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82 更新時間:18-05-08 14:00
獨自飲酒總免不了有些寂寞,何況心中還有愁苦?
離開映雪莊,楊南丞其實並沒有遠離,隻在揚州城外一家小客棧中停留。
與江若初的情事,和舞妖的孽緣,自然無法與追上來的采衣提及,自己雖然一時火氣上頭不得已離開映雪莊,可畢竟心中依然對江若初依戀,隻希望兩人都冷靜些再坐下來好好談談。
想到江若初,想到二人的過往,楊南丞不禁更皺了眉頭,已經到了嘴邊的酒盞又被他重重放下。當時的情形也是楊南丞自己心中有愧,雖然不得不說江若初的舉動確實讓他吃驚。不過想到江若初對自己的一往情深也算是情有可原,自己堂堂大丈夫何必如此斤斤計較。楊南丞自然也是想要去找他,可是如今自己臉麵是小,卻不知道江若初怒氣可退,可聽得下他一字片言?
未想自己一生瀟灑竟然也是為了個情字惆悵難安。
又歎了口氣,楊南丞將酒一飲而盡,剛要再倒上一杯,卻聽得屋頂傳來輕微腳步聲。
“……”
支手一彈,房中燭火頓滅,一個人影也咻地一閃上了屋頂,接下來卻是拳聲呼呼,楊南丞與屋頂一個黑衣人纏鬥在一起。
本是心中苦悶,這手中兩招打出,楊南丞心中倒是暢快了不少,轉手一招“懷中月”將對方攬過來,另外一掌也跟隨而至。
對方卻如滑溜的泥鰍從他腋下躲過,兩步退開,心口前金光一閃!
這暗器飛來,楊南丞運氣於掌輕巧甩袖就接在手中,可低眼一看那打過來的暗器,他卻雙目發怔,腦中猶如晴天霹靂,踉蹌退了兩步!
這、這隻湘妃竹頭簪不是餘天堯又會是誰的?!上麵還有當年自己戲弄他的時候留下的刻字!
猛然抬頭,對方卻悠然開口:
“下月十五取蘇州陳家當家的人頭!否則餘天堯的人頭就送到武當山!”
什麼!
楊南丞聞言腦中空白,待得想起來要上前捉人可行動卻未跟上,對麵的黑衣人一聲冷笑閃身要走。
“站住!”
——你到底是誰?!天堯在哪裏!?
可惜楊南丞的話隻是哽在喉頭。
見著楊南丞語不成句,對麵的聲音帶著半分調笑:“你要跟來也可,就是不知道閣下是想要餘天堯的左手送來還是要右腳?”
對麵輕巧一句戲言,楊南丞卻是雙目充血背脊發涼,那黑衣人卻一聲哂笑就遁入黑夜。
對麵或許是虛張聲勢,方才過招楊南丞也知道對方絕對不是自己的對手,可此刻他拽著手中頭簪隻覺得頭皮發麻,兩眼昏花,渾身無力,呼吸不及,哪裏還能起身追趕?眼見著對方消失,他卻隻覺得全身冰涼,一時間已經不知道如何是好。
楊南丞現年二十有一,本來當是青春韶華,火爆衝動愛出頭的歲月,偏偏他卻仿佛像個上了年紀的大叔。
年少時的楊南丞是個孩子王,幾乎沒有一天不與人打架鬥毆爭辯是非。身為張真人的關門之徒,他從小長在武當,自是將自家功夫看做最強。楊南丞年幼時因緣身受重傷,張真人為保他性命便直接將內力輸入他體內,因此楊南丞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年就已經是一介內家高手。他師承百年宗師武藝高強,又有內力傍身自然難免傲氣十足自視甚高。他性子本來就是見得不任何不平之事,但凡入眼都要管上一管,加上他火爆不拐彎抹角的脾氣,惹是生非的本領真是他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直到有一回。
那是楊南丞十六歲的深冬,隻因為師侄在山下被人欺負他就強出頭,夜逃武當山大鬧少林寺,獨自一人叫囂少林的百人銅人陣。
那一回,楊南丞不但嚴重傷人還引得少林方丈出麵調停,而且後來還當著師兄師侄的麵衝撞了代掌門師兄劉昌雲,所以被代掌門罰跪武當大廳裏三天三夜。
武當山本來就在山腰之上,數九寒天的日子,入夜以後更是冰寒刺骨。楊南丞一個人罰跪便是罷了,當時在山下被欺負的師侄默默陪他跪了一夜,這個師侄就是和他關係最好的餘天堯。
那一夜,武當山上飄著鵝毛大雪。雖然是在屋子天井裏,可冬寒徹骨滴水成冰,平日裏最聽楊南丞的話的餘天堯,不管楊南丞說什麼都不曾離開他,兩個少年就這樣並跪著足足跪了一夜。楊南丞內力護體倒是隻有些許凍傷,可憐餘天堯本來就是體弱,一宿跪下來卻是連夜高燒,身上凍傷凍壞數處好叫人心疼不已。從那天以後,楊南丞就像變了個人,別說惹是生非,這繁文縟節隻多不少,若是見著個陌生人說話別將人客氣死都算是好的了。
這二人的關係本來就是極好,那之後更是如影隨形,武當上下哪個不知道他二人同袍同澤?
餘天堯剛失蹤那會兒,楊南丞雖然看來平常隻是擔心一個師侄,不過卻是早已仿佛失心瘋,連著三天三夜沒有合眼在武當山翻箱倒櫃上下找人。從小身邊沒有親人,隻有師傅和師侄,失親之痛是他楊南丞萬萬不敢去想的事情。
壓抑著心情下山尋人而來,遇到江若初是楊南丞不曾料想過的。江若初的柔情他如何不懂?本是情動韶華,不說天雷地火,也是情深義重,昭之日月。可他不能也不曾有半刻不去想找到餘天堯。
這會兒,事情已經過去快半年,總算是得到一絲餘天堯的線索,但是偏偏卻是這樣來的,何不叫他手足無措?而這送來線索的人竟然是要以餘天堯的性命作為要挾,如何叫他不恍若驚天霹靂?
而且這來人到底是誰?和陳家有什麼過節?和他楊南丞有什麼過節?和武當有什麼過節?和餘天堯有什麼過節?
楊南丞想不明白,他隻知道,距離下月十五隻有二十天。
楊南丞在往東走,這裏距離蘇州並不遠。
陳家就在蘇州。
他當然不是去殺人。
但是他不知道該做什麼,對方給了時限,拿了信物,那是他最心疼的師侄和師兄,他不可能不管!
蘇州陳家,主人家陳濁是“長順鏢局”的大當家。“長順鏢局”遍布江南各地,但凡是在江南走動的人哪個不曾踏足他陳家鏢局?雖然隻是走鏢的並非江湖中的大門大派,其名卻是江湖人共知,其子侄也是江湖中小有名氣的俠客。
且不提他楊南丞的武藝能不能打過陳家上下,他楊南丞與他們本來就無冤無仇,更何況,這些人是江若初的父輩親眷。
於情於理,都是不可能去做的事情。
可他該怎麼辦?
他想不到,手裏的頭簪讓他心神恍惚,身邊也沒有個人可以商量,他隻能先往蘇州趕,他隻希望……
希望什麼呢?楊南丞也想不到,隻能這樣走一步算一步。
心思裏已經完全裝不下別的事情。
故意拖延著時間,本來七八天的路程,他硬是走了足足十九天。
今兒個已經是十四。
一路而來,楊南丞想過若是自己一條命可以換得餘天堯和陳家的活倒也罷了,可惜現在的情況顯然就算這樣做也是徒勞。
進城的時候同行的有兩個江湖人在說閑話,楊南丞也才想起,明兒也正是金陵武林大會的日子,怕是自己不出席,又要被掌門師兄責備了……還有若初……還有義兄秦逍,原本說好了在金陵聚首言歡……
楊南丞苦笑著甩甩頭不敢再多想兩人。
陳家的當家陳濁,他楊南丞雖然沒有見過也有耳聞;對方的功夫他倒是知道的,若是比武他楊南丞倒是還有自信可以全身而退,可是接下來怎麼辦?若是真的橫了心應了這件事,將來還有什麼臉麵去見師父,見天堯,見江若初,見江湖朋友?不應?難道要天堯和師兄橫屍武當?
楊南丞一邊想著一邊大口喝著酒。
他一路過來都在喝酒,頭一次覺得千杯不倒這種事情真的讓人很惱火,若他能醉的話,也許他醒來這些事情就從來沒有發生過?若他能醉的話,也許他醒來他依然和餘天堯,和師侄們在無所居聽風看雨?
街邊酒肆人雖然不多,見著這邋遢道士邊喝酒邊偏偏倒倒的樣子都不敢接近。
喝到自己也覺得有些上勁了,楊南丞才被掌櫃的哄走,迷迷糊糊走了幾步,就聽到打更的聲音。
原來已經二更天了麼。
楊南丞又重重歎了口氣,繼續一步一搖,向著陳府走去。
遠遠才瞧著那大紅燈籠上的“陳”字,下一刻就被一陣撲鼻而來的血腥味驚得酒醒三分。
楊南丞雙眼一瞪,心呼不好,趕緊了兩步飛奔過去,起身上了房簷直接翻身進了陳府院子。
一落地卻是叫他完全酒醒過來!
地上七零八落全是屍首!院中多數都是仆役的屍體,均是死相恐怖口吐血沫,看那臉色發青發紫口舌吐出唾沫橫飛,應該都是中毒身亡,而在院中涼亭裏的幾具屍首應該是被人偷襲致死,身上傷口青黑交加看來也是毒傷!
楊南丞大驚,怕是院中還有餘毒趕緊自探心脈,卻覺無虞,這才匆匆趕了兩步往主人房裏瞧了瞧,這一瞧更是觸目驚心!床上和房間裏赫然是一男一女兩人的屍首,其中那男子當時已經入睡被人無聲取了首級,女子背向窗外應該逃跑途中,背上卻中了兩劍,傷口也是發紫。
“這……”
楊南丞倒吸一口氣退出房間,一陣陰風掃過叫他不禁感覺背脊發涼,轉念一想,又起身到別處院子看了看,竟然也都是沒有一個活口!
到底是什麼人?!
楊南丞看了看自己手心竟然出了冷汗。
難道是之前的黑衣人?不,既然已經威脅自己前來,對方肯定不必自己動手,那會是誰?仇家?是什麼人這樣苦大仇深竟然要滅人一族?!
正在想著卻聽到一聲叮嚀,楊南丞趕緊循聲而去,聲音是從一間書房內傳出。楊南丞擔心是有幸存者也來不及多想,推門而入,剛跨步進去就聽得裏麵幾發暗器破風之音隨著他推門的吱呀聲向他撲來。
楊南丞本要抬手相接,可想到剛才死的人半數都是中毒,怕這暗器也是喂毒之物,這一刻猶豫,那小刀就從他臉上擦過去。
“嘖!”
心道不好,楊南丞暗自埋怨自己一時疏忽,卻聽得屋內的人喚了一聲:
“你,怎麼……”
那人怕是也身受重傷,聲音本就虛弱,話隻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楊南丞卻認得這個聲音。
兩步並做一步進了屋子,見到血泊裏的人,楊南丞的眉頭擰做了一團趕緊過去輕柔地將人扶了起來:
“莫日晞,你怎麼在這裏?”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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