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80 更新時間:18-08-25 17:13
一個人在成長的過程中,大概總會忘掉些什麼。
李英豪覺得,他大概是忘掉了些什麼。
他念高中時便已將從前經曆過的一些人和事都忘得差不多一幹二淨了。
隻是夜晚時他總會夢到些莫名奇妙的事,夢裏隱約有個男孩的背影,離他極遠,怎樣追趕也無法觸碰的到。
大概是自己小時候遇見的人。
十次做夢,大概有九次都會夢見那背影,幾乎是已經魔怔了般。
夢醒時卻總能感到胸中有一股莫大的遺憾,莫名奇妙便自內心深處而生。
十七歲那年,李英豪做了第一個春夢,他才忽然發覺自己有些不正常。
夢中被他壓在身下的,竟是個男孩。
迷亂的自己,赤裸的身體還有他臉上看不清的神情。
明明隻是個夢,卻令自己臉紅心跳甚至心跳加速。仿佛夢中的人此刻真真正正的被他壓在身下。
同這類似的春夢也不隻一次,內容能令他鼻血噴湧。
起先他是有些慌亂的,最後才終於接受了這事實。
夢做多了便會心生向往,現實中他經不起誘惑,的的確確便初嚐禁果打破了這他人眼中的禁忌。
當然,這一切都被他隱藏的極好。
十八歲時填了高考誌願,他並未打算按照父母的意願繼承家業,而是鬼使神差的填了一所警校。
他的父母尊重他的意願,卻不想他其實並沒有當警察的遠大誌向,隻是握著筆時胸中忽然響起一個堅定的聲音。
“當警察吧,今後要好好保護他…”
誰?他要好好保護誰?
他落筆時忽然想道,卻再也沒有類似忽然冒出的想法了。
後來二十多歲,他成功的畢業成了一名他人眼中光榮的人民警察。
警局裏的水同社會同樣深淺,所幸他家世不錯,並沒有在其中牽扯的打算。
用著老套的方法維持著人際關係,情感上亦是如此,抽身便能離開。
隻是即使是多年過去,夢中那個隻有背影的男孩卻始終被他留在心中,幾乎已能夠成為一種莫名便產生的執念。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便隻是任由其發展。
自他畢業,他的父母就一直在替他物色對象,他全都不耐煩的推開。
後來他的母親才好像察覺到了自己兒子的不對勁,將埋藏在心中的這個疑問問出口。
他承認了,沒有任何的猶豫,隻是出乎意料的自己的母親卻沒有做出任何太過激烈的反應。
她隻是頗有些無奈的對著自己說:“我十幾年就有這個想法了。念幼兒園的時候你就開始牽別的男孩的手了,我攔也攔不住,現在果真…”
眼前五官有些滄桑的女人才回憶起記憶中那張男孩的臉,卻忽然有些發抖,隨即有些惋惜的歎了歎氣,卻也並不打算多說了。
李英豪以為母親是對於自己的性取向才感到遺憾,便沒有說話了。
隻是許久又稍微感到些詫異,沒想到他小時候還做出過這樣親近他人的舉動。
要知道他從小到大,記憶中從沒有跟什麼人有過類似舉動,親吻或者握手,就連在床上也是如此。
隻是震驚之餘,內心卻好似忽而閃過什麼一瞬間便消逝了的回憶。
“兒子,媽媽尊重你的選擇。”她說道。
這段小插曲很快便被他遺忘了。
後來,生活便這樣尋常的過著。
直至大學同學裏忽然有個叫李唯的邀請自己組織了一個所謂的幼兒園同學會,說是為了懷念從前鞏固同學情誼。
他同李唯高中意外成了同班同學,某天她竟告訴他從前她同自己是一個幼兒園的,那時她還坐在自己的前桌。
他對此隻是置之一笑,隻是覺得挺無聊的,最終也隻是閑的沒事,去了約定的場所。
他忽然有些好奇,母親口中所說的他曾親近的人,是否就是夢中那個他夢了十幾年的男孩。
隻是意外的是,所見的場景並不是想象中的三四十人大雜燴,在場的僅僅隻有十四人,有人穿戴平庸,亦有人看起來氣度不凡。
他便是屬於後者,隨意瞟了在場的人一眼,並未發現什麼感興趣的,便頗有些冷淡的坐在了角落同一些想要同他搭話的男人女人極為隨意的聊天。
全程便是發這場同學會的李唯在緩解這全場的尷尬氣氛,她稍微有些話嘮,極為歡脫的將沒有到場的其他五人的去向說明,現場的氣氛才有些被帶動起來。
她組織在場的人重新來個身份介紹,彼此相互認識,畢竟快要二十年不見彼此都生疏了。
不過在某些活的並不怎麼得誌的人眼中,她的舉動也無異於炫耀自己現在活的怎樣了。
隻是忽然才有人發出個疑問:“唯兒啊,我怎麼記得咱們班以前好像有二十個人啊。”
“這位小姐,隻是缺一個人而已吧。”有人嬉笑著說道。
“哎?我記得還有一個男生叫什麼晟對吧。以前的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對他印象特別深刻。三年來都不穿園服,畢業那天都不穿。哈哈哈!”
“哈哈,英豪,你總還記得吧,以前你總是非要跟他待在一起玩。”
“不知道現在這小子混的咋樣了,哈哈哈。”
不知為何,當李英豪在嘈雜的環境中聽見這個名字時,忽而手中握著酒杯的手緊了一些。
許久他才後知後覺的鬆開。
為何會出現剛才那樣反射性的動作,隻是聽見一個名字,他想道。
腦海中忽而出現一個極其模糊的聲音,任他如何專注都無法聽到這聲音。
眾人才發現,李唯臉上的神情上的輕鬆與快樂才稍微有些凝固,隻是搖頭,極為遺憾的樣子。
“04年的時候,他就走了。你們都不知道嗎?”
“什麼?04?我算算,那不是我們幼兒園畢業那年嗎?”
“哈哈,走了,我沒理解錯什麼意思吧。”
她說道:“沒理解錯。這事還上過新聞在全市都引起很大的反響呢。你們怎麼都不知道?”
“別說了,別說了,死人有什麼好討論的,來,我們喝酒。”
李英豪忽然便感到手中的酒什麼味道也沒有了,這樣喧鬧的場合似乎也有些無法忍耐了。隻是站起來隨意打了個招呼,便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朝外走了。
“我回家了,8。”他低聲說道,頭也不回的朝外走。
“怎麼就走了,還沒聊夠呢英豪。”
“什麼嘛,這家夥當了警察後越來越酷了。”
…
當他走在寂靜的馬路上,忽而就想起了剛剛聽到的一切。
隻是忽然有些為這個生命在六歲便停止了的男孩感到深深的遺憾。
他覺得很可憐。
不論如何,已經是十多年的事了,他隻是打算將此事當作個小插曲遺忘掉。
回家後,忽然發覺家裏正在進行一場大掃除,家裏的每個人都很忙碌的樣子。
他站在門邊,忽然感到自己有些多餘,但隨後這種感覺便消失了。
所有人都滿頭大汗清掃時,他忽然見到一邊的櫃子上似乎有著什麼老舊的東西,被個花瓶壓著。
他緩慢的走近,有些小心的從花瓶底部抽出那張照片,才發覺這竟是張2004年的照片,照片已經有些老舊發黃了。
是他的幼兒園畢業照,上麵寫著“晨曦幼兒園晨曦班畢業照”。
隨即便感到有些奇怪,十幾年前的東西為何還會存在。
他隻是隨意一掃,便在人群中發現個最獨特的身影,在清一色藍白園服中竟夾雜個綠色的身影。
同學的話還曆曆在目,他才想道:這大概…便是那人了吧。”
用一種帶著幾分遺憾的視線望向眼前這張照片時,他卻忽然屏住了呼吸。
照片上的男孩眼中漆黑的光,令他有些無法呼吸,幾乎是有魔力一般令他無法轉移視線。
就好像曾做過千千萬萬次類似的動作一般熟稔,內心竟緩慢升起一股無法形容幾乎能令他快樂到發瘋的情感。
卻忽而想起現實,這快樂便又被一股冰冷的悲哀所鎮壓著。
仿佛多年前,他也看著這張照片,有過類似歡喜的心情。
最終卻好像忽而想起什麼似的,眼底的歡喜才被殘忍的一寸一寸的打散。
他有些頭暈般甩了甩頭,仿佛曾被遺忘的壓在內心深處的回憶與情感被釋放,視線卻如同有手腳般死死抓住眼前照片中這個現在角落的麵無表情的男孩。
仿佛出現了什麼幻覺似的,他抬起並未握著照片的手,微微的顫抖。
為何…他會這樣…隻是一張照片而已。
閉著雙眼,如同感到一陣眩暈感一般支撐不住的壓在桌子上。便有一種能穿透他心靈的冷酷的眼神在他男孩中浮現。
同記憶中的身影重疊,矮小的背影,孤獨的身影抬頭仰望著天空。
多麼美好的回憶,美好到令他淚流滿麵。
歡樂夾雜著悲哀,令他眼前忽明忽暗著。
他忽然站立不住跌到地板上時,他忽然毫無預料的痛哭起來,壓抑的聲音仿佛悲痛到了極致。
…
他忽然想起一切了。
後來他的母親對他說起一切時,用著一種至今他都無法忘卻的恐懼的神情。
她說即便她活了幾十年,也覺得異常的古怪。
她沒有想到,她的兒子竟會對那個性格古怪的孩子有這樣大的執念,大到自己用個稍微奇怪些的眼神看他便會對自己生氣。
仿佛是感情深厚到已認識了幾十年的摯友一般保護著他,即便那男孩不在他麵前,也不許任何人說他的壞話。
後來,她想,隻是個孩子罷了,不久便會忘了的吧,可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竟在幼兒園畢業後天天的叫嚷著要看他的小晟。
小晟大概便是那個眼神古怪的孩子的名字吧。
她嫌棄那孩子怪異不肯帶他去找那男孩,他便天天同自己鬧脾氣,也不吃飯。
幼兒園的畢業照發下來後便再也不肯交給她,隻是自己寶貝般的收起來,有一日她竟見到他捧著那張照片紅著臉親。
她那時雖驚疑,卻也沒有想太多,最終隻是心疼兒子日漸消瘦,通過老師清楚了那男孩的家庭住址。
他起的很早,背著個零食裝的很滿的書包,手上還握著許多沿路買的吃食,一副童真又期待的樣子。
可是她怎麼沒想到來到那男孩的家時竟會看到這樣的場麵。
看到的並不是清早許多人笑著鍛煉的場麵,而是一副近乎冷酷的場景。
她的兒子背著書包有些奇怪的看著眼前的警車,似乎是不知道這是什麼,甚至好奇的靠近了其中一部警車。
她想,這是怎麼回事。
直至樓梯轉角處忽然有警察扛著兩具蒙著白布的屍體走了下來,周圍還圍著許多的群眾。
他的眼神始終圍繞著其中一具白布白布蒙著的屍體。
她趕緊走近兒子,想將他拉開不讓他見到如此不祥的場景。
隻是誰也沒想到,清晨會無端吹起一陣風,將他麵前的屍體身上所蓋的白布吹起,露出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體。
就仿佛是莫名升起的風,注定要讓眼前的盯著那具屍體的孩子見到死去的人。
銀色擔架上所躺著竟是具小孩子的屍體,心口附近是個深不見底的傷口,黑色的血液早已凝固了。
屍體…睜著眼…
“天呐…好可怕…這屍體怎麼睜著眼啊!”
“我去,真嚇人。”
圍觀的群眾見到的,一邊感歎,一邊拍攝,手中的手機更是怎麼也停不下。
饒是身為成年人的她,猛不丁也被這具屍體眼中的冰冷給嚇的一激靈。有些顧慮的拍了拍心口,她才顧的上自己的孩子。
她的手扶上孩子的背,才忽然發覺手下的身體已僵硬了。
她蹲下身子,忽然見到了兒子本該快樂的雙眼竟已睜的很大,如同銅鈴一般,隨後身體無聲的顫抖。
她有些安慰性的摸摸孩子的頭,說道:“英豪是不是被嚇到了。不怕不怕。”
隨後兒子所說的話,竟讓她瞬間汗毛豎起。
“媽媽…小晟為什麼…為什麼躺在那上麵…”他帶著哭腔說道,語氣中的不知所措已無法再隱藏。
視線被崩潰的眼淚充斥,他說:“媽媽…小晟為什麼流血了…”
她剛剛便覺得見到的屍體的臉孔隱約有些熟悉,仿佛曾經見過。此刻聽到兒子的話更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不知道,為何會發生這樣可悲的事。
她隻能緊緊抱著兒子的身體,不知道該說什麼。
救護車已開走,他望著車離開的方向,內心早已崩塌了。
後來,他回到家後便高燒不止,丈夫生氣的責罵她因為她的不小心讓孩子見到了不幹淨的場景,必定是被邪祟衝撞了。
她對此無法解釋,隻能在孩子的病床前哭。
他發了兩天的高燒,一邊高燒一邊流淚,悲痛無比的樣子。
後來他醒後,竟意外的忘了有關那男孩的一切。
如此詭異,他的這段選擇性遺忘卻令女人和其他家人感到安心。
…
那時,高大的男人蜷縮在地上,傷心欲絕的哭著,手中的照片被他緊緊按在心口不鬆開,仿佛一鬆開就無法呼吸。
他低聲自言自語道,幾乎微不可聞:“小晟,我想起來了。”
…
“我真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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