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72 更新時間:18-03-21 11:59
來到京城天子腳下,風筵無心賞那繁華街市,打聽到文相爺的府邸,便去府上拜見文暮晗。
上一回見麵文暮晗差點把自己活埋了,若不是太子趕來阻攔了他,此刻現在他已是一具腐屍。
如今太子成了福王,風筵按理應該燒高香,保佑如今已是內閣學士的文大人千萬別撞見自己,這一次文大人要是無故發怒可沒人來救他。
但事到如今,他隻能去求文暮晗,此人曾舉薦蘇冷清進貢院,想必也是欣賞蘇冷清的才華。
文府正門侍衛把守,風筵繞到了偏門,被那守門人一問,這才知道原來見文三公子也是要遞帖子,把那事由明明白白書寫下來,文三公子看了倘若想要見人,自然會有人去客棧尋他!
舞文弄墨不是風筵所擅長,有些字認得卻寫不出來,便去街角尋了個寫書人,給了幾個銅板讓他代書。
這廂裏,帖子送進文府,風筵在那客棧等候;那廂裏,溫玉懷得了風筵托付,得空便帶著一籃幹豆過來。
等走進那籬笆院,溫玉懷驚訝地發現,地裏青椒紅薯豆莢白菜都被蘇冷清料理得很好,正在院中扒土的母雞也肥大一些,刷洗過的水缸盛滿了水,劈好的柴也整齊疊在屋角,窗台上曬著來年的豆莢種子。
院中還架起一張大竹扁,裏扔著一根根的玉米棒,那是蘇冷清懶得掰開,也懶得拿繩子吊起來,幹脆扔在扁子裏曬幹,餘下的就等風筵回來處理。
溫玉懷拿起窗口豆莢,饒有趣味揚起眉毛。
蘇冷清倒是出人意表,挨得板子坐得牢獄,寧可革掉功名,也不賣師求榮,平素隻看到他的傲氣,牢裏倒顯出他的傲骨,也難怪風筵愛他得緊,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這刻子,自己一人在老屋,倒是料理得井井有條,也用不著他跟著操煩!
溫玉懷正在思忖著,又聽得屋內傳來琴聲,這會子彈得是漢宮秋月,寂寥冷清又無可奈何,也隻能鬱悶傷懷哀歎命運。
溫玉懷在門口聽了片刻,便輕輕放下籃子回去了。
稍晚一些,溫玉懷從教私塾的府邸出來,就見蘇冷清站在門口等他,手裏提著那隻裝滿幹豆的籃子,冷汀汀道:“拿走!”
這都什麼境地了,還是這幅傲慢相,改不掉那壞脾氣。溫玉懷氣得發笑,活該他彈那漢宮秋月,讓他鬱悶死了才好!
當下起了逗弄之心,溫玉懷揶揄道:“拿回來作甚?你不愛吃豆子,但風大哥愛吃!”
蘇冷清丟了句他不在,籃子在他麵前放下,轉身就想要走了!
溫玉懷道:“我知道他不在,走了還沒一個月,也不知到京城了沒!”
蘇冷清聞言轉身,目光死死盯著,就似他臉上開了花。
這些天不見風筵的蹤影,蘇冷清還以為他回山城尋蟋蟀,哪裏想到他是跑去京城了。
上回將虎將軍賣掉後,風筵尋不著好的蟋蟀,便說以後有機會回山城,非要再捉對公母回來。
要說山城沒啥好的,也就蟋蟀凶悍勇猛,顎牙碩大後腿粗壯,能咬善跳彪呼好鬥,別地方的蟋蟀還真就沒法跟它比。
蘇冷清當時冷嘲熱諷,說這蟋蟀也跟著人,窮山惡水刁民蠻蟲!
溫玉懷起初納悶,後來才試探道:“你……不知道?”
蘇冷清不置一詞,隻拿眼睛瞅著他,那雙黑黝黝的眼睛,隱隱約約閃著怒火。
溫玉懷斟酌用詞道:“你這功名革得冤枉,他上京替你想辦法,希望能在秋闈前聽到他的好消息!”
等那蘇冷清走了,溫玉懷回到小閣樓,這才發現幹豆下邊,竟還藏著一層雞蛋。風筵經常送來雞蛋,十個一送成了習慣。
趣味了,溫玉懷拿眼睛一撣,這回竟然也是十個!
蘇冷清到家打開書桌抽屜,果然找不到文暮晗的舉薦信,當下便氣得冷笑數聲!
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蠢驢,把身子給他睡他不睡,非要跑去京城瞎折騰,當真文相府由得他進去?文暮晗有閑心去理睬他?!等在京城吃夠了憋屈,還不是灰頭土臉回來,白白花那盤纏錢!
蘇冷清躺床上想,你風筵這般折騰,不就是要我心甘情願給你吃那一口嗎?!
成啊,等你回來,我就把自己剝光,主動塞到你嘴裏去!
蘇冷清在那邊氣的要命,風筵這邊也急得要死!
客棧裏等了幾天,也沒見文府派人傳召,再去文府門口問那門衛,卻被不耐煩回句不知道,那批帖子都遞進去了,文暮晗看不看理不理,那可就沒人知道了!
京城這種地方入夜宵禁,客棧都要點卯點人,完了鎖好大門清早才開。
風筵仗著自己藝高膽大,半夜從客棧二樓躍下去,想趁文暮晗坐轎上朝時喊冤,可誰知文府大門一開衝出的是馬車,前後幾輛馬車喧囂而去,根本分不清文暮晗坐哪一輛,周圍還有幾騎帶刀侍衛,根本不給人靠近的機會!
這樣等下去不行,強闖文府更不行,就在風筵焦急的時候,就聽到街上有人叫道:“都給我小心,文三公子的東西,摔壞了可不得了!”
原來文暮晗即將大婚,聖上聽聞賞賜新宅,文暮晗就算再不情願,也得搬去聖上所賜的新宅,以示臣子對聖眷隆恩的領謝。
風筵就跟在那幫傭人的身後,來到蓮花巷的一座新宅,趁著府內傭人都出來幫忙時,沿著院牆繞到後邊翻牆而入。
等他真正來到院中,兩撥人都認不得他。新宅傭人以為他是老宅傭人,老宅傭人以為他是新宅傭人。
風筵也就趁著這個檔口,隨手在廊下抱了一盆花,連問了幾個人書房在哪裏,這盆花管家交代要放在文三少爺的書房!
文暮晗好歹也是個文人,不管內心有多殘忍無情,有些舉動仍是文士風範,比如說講話模棱兩可故弄玄虛,再比如欣賞才華橫溢的蘇冷清等等!
風筵就賭他晚上會來書房,文人不都喜歡待在書房嗎?!
有錢人家的書房就是寬敞,靠窗的書架前後三排,東邊是一扇浣紗屏風,後邊擺著一張軟塌,這倒是方便風筵藏身了!
風筵躲在軟塌底下,偶爾傳來腳步聲,但很快又出去了,應是文府的傭人!
等過了亥時,聽到踉蹌的腳步聲,與輕手輕腳的傭人截然不同,風筵想莫非是文暮晗回來了?
風筵正想窺探究竟,就聞砰地一聲巨響,來者似乎醉得不輕,竟撞碎一人高的花瓶。
“公子……”
“大人……”
門口傳來清脆驚呼,似是文暮晗的書童。廊下也響起護衛詢問,相府公子又是內閣學士,身邊自然少不了護衛。
風筵少不得按捺性子,想等文暮晗一人之時。
“無事,宴上多飲幾杯,可惜這隻古瓷瓶……”文暮晗語氣溫和,與昔日判若倆人,聲音低沉道:“這刻也不早了,你們都下去吧!”
書童喊來傭人清掃屋子,丫鬟也跟著進來問宵夜。
文暮晗並未出聲,就聽書童脆生生道:“公子想吃雨花湯圓,桂花餡,豆沙餡,蓉蓮餡,每樣都來一碗!”
等丫鬟出去了,文暮晗才輕笑道:“成天介吃,餓死鬼投胎?!”
書童挖苦道:“我一直在宮門等待,餓到現在米未沾牙!”
文暮晗失笑道:“你今晚確實米未沾牙,隻不過等在宮門口時,啃了燒雞、豬肘和膏蟹而已!”
書童嘿嘿笑道:“這不沒飽!”
文暮晗挖苦道:“你有飽足過嗎?!”
書童反駁道:“難吃之時!”
文暮晗笑道:“相府飯菜不好吃?”
書童抱怨道:“相府這口飯,真真不好吃!”
文暮晗沉默半晌,忽而低笑道:“你跟著我幾年,都快成人精了!”
“公子,這是在誇自己吧?!”書童歎了口氣,語氣幽怨道:“湯圓怎麼還沒來,蒸頭牛也該熟了吧?!”
文暮晗重重歎了口氣,語氣甚為無奈道:“小宣,相府不比別家,外人看著風光,實則……”
宣書童念書似道:“高不勝寒如履薄冰,步步凶險刻刻驚心,切不可任性妄為,說話做事三思而行……”
文暮晗黯然道:“記得便好!”
宣書童抱怨道:“自從那座福塔封閉之後,也不知是誰在任性妄為!”
文暮晗淡淡道:“隻是意外!”
宣書童嗤笑道:“誰說不是意外呢?公子隻是覺著胸悶,想去城樓吹吹風……”
宣書童正說著話,門外傳來腳步聲,便又打住了話頭。
傭人放下湯圓,宣書童等人出去,才又故作幽怨,哀哀歎道:“天有不測風雲,指不定哪天的事,我越想越是憂傷,何以解憂唯有飽食……”
文暮晗勉強一笑,抬手敲他爆栗,唾罵道:“胡說八道,你少爺我還沒死呢!”
“快了,這般意外下去,也就熬到大婚前!”宣書童攪動勺子,嘴裏塞著湯圓,含糊不清道:“等我吃完湯圓,還不幫你包紮,也就活到三更吧?!”
“咦,我受傷了,怎不覺得疼,今晚真是飲過頭了!”文暮晗愕然半晌,似才發現胳膊受傷,嗬斥道:“混帳東西,看到我受傷,還不快過來?!”
“急啥,沒紮要害,一時半刻死不了,索性多流一點血,公子晚上也睡得香!”宣書童咽著湯圓,無比惋惜道:“沒紮準,要不然,相府一準辦喪事!”
文暮晗道:“你這種語氣,倒似巴望我死!”
宣書童嗯嗯幾聲,似吃得正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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