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04 更新時間:18-07-20 20:56
自從癩頭黿在莫愁湖不幸歿命,似乎在一夜之間,香墅嶺一些紡織工人,就變得喋喋不休。而那個像魔鬼一樣惡霸女人聲嘶力竭的謾罵聲,總在上官仁的腦際回蕩。他這位浙江最知名的大慈善家,總不希望發生之事,還是在眼皮底下發生了。為此,十分懊喪。但最惱恨的,是芙蓉鎮閑嘈蘿卜淡嘈心之人,和紡織廠喜歡嚼舌根子的女工,他們總用異樣的目光打量上官仁,使他不敢正視現實,從而顏麵掃地。
一日,香墅嶺小雨飄零,祥和靜謐。闕美娟望望窗外,心間悵惘不已。旦見她身穿一件上官嫦贈送的月白色如意襟旗袍,娉婷窈窕。一雙玉手搽滿香油。姆指戴一枚玉斑指,細白似蔥枝,溫潤有清香。身姿欣長,袍裾沒踝。一頭瀑發軟軟垂胸。胸前戴一串檀黃色瑊石串鏈。闕美娟左臂挽一隻雪白香包,撐起江南油壁傘,正待要出門,上官仁和蕭老太太從房間走出。蕭老太太拄著鳳殤藜木杖,一身黑亮衣裳,撚著一串金絲楠木佛珠,將她喚了一聲。
闕美娟登時一驚,佇立門廊邊回眸張望,一臉笑靨,道:“老太太,您是喚我嗎?”蕭老太太微眯雙眼,一瞧,朗朗笑道:“我以為是誰在客廳站著,原來是美娟呀,你是要出門嗎?”闕美娟踅身走來,望望麵色慘白的上官仁,粲目一笑。既而攙扶蕭老太太,笑道:“我尋思午飯時間尚早,到鎮上給阿牛哥辦件事。老太太,午飯前呀,我肯定回來。”蕭老太太小腳一搠一搠地走了兩步,立在一張小杌子旁,笑道:“我不是怕你偷懶,隻因近兩天上官身體欠佳,你若走了,沒人照顧哩。”闕美娟道:“老太太您放心,我呀不走。”上官仁問:“玉鳳呢,還沒來嗎?”闕美娟道:“還沒來,我估計一會兒就來。”蕭老太太道:“剛才我還和上官說呢,現在淑茵不在,吃啥也沒味口。中午讓她做一頓木樨飯吧。”闕美娟一聽,應道:“先生、老太太,美娟明白,一陣兒等來了,我就給她傳達。”
上官仁走進書齋,鋪開一張宣紙,在眉紋棗心歙硯裏飽潤香毫,秉筆寫詩。詩是一首《虞美人•宜州見梅作》:“天涯也有江南信,梅破知春近。夜闌風細得香遲,不道曉來開遍向南枝。玉台弄粉花應妒,飄到眉心住。平生個裏願懷深,去國十年老盡少年心。”他淩筆揮灑,性爽誌豪。闕美娟安頓好蕭老太太,又不放心,遂來到書齋,向上官仁說:“先生,美娟完事即回,請放心。”上官仁笑道:“你注意安全,回來之時記得給老太太購買枇杷。”闕美娟笑道:“先生,美娟明白了。”說完,搖嫋地往外走。誰料,剛走出藕香榭,鮑臻芳一個人香豔膩骨地走來。闕美娟有一絲猶豫,輕薄地問道:“哦,你想找誰?”鮑臻芳一驚,站住腳步打量,連嘲帶諷地笑道:“喲,這不是美娟嗎?唏,今個兒十足漂亮哩。”闕美娟早就知道她和上官嫦,還有範黟辰之間的三角戀關係,所以眼前不速之客,便頗有微詞。還未開口說話,姒丹翬和韞歡兩人急步而來。姒丹翬抬高聲調問:“美娟,上官先生在毓秀樓裏嗎?”闕美娟望向姒丹翬,一身緞花霓裝,周身香粉撲鼻,兩鬢各紮一個小辮,辮褶中纏著絲綢帶,俏美倩麗。象牙色勻稱的手膀,纖長素美的雙手上抱著一遝名冊。腳上一雙水晶鈿紋涼鞋,露出一排腳丫,腳麵套著薄透的膚色襪子。闕美娟正望得出神,鮑臻芳拍拍肩:“人家在問你話呢,你隻顧走神?”闕美娟一驚,反應過來,有點不好意思地哂笑。心裏想:真沒料到,姒丹翬一日不見竟這般楚楚動人,簡直判若兩人。原先也未覺得,以為是個普通女工,現在看來令人刮目相看。於是笑道:“我專想事情了。你說什麼?”姒丹翬微微一笑,道:“我呀問你上官先生在嗎?”闕美娟趕忙點頭:“嗯!書齋哩。”姒丹翬聽了,對韞歡說:“好,咱們去找先生。”闕美娟一聽,扯住她的衣襟,詫異地問:“你找先生有什麼事?”姒丹翬有些不情願地告訴她,道:“找先生自然有重要事情,你不必過問。”說完,帶著韞歡逶迤而去。
姒丹翬和韞歡逕直來到毓秀樓書齋,一看上官仁果然在書齋揮毫摹字。旦見上官仁:身穿一件乳白色府綢長衫,展臂抖腕,肆意灑脫,濃稠墨跡在宣紙上字字分明。上官仁一抬頭,望見兩人走進來,拿起一個壽山石名章在角落蓋印,聲音溫厚地問道:“丹翬,找我有事嗎?”姒丹翬道:“先生,上個月采購的染料剩餘不多,恐怕維持不到月底。”上官仁望著姒丹翬,肌膚白淨,嫩臉修娥,情引眉梢,蹙堆眼角,一身打扮,份外美豔。上官仁笑道:“那就準備采購嘛?你沒有問問王副廠長的意思嗎?”姒丹翬道:“王哥讓我問你。”上官仁擰眉一笑,將筆擱在眉紋棗心歙硯上,說:“以後關於采購染料之事,由你全權裁決。”上官仁又望了望姒丹翬,見她春山代翠,秋水凝眸,頗有女人味。一旁韞歡道:“下午,省城染料廠的薑綺瑤前來香墅嶺。聽說會帶來最新試製的染料,給我們推薦哩。”上官仁一聽,眸子一亮,像一堆明焰的火光照耀兩人。上官仁道:“那好呀,等她來了要好好接待。你們邀約她進酒樓吃飯。”姒丹翬欣然一悅,問:“那先生一起去嗎?”上官仁道:“晚上我有個宴會。”
一恍暮色低垂。韞歡走出竹茅樓,將煙蒂隨手扔在草地上,環視山莊周遭。隻望見一道攀龍附鳳影壁下,隱約佇立著姒丹翬和薑綺瑤兩人。過了半晌,王瑞賀也從竹茅樓走出來。一身修閑短衫短褲,梳一個大斜分頭。臉龐淨皙,眸中帶光,笑眯眯地問韞歡:“她們人呢?”韞歡笑道:“看,不是在那兒站著?”王瑞賀舒暢地嗬了嗬嗓子,道:“那好,咱們過去。”待走近兩人,薑綺瑤盈盈而笑。王瑞賀望著,一時心花怒放,笑道:“你乃貴客,早上,聽韞歡說你要來,便安排了宴桌。我估計你也餓了,咱們邊走邊說。”王瑞賀說完,帶著姒丹翬、韞歡和薑綺瑤前往芙蓉鎮《訪楓酒樓》。薑綺瑤一麵走,一麵嬌聲道:“遵照鳩宮令泰先生之意,將我廠新近研製的染料推薦給貴廠。這種色十分稀有,但染布效果極佳。”姒丹翬和韞歡一聽,皆頗感意外,王瑞賀問:“究竟是何種色係,對我們廠的銷售有幫助嗎?”薑綺瑤道:“兩種色係皆以薔薇色為主,搭配菊澄黃,雪蓮白,經過十八道工序研製而成。”王瑞賀感喟不已,心情急迫地想看清楚所說染料色樣,耐何月影朦朧,光線昏暗,隻得作罷。
待四人步入酒樓,王瑞賀發覺薑綺瑤實是秀色可餐之人。旦見薑綺瑤:上身一件葡萄紅蝶紋衣衫,下身一條繡花牛仔褲。兩條裸露在外的臂膀上,各戴一串南紅瑪瑙鏈。她膚白似瓷,雪白瑩瑩,纖指修長。一張嘴又露出一口湛白瓷牙。她腰肢嬌又軟,千般嫋娜,萬般旖旎,似垂柳拂晚風。她酥胸波顫,美腿上翹,媚於語言。恰便似嚦嚦鶯聲花外囀,嫋嫋姿貌林中笑。
薑綺瑤笑道:“上官仁先生最近可好?”姒丹翬正抬袖拿一盞鴛鴦香壺斟茶,回道:“還好!前一陣身體欠佳,這段時間好像調養過來了。”韞歡給王瑞賀點燃一支煙,一臉笑靨地注視著。薑綺瑤道:“這批染料十分昂貴,但能帶來最大的市場效益。按鳩宮令泰先生之意,就是首先考慮貴廠。”王瑞賀聽了高興,吐了一圈煙霧,饒有興趣地問:“聽先生說鳩宮令泰也打算前來,怎麼又沒有來呢?”薑綺瑤捧起茶杯,在唇邊輕輕沾了沾,笑道:“有一個日本金融界朋友拜訪,故而未能前來。”韞歡問:“你們的意圖是推銷新產品,是嗎?”薑綺瑤不置可否地一笑,又呷了一口茶,訥訥道:“鳩宮令泰先生之本意,自然是互利互贏,雙方得利。再說上官先生一直關心我廠新料研製情況。”姒丹翬坐在一旁,點上幾道菜,給薑綺瑤擺好碗筷,道:“先生要晚一些來,今晚,由我們招待你了。”薑綺瑤笑道:“已經很破費了,我感激不盡。”王瑞賀簡單地介紹了紡織廠的團隊建設,還鄭重地介紹了姒丹翬和韞歡的基本情況,薑綺瑤方才知道,姒丹翬是上官仁著力提拔的骨幹員工。她一抬手,伸出素素纖手,與姒丹翬握手,笑道:“丹翬祝賀你,預祝咱們合作愉快。”
姒丹翬見菜肴還未上桌,給大家斟滿茶水,大家全都捧起茶杯啜飲。一桌菜肴擺上來,旦見有六葷四素,六葷是:荷香炮童雞、鮮瓠燉河蚌、踏雪尋寶、香麻生魚球和江南粽香鱈、白米蝦炒韭菜。四道涼菜是:薯泥茄子、脆皮黃瓜卷、金腿鵝肝和蒜香雞腿茹。王瑞賀介紹說,這六道菜是將南北元素融合蝦蚌、藕尖、醃菜花、鮮瓠等南方常見的食材,與普通的黑魚片,炸童子雞等巧妙結合,烹調上以鹹鮮味為主,求幹香、脆口,少油少芡,適宜大眾口味。
王瑞賀注視著菜肴俱已上齊全,笑道:“薑小姐,芙蓉鎮不及省城物美豐饒,一桌菜雖是清淡了些,卻表達了我們的摯情。來,在吃菜之前,先讓我們大家共同乾一杯。”王瑞賀舉著酒,笑靨春風地說完,其餘三人便紛紛相迎。薑綺瑤道:“素聞王哥乃驍勇善戰之人,上官先生著重培養,我薑綺瑤深感榮幸,與您相識。上回您和那位單卉小姐,”故意頓了一下,神色略顯呆板:“不好意思,我不應該再次提說她,實在抱歉!”王瑞賀道:“不防,她既以化為塵化為土,就由不得人論與不論了。薑小姐您請便講來。”於是,薑綺瑤娓娓訴說:“單卉小姐實在令人惋惜。她花容月貌,前途無量,卻匆匆逝別。我一直記得我們開懷暢飲,推杯換盞、行令猜枚、笙歌豔舞的場景。而王哥酒量驚人,曾為我端杯代飲。轉眼一年有餘,王哥風采依舊。”王瑞賀聽完此番話,手舞足蹈:“薑小姐謙恭抬舉本人了。哈哈,上回與鳩宮令泰先生對飲,我甘拜下風,慚愧,慚愧。”姒丹翬給薑綺瑤夾了一筷菜,嬌聲嬌語地道:“此次薑小姐能來香墅嶺,若無它事,一定多玩幾日,好嗎?”薑綺瑤笑道:“當然好,但鳩宮令泰先生隻準我一天假期,想已足夠揮霍開心一回了。”王瑞賀道:“那好!晚上就由姒丹翬安排,下榻山莊。明日再由姒丹翬隨你四處走走,如何?”薑綺瑤悉聽尊便,頻頻點頭應著。韞歡坐在一旁,半天無聲,此時,他已被楚楚動人的薑綺瑤引誘的神魂顛倒。他那銳利的像鷹目一樣的雙眼,正牢牢盯著薑綺瑤身穿的葡萄紅蝶紋衣衫。韞歡一手拈杯,目光卻肆無忌憚地瞟忽不定,直到薑綺瑤微有察覺,才僅忙收斂。當薑綺瑤一回眸,發現韞歡在注視自己,刹那,一團緋雲映滿臉頰。故而,婉轉地道:“韞歡哥癡長我一歲,若不嫌棄,往後就以兄妹相稱,如何?”韞歡恍然一回神,覺出自己的失態,耳聽得薑綺瑤必恭必敬稱呼為兄長,一時心裏波瀾迭起,忘乎所以了。韞歡笑道:“我是受之有愧,薑小姐才貌雙全,我卻如跳梁小醜,怎敢稱兄?”姒丹翬順水推舟,笑道:“既然薑小姐願意尊稱你為兄,你就別賣官子了。”話音一落,韞歡已急不可耐了,舉起一杯酒,對薑綺瑤說:“既然薑小姐看得起本人,那韞歡就勉為其難了,我先乾了一杯。”說完,咕嘟一聲,喝個津光。姒丹翬道:“今後共事還請薑小姐多擔待不足之處,來,我也與薑小姐共飲一杯酒。”兩人遂碰酒而飲。王瑞賀注意到薑綺瑤酒興正酣,臉孔紅潤,脖頸上涔涔滲汗,笑道:“薑小姐若覺得熱,我就打開空調。”薑綺瑤回道:“我正也覺得熱哩,那就煩駕了。”
一語未了,上官仁推門而入。眾人紛紛起身,迎坐與餐桌旁。上官仁笑道:“薑小姐感覺如何,由王副廠長陪酒,不會覺得冷落吧?”薑綺瑤眉梢一蹙,笑道:“怎麼會呢,王哥會照顧人哩。”上官仁望著薑綺瑤,心中陡然一漪。薑綺瑤時年二十歲出頭。論年紀正是風花雪月良宵時,論長相更是梨花撲麵粉塵娥。她的每次舉手投足間,無不流露著淑女般的雍容妙美。“先生,您來晚了,罰酒一杯。”上官仁尚有些出神,薑綺瑤已在他杯中盛滿酒,“今日,得幸與先生相歡共飲,實乃緣分。罰酒一杯後,薑綺瑤願與先生共乾三杯。”上官仁喜不自勝,一張老臉展顏微笑,兩撇胡須一抖一顫,眸子炯炯閃亮。“那好嗬,能與薑小姐共飲美酒,我上官得之有幸。”兩人頻頻舉酒,暢飲不絕。此時,月正滿,花正香,一縷蘭麝幽香自窗外緩緩飄進。姒丹翬按按上官仁的臂膀,勸解道:“先生當心身子,酒量適可為好。”韞歡嗬前護後,不失時機地給杯中斟酒,眾人皆沉醉酒興之中。
上官仁率領三人與薑綺瑤步出酒樓,已是晚上十一點鍾。返回山莊,姒丹翬在上官仁的吩咐之下,安排薑綺瑤在山莊房間就寢,臨窗正對著一株海棠。薑綺瑤合衣躺在床上,隻感到身臨一處粉宮玉砌、修竹依傍、仙雲墮影、鶯歌燕舞的皇家禦花園裏。那巍峨漆紅的城牆,那金碧輝煌的大殿宮樓,那金甲護體的錦衣衛,皇上、宮妃悉數在眼前飄過。一覺睡至天明,一綹曙光自窗欞外斜射進來,溫馨地灑落一地,她不禁愜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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