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893 更新時間:18-06-10 20:20
無論你怎麼預料,人生總伴著無盡淒涼和迷茫。沒有誰能掌控人生的結局,好像一艘船,在颶風中無法由人把持住一樣。上官黎麵容憔悴讓我心疼,他頭發淩亂,目光凝滯,緊握拳頭,一個人靜偎在賈夢鸝的身旁。我的心因過度緊張和恐懼,讓人牢牢地攫住了一般,窒悶中有一絲壓抑,隱隱作痛。現在,我望見他們塵緣將盡,眼淚瑟瑟地將要掉下來。但是,我努力克製,默默望著他們。坐在醫院病床旁的上官黎低垂著頭痛苦哭泣,他戰栗地鬆開拳頭,再次牢牢地抓住賈夢鸝纖弱的臂膀。他不斷地埋怨自己,他在哭泣,他在流淚,仿佛空氣也給他的悲傷撕裂了。
賈夢鸝眸中閃動淚花,低吟著:“燈盡歌慵,斜月朦朧,夜正寒,鬥帳香濃。夢回小樓,聚散匆匆,恨相逢,恨分散,恨情鍾!”她靜靜地躺在急救病房的床上,臉孔冰冷恐怖。她閉闔的嘴唇張了張,瘦削的臉頰異常蒼白,微閉的眼角嵌著淚珠:“黎哥,你愛我嗎?如果你愛我,請你答應我,忘了我,再找一個愛你的人,好嗎?”上官黎義正詞嚴地說:“不,夢鸝,你不要再講下去了。”伸手撫盡賈夢鸝眼角的淚珠。上官黎深感罪孽深重,卻無處為她討回公道,無處訴冤,這份蒼白的愛像晚陽噬血。愛的代價是這麼沉重,上啼要喚走他的天使,憎恨,仇憤,懺悔,全都無濟於事。他淚水漣漣,處處肝腸寸斷,他把這些歸究到自己身上,他為賈夢鸝孰罪。
賈夢鸝輕“嗬”了一聲,悵然喘氣,微聲說:“黎哥,我就要不行了。”一縷青絲黏連在她泛紅的眼瞼上,蠕動的小嘴巴透著紫淤。她穿著母親給她換上的純白麻紗襯衫、白長褲,這種向征著白色婚紗一樣的裝束,代表著她一個簡單而未了的心願——做一回新娘。隻是時間倉促、緣分易逝,鮮白的婚紗隻是她陡勞的幻想。坐在一旁上官黎倏忽直起了身,戚淚肆溢,他激動地大吼:“夢鸝,你不要說了,你會康複的,我保證!”賈夢鸝道:“黎哥,答應我……”上官黎急忙應道:“你說呀夢鸝,我什麼都答應你。”賈夢鸝想了一想,說:“如果你愛我……請你忘記我……”上官黎登時一怔,大聲道:“不!夢鸝,不要再講這樣的話。”他的目光閃爍、遊移著。他驚惶,意外,手足無措,他深情地望著麵前曾經絕美的她。隻聽賈夢鸝啜泣地問:“我給你買的衣衫呢……喜歡嗎?”上官黎淚眼婆娑,身體不停地顫栗,激切地說:“喜歡,喜歡呀,你給我的任何東西都喜歡。”賈夢鸝幹癟的嘴唇沾著發亮的血嘎痂,微閉的雙眸仿佛想睜開,但疲倦地再次闔上。“我……”她吐出一個字,把後麵的話咽下。上官黎看見賈夢鸝的嘴唇發抖,雙手捧起一隻水杯,輕輕放在她的唇邊,道:“你想說什麼我全知道。你要喝點水嗎?你不要在說了,你會好起來的。”
上官黎眼角淌著淚,滑落雙頰,落在床單上溻濕了一片。他在賈夢鸝的額上吻了吻:“好,夢鸝,我全聽你的。”窗外的槭樹上,傳來鳥兒無助地低鳴,陽光照進病房裏,輕輕落在五號病床上——賈夢鸝躺在那兒。兩個人的手緊緊攥在一起。賈夢鸝想要說話,上官黎用手遮住了她的嘴唇:“夢鸝,不要說下去了。”上官黎已泣不成聲,兩行清淚不斷地滑落。兩天來,上官黎就這樣守候著賈夢鸝,兩顆年輕的心不曾離開片刻。一個女護士踱步輕緩地走來,靠近賈夢鸝的床邊,眼眸裏流露無盡惋惜。她望了望病床上的賈夢鸝,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伸手拍拍上官黎的肩膀,示意上官黎不要打擾賈夢鸝,盡快離開病房。女護士已經催促了許多回,上官黎依然不願離開,他生怕一旦離開就再也看不見賈夢鸝了。他一直坐在賈夢鸝身旁,攥著她冰冷如水的手獨自流淚。但是這會兒,女護士又來了,上官黎隻得痛苦地鬆開手,最後望了望閉著雙眸的賈夢鸝,慢慢地挪開腳步,隨女護士走出病房。
上官黎靠在幽暗的廊上,由於驚厥,全身抖顫,聲嘶力竭地說:“護士請你告訴我,夢鸝還有幾天生命,我們說好今生彼此不分離,我們說好要去看廬山、看大海,你知道嗎,我是多麼地愛她,她不能離我而去,她是我生命的全部啊。”他拚命地搖撼女護士的臂膀。女護士仿佛在哽咽,瞥了一眼上官黎,壓低聲音說:“也許——也許她活不過今晚。這,你是知道的。”上官黎不能自持地大聲說:“不,不會的!你們在騙我,是嗎?她不能說走就走,她才十七歲。我們在戀愛,她說過要嫁給我,那個卑鄙的司機是誰?為什麼不知道?他怎麼會逃逸?”
空氣凝滯像一潭死水,哪怕落下一根纖草也不易察覺。上官黎一臉淒楚、一臉惆憫、一臉哀婉,他悲哀地啜啼,聲音嘶啞,悲悲戚戚,他心裏明白,她不可能活過來,雖然勉強煎熬了兩天,她在靠營養液維持生命,現在隻是回光返照,她隨時會撒手人寰。
女護士道:“請你冷靜點,好嗎?聲音盡量小些,這是事實了。”上官黎厲聲駁道:“不可能……主治的大夫在哪兒?”女護士隻得用肯定的口吻告訴上官黎:“大夫們都無能為力。”上官黎的嘴唇在發抖:“你們——不,求你了,她——”他一疊連聲狂躁地吱唔著,沒人聽懂他在說什麼。女護士內心有些慚愧,說道:“瘞玉埋香,真可惜啊。”她默默望著上官黎狼狽不堪的模樣,望著他雙目紅腫淚水滂沱,早已咬破唇角,沁出一絲血漬的紅唇,便不在答話,搖了搖頭緩步進了診斷室。
上官黎垂手呆呆地立著,忽然,他發瘋似地捶自已的頭,他踉蹌地坐在倚廊長椅上:“不,不可能!”他在咕嚕地低語。我走近上官黎的身邊坐在長椅上。為了賈夢鸝,為了上官黎,我的眼裏含滿了淚珠。我本能的痙攣了一下,臉頰潮紅,胸中哽漲,脖頸裏沁著滲涼的汗珠,我為他悲憫,為他呐喊,更為他深痛不已。這對薄命鴛鴦結局淒婉,好似風中斷線的紙鳶,被颶風裹夾飄向冥冥九霄雲外。我的手使勁絞動衣襟,茫惑伴著落寞,掙紮伴著無援,任由淚珠吞噬自己的情感,仿佛自己亦如她一樣,恰似蕭秋冷鬱裏的一株茉莉花,即將萎靡,但在苦苦彌留。
上官黎道:“你知道嗎?”他的眼神發出仇視之光。我囁嚅地問:“你說什麼?”上官黎想著事情似的:“我們……”我不敢望他,也不敢直視他的目光。我心裏知道,兩天以來,上官黎一直陪伴在賈夢鸝身旁,幾乎寸步不離。他和賈夢鸝一樣,兩天來滴水未進。現在,他感到了疲憊,他的眼淚仿佛幹涸了,嘴唇幹澀難受。他坐著,想起了出事的經過。他想起三天前,他和賈夢鸝進明湖園拍照,他想起了發生的每一件事情:經過明湖橋亭台水榭之時,賈夢鸝看見一個流淚的男孩,一個人坐在橋邊。賈夢鸝感到好奇,拽著他走上前,靠近男孩的身旁蹲下,問:“孩子,你為什麼流淚,能告訴我嗎?”男孩抬起眼睛,眼光透明而哀傷:“媽媽讓我在這兒等她,但她始終沒有來。”聽完他的話後,賈夢鸝望向男孩,金色的陽光落在她美麗的臉頰上。賈夢鸝道:“黎哥,我們幫他找回媽媽,好嗎?”
賈夢鸝宛若落塵的謫仙。當天,她一襲瓤金絲圓領蜜合色旗袍,綢緞般漆黑長發被銀色絲帶柔順地挽著,更加襯得她膚白如雪,那張秀麗美豔的臉上帶著淺淺地笑。她緩慢地捋著發際,深情脈脈地望著男孩。上官黎道:“看前麵——紫藤樹下的人,我們帶他去看看。”賈夢鸝循著他指的方向看,明湖湖畔的紫藤樹下——男人、女人、老的、少的,許多人圍聚在一起。沿岸的垂柳、國槐、銀杏,一片澄黃,湖心中突兀一叢櫻花,婆婆豔紫,與黛青色的鬆柏交相輝映。落霞脈脈自林梢垂下,淅離淅瀝,紅得如血潑彩繪一般,照滿半天。周圍碧草茵茵,逶迤著六棱格子石墀路。偶爾有一群麻雀飛起,喧嘩叫著“嗖”一聲飛得遠了。
上官黎和賈夢鸝牽著男孩的手,來到綠蔭環護的紫藤樹下。男孩發現了他的媽媽。他收住了眼淚,興奮地撲上前:“媽媽,我的好媽媽,我可找到你了,你不愛我了嗎?”男孩的媽媽一臉詫異。她蹲下身,撫著男孩的頭,高興地問:“冉生,你怎麼來了?媽媽正在找你,你找到我了呀。”男孩的臉畔粉嘟嘟的,他忽閃長長的睫毛,伸出胖乎乎的手,輕輕撫摸著媽媽的臉龐,呶起嘴巴回道:“你看呀,是姐姐帶我來的,呶——還有那個哥哥哩。”男孩的媽媽感激地望著他們:“謝謝你們,他又掉淚了,他從來膽小,片刻不願離開我。”賈夢鸝雙瞳剪水,含情凝睇,笑起來像甜糯的米酒團子,頓了一頓,說:“他在明湖橋上一個人哭泣,很傷心的樣子。”男孩的媽媽說:“打擾你們了,真是過意不去,姑娘的名字呢?”賈夢鸝微笑著說:“賈夢鸝!”說完,淡然地和他們告別。而在那時,他在想,賈夢鸝是如此善良的女孩,賈夢鸝有一顆冰清玉潔般的心,有一顆能消融冰雪的心,和她在一起,他的心是快樂的。不曾料想,當天晚上,他接到賈夢鸝母親打來的電話,她的母親在電話裏悲愴地說:“夢鸝出車禍事了,現在送進了醫院。”他聽到的時候,幾乎要暈眩,他的全身在戰栗,甚至沒來得及掛電話,就匆匆趕往了醫院。來到了醫院,賈夢鸝的家人都在,她的母親讓人挽著胳膊,滿臉蒼白,像臘月裏敷著一層霜雪,她告訴上官黎:“夢鸝已經在重症搶救室,接診的大夫說,夢鸝情況危急,恐怕要做好思想準備。”
而上官黎在幻想:不!不可能!白天我和她在明湖園拍照,她心情極好,我們約定了,第二天去應聘的單位。她在揄弄我們。他怎麼也不相信,他覺得是一個玩笑。人人都在搖頭,人人都在流淚,人人都緘默著。直到第二天零晨,她出人意料地還活著,做手術的大夫走出急救室,神情淡漠地告訴他:“可以探望,但請做好思想準備。”
賈夢鸝就這麼躺著,兩天來,像具木乃伊,未敢挪動一下身體,隻有微微的鼻息,眼睛也僵硬地閉著。她的嘴唇發青,麵目慘不忍睹,額上的紮帶滲出血漬。也許是回光返照,也許是上官黎的陪伴感動了上蒼,在清早病房照進陽光的時候,賈夢鸝蘇醒了。她驀地望見窗外的天空依然燦美,枝上的鳥兒依然啁啾的啼叫,所有事情像沒有發生過一樣。她皴裂的嘴唇輕輕蠕動:“黎哥,是你嗎?我知道是你。我不行了。忘了我,謝謝你給我的愛,我會帶著微笑去天堂的。”這是她蘇醒後說的第一句話,然而隻是動著嘴唇,眼睛始終緊閉,眼角嵌著淚珠。上官黎攥著賈夢鸝的手,提懸的心到了崩潰的邊沿,神情木然,仿佛快要堅持不住:“夢鸝相信我,你會好起來的,為了我,好嗎?你知道,我是多麼地愛你,我不能沒有你。”
白衣大褂的大夫來了,隻是望了一眼,什麼也沒說,便歎惜地離開……女護士隨後來了,輕著腳步打開一扇窗戶,慢慢地拉開窗簾,希望陽光充足地照進病房。望得見窗外的槭樹,沐在陽光下。樹梢上,鳥兒在孤獨地低鳴,仿佛在告訴人們不幸時刻將要來臨……“黎哥,你愛我嗎?如果你真的愛我,請你答應我,找一個愛你的人,好嗎?”坐在廊邊椅子上的上官黎,耳邊回蕩著賈夢鸝的話。他含糊不清地將情況告訴了我。
晚上,賈夢鸝輕輕一揮手離開了上官黎。死神無情地帶走了她,隻留下上官黎一個人默默垂淚。賈夢鸝離世的噩耗大家都知道了。梁婉容發呆地僵住了。上官仁歎惜地搖著頭。我的麵前又現出她的靚影:柔美的瓜子臉,細長的眉毛,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紅的唇。第三個白天,上官黎一個人疲倦地返回,他的臉頰迅速消瘦,眼睛裏布著哀怨和血絲。他埋著頭坐在沙發上,兩隻手絞在一起,一動不動地沉默。他的頭發、胡須上沾滿了灰塵。我不敢看他的臉,我生怕望見他哀傷的眼神。他坐了一會兒,臉頰上淌下了淚珠。他一動不動,任由淚珠一顆一顆地淌下來,一點一點飄落地上。
上官仁慢慢地走上前,他望望死屍般沉寂的上官黎,一麵不停地歎氣。他坐在上官黎的身旁,什麼話也沒有講,隻是伸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上官黎的肩膀。他又回臉向我看了看。我看見一張微凹檀木桌麵上擱著紙巾盒,將紙巾順手遞給了上官仁。上官仁接住,彎著臂膀,揩淨了上官黎臉上的淚珠。上官黎哽咽著,他抬起了頭,淚光依依地望向上官仁。他沒有講話,隻是接過了紙巾,揩著臉上的淚痕。
上官黎咬著嘴唇,低語道:“爸爸,夢鸝她——”他期期艾艾地吐著話,眼淚忍不住簌簌而落。上官仁搖著頭說:“夢鸝是個好姑娘,紅顏薄命啊。”上官黎痛惜道:“她還不到十八歲呀!”上官仁問:“她什麼時候出殯?”上官黎道:“7號!”上官仁問:“墓葬在哪兒?”上官黎想也未想:“長思塔!”上官仁說:“她的媽媽還好嗎?”上官黎扭過了頭,痛心地哼了一聲。上官仁偏過臉望我,問:“淑茵,夫人去了哪兒?”我猶豫不決地說:“夫人——夫人去了賈老板的鮮花店。”上官仁望了眼窗外:“沒說何時回來嗎?”我道:“沒說。”上官仁收回了目光,一隻手在微然地顫動。他從衣衫的兜裏取出一支煙,拈在手指間彷徨。我折身進了洗漱間,找到一隻木盆,端來一盆潔淨的清水進入客廳。我將木盆放在一隻花梨木板凳上,從衣架上拿了一條毛巾。
上官仁開口道:“黎兒,不要太過哀傷了罷,人總是要去的。”上官黎聽到上官仁勸導他,漸漸地止住了抽咽,他抬起了眼光,手心裏捏著揩過眼淚的紙巾。
上官黎猶疑地動了下嘴唇,嘶啞地說:“這個世界隻剩下她媽媽一個人了。”上官仁道:“我知道啊。”上官黎說:“夢鸝那麼愛她的媽媽呀。”上官仁感喟地一聲長歎:“是啊,一個孤零零的人。”上官黎說完靜默地站了一會兒,他用一隻緊握的拳頭,捂在他幹癟的嘴上。他的眼淚再一次流了下來。上官仁皺著眉頭,拍了拍上官黎的肩膀:“黎兒,洗一洗臉。”上官黎沒有動身體,隻是垂立原地低聲抽泣。
上官仁對我說:“淑茵,一會兒倒杯熱咖啡,讓黎兒緩和一下精神。”我急忙回道:“好的先生。”上官黎垂下了臂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手裏的紙巾擱在桌上,然後挪著腳步走近木盆邊。他彎下腰兩隻手捧住清水,往臉上“啪啪”淋洗了兩下。我送給他白毛巾,他接住擦淨了臉上的水珠。上官仁說:“淑茵,黎兒恐怕還沒有用早餐,一定餓壞了,給他弄點吃的。”他手指裏拈著一支煙,歎著氣折身上樓。上官黎洗完臉坐在藤椅上,他依舊一句話也不說,兩隻眼睛裏仿佛湧動著無法抹去的悔恨。柔柔的陽光照向他的臉,他抿了抿嘴唇在低聲自語。我從廚房給他倒了一杯優樂美,放在他麵前的桌上。他望望我,剛要開口講話,好像想到了事情似的,從衣服裏拿出一張照片。
他怨懟自己,曾對那個女孩的滿腔愧疚,像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重重天條之罪——罪加一等。他內心無數次的詰問,追究自己曾經糊塗的、對於愛的牽強,充滿恭維與虛假。那天,倘若多一點關心、嗬護、和庇佑,也許結果就大相徑庭,這場禍事也就可以避免。隻是,人算不如天算,老天不作美,一線姻緣,就此被強行拆分,兩人綿綿恩愛就此斷送。
“明月幾時月?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眼。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他輕吟低唱,真想唱盡心中辛酸苦淚,也許,從今往後,留給自己隻是一闕淡蘊的挽歌而已。“她走了,一個人——”他目光呆滯,神色靡然。他漠然地望著照片,輕聲自語,“我們相互保證,今生彼此不分離。但她匆匆地離我而去,她將我一個人留在世上。”他說完將照片緊貼嘴唇,像作告別,深情吻了一吻。我無語無聲,我不知道該怎麼勸慰他滴血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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