處是什麼?老於頭這樣想,不由就停下說得興起的話題,一腔氣憤也消散的無影無蹤。

    “咱村在土地分配上的確是存在一些問題。比如說少了人口不抽,增添人口不補,這就是不合理。多少年下來,有的家庭隻好去承包村裏的土地或者去租賃別家的土地種,這些戶怎會沒有意見。有些戶呢,土地多得隻好撂荒。”於愛軍皺著眉頭,顯出極其用腦和專心的樣子。

    這時王金鳳笑嘻嘻端了飯桌上來,緊接著熱飯熱菜也上了桌。

    “金鳳,拿兩個酒杯,我和二叔喝杯。”於愛軍對媳婦說。

    “愛軍,你要喝自己喝,我可是在家裏喝足了才出來的。”老於頭急忙推遲。

    “你在家裏頂多就是喝了一兩酒吧?”於愛軍故意瞪著兩隻大眼睛看定老於頭。接著笑起來,“俺二奶奶那個火爆脾氣,你要想多喝也不可能。我知道二爺的酒量,就是喝個半斤八兩也還是這麼回事。”

    “你二奶奶……那是對咱自己好。”老於頭無奈何地笑笑。

    “酒不是好東西,少喝點是對的。”王金鳳拿了一瓶白酒過來,接話說,“哎呀,就是急了點,沒多做幾個菜。愛軍,要不你和二爺等等,我再給你們炒個菜?”

    “行了,行了,這就挺好。”老於頭從炕上欠起身拉了王金鳳的一條胳膊,“孫媳婦,你就別忙活了,快吃飯吧,這都什麼時候了。”

    王金鳳順勢在炕邊坐下。

    這裏於愛軍早打開酒瓶,給老於頭倒了一杯酒,足有二兩多。老於頭起先抬手要攔,結果晚了一步。

    “二爺,今晚上咱爺倆就一人一杯,多了咱也不喝。也沒做啥好菜。等改日,咱再聚到一起,好好地喝。”於愛軍邊說邊給自己杯子倒滿了酒。他能喝酒但並不戀酒,像極了他幹脆、爽快、利落的性格。“來,”於愛軍舉杯,“我感謝二爺對我的幫助和信任。”

    “客氣,客氣。”老於頭也端起酒杯和於愛軍打個照麵。

    喝了一口酒,吃著菜,老於頭把王金鳳做菜的手藝誇讚了一番。忽然,他記起一件事。

    “愛軍,我看老張不是一個值得器重的人。他那人外表看起來有些虎勁,說起話來也是牙硬口厲的,可骨頭是軟的,好貪便宜,也沒有主心骨。今天下午我和他在於誌勇家裏,我和於誌勇你一言我一語把他好一個開導,看起來他是讚成你的立場了。可到了於嘉平跟前,他連句連貫話也說不出,不過聽了於嘉平幾句官場上的話,他馬上佩服的了不得。走到家門口了他還對我說,‘瞧瞧於嘉平說的,哪句不是在理上。’照我說,他是不會支持你的。”

    提起老張,老於頭心裏又氣憤起來。

    於愛軍默默點點頭。

    “這種人多得是。不急,慢慢來。”於愛軍沉吟道,“我本來也沒打算通過去鎮裏提意見這件事把於嘉平掀下來。八年了,那不是一棵剛剛栽下的小樹苗。不過,”於愛軍嘴角一撇,“正如於海叔說的,‘風暴到來之前總先是些小風小浪,慢慢的,風浪才會大起來。’哪裏有猛一下就把事情幹利索的,對不對,二爺?”

    “對,對。”老於頭點點頭,喝了一口酒,“愛軍,我倒要問你,不是說你和於海是一起的麼?怎麼去鎮裏隻有你帶頭?”

    “於海叔,那才是老狐狸哩。”於愛軍笑起來,“說是把於嘉平掀下去,讓我頂上去。但是真掀下去了,你以為我能做書記?”

    老於頭抬起頭,眨巴著一雙細眼睛。

    “來,二爺,抽煙。”老於頭待要推辭,煙卷已經被遞到嘴跟前了,他隻得張嘴接住,於愛軍伸兩手用火機幫他點上火。“我不是黨員,那裏能被選上書記。這回要是成了,我隻能做個村長。”於愛軍接著說道。

    “唔?”老於頭不懂,“那以前咱們村誰是村長?怎麼沒聽說這事。”

    “以前,咱村沒有村長,也可以說是於嘉平身兼兩職:書記加村長。這回我和於海叔合作,就是要把咱村的權利分開……”

    “那你不是吃大虧了嗎?”

    “吃什麼大虧?”

    “書記是‘一把手’,你奔波在外,最後才隻能做個村長,他於海豈不是坐享其成?”

    “不是那樣,村長和書記的權力相當,而村長的權力……怎麼說呢?”於愛軍考慮一下,“用咱們的話說,就是有‘實權’。表麵上,書記管村長,村長負責全村。實際上呢,村長並不需要書記來管,而村子卻必須由村長來管。‘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從’,說的就是這個道理。”於愛軍滿是自信地喝一口酒。“我們現在是各忙各的。不過我在明處,於海在暗處。村長的選舉是要靠全體村民投票產生,但是村支書卻是由全體黨員投票產生。這就決定了我必須在全村老少爺們的心裏建立威信。於海叔呢,他隻能一個黨員一個黨員地去做工作。咱們村總共幾十個黨員,那是不需要轟轟烈烈的。我呢,要是不來這麼個鎮政府上訪,村裏老少爺們認識我於愛軍的有幾個?真正佩服我的又有幾個?還是於海叔技高一籌,這樣子,不但亂了於嘉平的陣腳,也使得我的名字很快家喻戶曉起來。”

    於愛軍頗有些得意地笑起來。

    “唔——”老於頭拿一根被煙卷熏黃的手指頭在飯桌邊敲著,大夢初醒似的嗬嗬笑著。“原來你上訪是假,選舉是真呀。”

    “那隻是個前奏,做事情總要有個計劃才行,這都是於海叔想出的辦法。你不得不佩服他。”

    “不過……”老於頭神經質似的點著頭,聚精會神地看了意氣風發的於愛軍足足一分鍾。他沒有接著說下去。

    “愛軍,菜要涼了,你陪二爺把酒幹了,吃飯吧。”王金鳳看著自己的丈夫說,眼睛裏有幾分提醒,臉上卻是隨和的笑。

    

    作者閑話:

    挑兮達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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