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87 更新時間：18-06-15 19:50
火辣辣的陽光照射在陸宇尚未恢複的皮膚上，幹裂的感覺讓他痛不欲生。
勉強睜開酸痛的眼睛，日光非常刺眼。
他的手腳不能動了，被大拇指那麼粗的鋼索綁在一塊巨大的黑礁石上，海浪有節奏地拍打著礁石，偶爾濺起一些花白的水花，鹹鹹的鹽水沾到他裂開的皮膚上，他隻覺得疼得要死。
陸宇舔了舔幹裂流血的嘴唇，環視四周，聲音嘶啞地喊道：“熙熙……熙熙，快醒一醒。”
江純熙也被繩子困在旁邊的另外一塊小一點兒的黑礁石上，她好像好沒有醒過來，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陸宇無法掙脫鋼索，他試著加大音量，又喊了江純熙幾聲。“熙熙……熙熙……”
“嗯？！”江純熙終於被陸宇的喊叫聲吵醒了。她先要揉一下昏昏沉沉的腦袋，卻發現自己的雙手給綁住了。她扭頭看了一眼周圍，隱隱約約地在強光下，看見了陸宇。“小麋鹿，我們怎麼會在這裏？”
“給人坑了唄！我昨天就覺得奇怪，為什麼那個大叔一直要灌我們啤酒？”陸宇想了想說。
“他為什麼呀？”江純熙看了一眼那幢開派對的別墅，紅磚牆還在那裏。
“哦，我要是知道就好了。”陸宇一臉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
忽然之間，中年大叔從山坡上慢慢滑下來，江純熙和陸宇看到一個警示牌：小心山體塌陷。
“醒啦？！”中年大叔笑了笑，說：“我叫Jason。重新來認識認識吧！我是全球外星人組織的總秘書長。也就是你們看到的那個蓮花組織的二把手。”
“總秘書長？！聽起來有點兒喜感。”江純熙笑了。“有點兒聯合國的意思。”
“沒錯……如果繼續呆在地球上，就像一個外星人的聯合國。如果通過信號塔和宇宙飛船回到各自的星球，就不再是聯合國了。”Jason穿著中山裝，看起來很正式。
“你說你自己是二把手，那一把手呢？”陸宇問。
“這我可不能告訴你們。”Jason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那為什麼把我們綁在這裏呢？”江純熙看著Jason，問到了一個實質性的關鍵問題。
“兩個目的，第一個目的，應一把手的要求，不能讓你們壞了我們的好事。第二個目的，就當是我們送給吉娜大婚的一件小禮物。”Jason說。
“第一個不懂，第二個也不明白。”江純熙的嘴巴鼓起氣來。“還有，吉娜和誰結婚呀？！”
“和唱歌的那小子結婚啊！就是經常和你在一起玩的那小子。又瘦又矮，真不知道吉娜看上了他什麼？”Jason歎了一口氣，說話的語氣就像吉娜的父親一樣。
“你說的是項羽輕嗎？”不但江純熙瞪大了眼睛，陸宇也一樣地吃驚。
“好像是叫這個名字來著。項羽輕，哼……還沒有楚霸王項羽的一個腳趾頭強壯。”Jason一臉不屑。
“怎麼可能？！”陸宇搖了搖頭，“這兩個人，八竿子也打不著一下。”
“算了吧！吉娜從前是喜歡你陸宇。可現在，你都變成這樣了。她就算不喜歡你，也不奇怪啊！那項羽輕單薄是單薄了點，但人家至少還是英俊帥氣的當紅歌星……陸宇，你這醋吃得就有點兒不地道了。”Jason指了指陸宇像烤糊了的燒餅一樣的臉，笑了起來。
“別這麼說，他就算毀容了，也還是比大叔你強一點點吧！而且，就算吉娜現在喜歡上項羽輕了。可項羽輕怎麼可能會喜歡吉娜？還要和她結婚呢？”江純熙也不敢相信這件事情會發生，但她又分明記得昨晚在衛星電視上看到他們兩人的照片，不過照片也可能合成的。
“有什麼不可能？有的人一旦對上眼了，就不管其他的事情了。難說他們兩人就是這樣的呢？一見鍾情，閃電結婚。你們是嫉妒嗎？還是怎樣？”Jason看了江純熙一眼，又看了陸宇一眼。
陸宇好像已經習慣了別人對他醜陋相貌的嘲諷，一臉無所謂。
“……”江純熙和陸宇對視了一眼，沒有再說話。
“在下一次漲潮之前，我會再來看你們的。當然，也不排除我有可能會忘記掉。這得看你們的運氣了。如果有好看的橄欖球比賽的話，再加上兩瓶啤酒，我可能真會忘記的……命……這就是你們的命了……不要怪我……”Jason笑了笑，順著有警示牌的地方慢慢拉著路兩旁的雜草爬了上去，默默地消失在懸崖的背後。
“怎麼辦？”陸宇看著江純熙問。“看樣子，如果在漲潮前，我們還沒有想出其他辦法的話，我就得要快速恢複了。一個人早一點兒死，總比兩個人一起更早一點兒死好。”
“不要……”江純熙搖了搖頭，“我不要你早死……要死一起死。”
“熙熙呀！熙熙！真正地了解你以後，才發現你根本就不是一隻千依百順的小鳥，反而是一頭執拗倔強的小毛驢。”陸宇歎了一口氣，說道。
“今天肯定不會有橄欖球賽直播的……”江純熙苦笑了一笑。
“確定？”陸宇問。
“確定，因為今天的報紙看起來很薄，如果有橄欖球賽的話，報紙通常會很厚。因為，它們通常喜歡介紹各種球員的資料。”江純熙淡淡地笑了笑。
“那就好！可要是有重播呢？”陸宇的問題顯然為她們增添了新的煩惱。
“哦，我們還是祈禱吧！親愛的天父……感謝您一直以來的庇佑，感謝您給我們寧靜平安的生活……我們現在想像您祈禱，祈禱您能幫助我們在下一次漲潮之前，能被救走。以耶穌的名義，阿門！”江純熙閉上眼睛，開始祈禱。
“阿門！”陸宇也閉上了眼睛，跟著江純熙祈禱。他暗自想到：幸好是一個短暫的祈禱，否則，他很有可能像很久以前第一次去教會聽傳道一樣，打起瞌睡來。這樣會顯得祈禱很沒有誠意。
躲在懸崖上樹叢裏的Jason聽到二人祈禱，才安心地離開，“兩個笨瓜，竟然已經到了完全放棄的地步了。竟然開始祈禱了……哈哈……”
墨爾本的天氣一天可以四變，就像澳洲所有政治家的臉一樣，今天還許諾公眾一件事情，明天同樣的事情就被他們深惡痛絕，而且，從此絕口不提。
原本太陽太過於火辣熱情，就像一個剛剛發現愛情的小夥子一樣活力四射。轉眼之間，陰風吹了起來，就像一個已經結婚四五十年的脾氣極壞的老頭子，對婚姻帶給他的好處已經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了，從他嘴裏吐出來的都是冷颼颼地抱怨之氣……
洶湧澎湃的波浪已經衝到了江純熙背後的那一塊大礁石了，偶爾冰冷的浪花濺到江純熙後麵的頭發上，讓她不禁打了個冷戰。原先明亮的日光被濃濃的雲霧遮住了，灰白色的天空中隻剩下幾隻灰白色的海鷗在迎風展翅。
“熙熙，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就這樣被海水淹死，還不如直接叫我一腦門子撞在這黑礁石上撞死的好！”陸宇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出其他辦法來，看著太陽一點一點地朝著西邊落去，他有點兒急躁了。
“別著急，我們還有時間。我感覺好極了，一點兒也不痛苦……”江純熙笑眯眯地看著陸宇說。“小麋鹿，你舍不得我死掉，我也舍不得你死掉。閉上眼睛，放鬆下來，想象一下我們的薰衣草農場……想象我們在那裏養了一群可愛的小家夥，兩條黑白相間的邊境牧羊犬幫我們看著孩子，還有兩匹白色的皮毛光滑又身體健碩的高頭大馬，我們坐在上麵，巡視著我們紫羅蘭色的薰衣草田地……隔壁鄰居家的農場裏種了許多葡萄，是碧綠色的，他們正在采摘成熟了的、大串大串的像翡翠一樣的葡萄……”
“熙熙，我看見了薰衣草田地，看到了孩子們，但是我沒有看見正在豐收的葡萄園……我有點兒冷，想喝紅葡萄酒了……”陸宇閉上了眼睛。“我看到了那兩條黑白相間的邊境牧羊犬，它們的確是很聰明，又善解人意。除了馬匹以外，我還看到了幾頭棕色的牛，不，還有一些奶牛，長著花斑的奶牛，它們的脖子上都掛了一個牌子……”
“牌子上麵寫著什麼？”江純熙問。
“寫著：OrganicMilk（有機牛奶）。”陸宇閉著眼睛笑了起來，這種生死存亡的時刻，他竟然還想起健康食品來，真是滑稽。
“。…。。小麋鹿……你睜開眼睛。”江純熙朝著陸宇喊道。
“哦，好的。”陸宇睜開眼睛，他看到江純熙就在眼前，蹲在他前麵的礁石上，睜大了眼睛，笑眯眯地看著他。“我說過還有時間的，不是嗎？”
“你的繩子解掉了。你先走吧！這鋼索你搞不定的……”陸宇憂傷的看著江純熙，他自己勸服自己，這不會是最後一次見麵。
“好吧！小麋鹿。我愛你……”江純熙說完，就轉身朝著懸崖上爬了上去。
陸宇朝著海麵望去，波光粼粼的海麵上什麼也沒有，安靜得就像夜晚的靈堂一樣。風的聲音帶著淒涼，他希望江純熙就這樣走掉，又不希望她走掉。真是個無情地家夥，至少也要陪著他，看著他被淹沒在潮水之中吧！就說了一句：我愛你。就像沒事兒人似的走掉了，真是不負責任啊！
陸宇百無聊賴中，忽然想到了。其實，她有幾種辦法可以救他的。第一種辦法，也是最簡單的一種，她完全可以在旁邊找一根蘆葦杆子什麼的，給他當做吸管，多支撐一下，而且，如果那根管子夠長的話，他也許可以熬到退潮也說不定。第二種辦法，趕緊撥打三個零，告訴警察他所在的位置。警察雖慢，但總比沒有人知道他在這裏的好。第三種辦法，她也可以走路到附近的Bunnings，買一把大鉗子，再回來救他。但前提是她走得夠快，大概估計，這裏離最近的Bunnings開車大概也要十幾分鍾，走路的話……簡直不可想象。而且，她身上帶錢了嗎？
金黃色的海麵上，太陽是橙色的，異常耀眼的橙色，就像一塊圓形的金盤子一樣掛在天上。陸宇望著太陽又往西邊走了一大截，太陽就像個剛偷到東西的小偷一樣，溜得賊快。潮水則像是正在追趕小偷的警察一樣，湧了過來。海水已經淹到了陸宇的腳踝，要不了過久，就會沒過他的脖子，然後是嘴巴、鼻子、眼睛、眉毛和頭頂。
一個騎著摩托艇的人從遙遠的海麵上飛馳而過，引擎發出巨大的響聲，就好像是他和江純熙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情景。
陸宇黯然想到：原本說‘你先走’的時候，應該隻是客套話。哎，誰知道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人家真把客套話當真了。
神遊之間，冰冷的海水已經淹到陸宇的腰附近了。陸宇開始閉上眼睛，想要簡短地回憶他的一生了。除了和江純熙遇見的這一年，生命充滿了斑斕的色彩，其他時候好像不值得一提，他突然想起了霍者，想起了他們剛剛結識的情景，他比現在好看一點兒，比現在溫柔一點兒，也比現在仗義一點兒，總之，那時候的霍者可以算是一個完美的夥伴。
一起渡過的時光很快樂，陸宇想起了他和霍者一起在稻田裏奔跑嬉鬧，想起了他們一起幫農民豐收時的情景，他們一起脫掉上衣，在打穀場裏勞作，之後又一起躺在穀堆裏看星星，討論回家的良辰吉日……靜星就像一棵安靜的柳樹一樣，站在他們的旁邊，看著他和霍者做所有的事情。
陸宇想到了霍者身上的茴香味……他忽然覺得霍者是為了掩蓋其他的什麼味道……正如清朝末年，他裝死的那一次，他用了一具燒焦了的屍體。可真正的答案似乎被一層迷霧遮住了，它就在那裏，卻怎麼也看不清楚。
他又想到了江純熙那個重複而奇怪的夢，他、項羽輕和劉子牧都被炸死在一個陌生的山洞裏。想到了齊鵬實驗室裏的黑色炸藥，炸得他血肉模糊，想起了齊鵬手上抬著鹿血的燒杯，想起了和靜星最後一次見麵時，她眼中的冷漠無情。
當海水沒過他的肩膀的時候，他不得不經常吸上大大地一口氣，以備大浪衝過來的時候，海水會淹沒他的鼻孔和眼睛。不過，這隻是短暫地繼續存活下去的方法。江純熙的爸爸是被誰殺死的？而江純熙的哥哥又是被誰殺死的？
沒有時間了。陸宇略帶失望地遙望著金色的海平線歎道：“希望熙熙能過得幸福，即使沒有我。她已經說了愛我了……這應該勉強能夠算是牡丹花下死了吧！”
海水不知不覺地繼續往上升，陸宇忽然意識到一點，就算是快速恢複也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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