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48 更新時間：18-08-08 11:33
李承勳在房內聽到敲門，便開了門。
蘇瀧站在門外，見李承勳並未寬衣，便問道：“少爺還沒睡麼？”
“明日就要去書齋了，我收拾些東西。”李承勳說道。
蘇瀧聽了才突然想起來，慌忙說道：“怪我玩得昏了頭了，竟忘了明天就要去書齋了，行李我該早替你收拾的。”
蘇瀧說著進了房，李承勳將房門關上，蘇瀧看了看李承勳收拾的幾樣行李，都是平時用的筆墨紙硯，衣物卻很少。
“少爺，外頭的雪半個月怕是化不開，書齋又地處偏僻，平時就清冷，咱們應該多帶些衣物的，你的筆紙，這些想來書齋也有，不帶也無妨，若真要用，我也可以回府來拿。”
蘇瀧一邊說著，一邊替李承勳收拾衣物，所挑揀的都是厚實的衣服，除外披的大氅，又有厚襖之類，生怕冷著李承勳。
收拾到半夜才算完，之後又問李承勳文房墨寶有什麼特意帶的沒有，李承勳隻挑揀了幾樣，如此一來，行李竟然塞了一滿箱。
之後李承勳便讓蘇瀧去睡，蘇瀧知他明早必定早早就要起來，於是先伺候他睡下，見他閉上眼後，這才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間。
蘇瀧平日天不亮就要早起練功，所以平時李承勳睡下後他也很快就會睡著，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玩得太過盡興了，以至於他在床上一直都沒有困意，蘇瀧睜眼看著一片漆黑的夜色，但滿腦子都在想明日去書齋後要做的事，這是蘇瀧的一個習慣，平時李承勳要出門，蘇瀧都會提前在腦海中將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並且排列地井井有條，盡量不再讓李承勳為這些小事操心。
懷穀書齋是蘇瀧比較熟悉的一處地方，李承勳每一次去書齋求學都是蘇瀧陪著去的，那裏的一草一木蘇瀧都很熟悉，但以往去書齋都是當天去當天回，李承勳從來沒有在書齋留宿過，別說是書齋，就連在侯府外留宿李承勳也極少，隻有幾次在宮裏皇上留了李承勳，李承勳不敢違抗旨意才留了下來。
對蘇瀧來說，侯府是最熟悉最溫暖的地方，也隻有這裏才能給李承勳帶來足夠的保護，所以每次外出，蘇瀧一看天將黑時便會提醒李承勳回府，這已經漸漸成了他們之間的一個默契，有時候時辰到了，蘇瀧還沒說出口，李承勳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而去懷穀書齋長住，這是以往李承勳從來未做過的事，蘇瀧從未在腦海中安排過如此長時間的計劃，所以他的腦子裏一直都很亂，很多事都顧此失彼，到了最後竟然責怪起自己腦子太笨，他想，如果自己的腦子像少爺那樣就好了，那麼這半個月外出留宿的每一件事就都能在腦海中安排妥當了。
蘇瀧一直輾轉反側到天亮，雞鳴聲傳進耳朵裏時他才被驚醒，立馬從床上坐了起來，看了一眼外麵已經大亮的天，心下一驚，立馬開始穿衣。
等蘇瀧穿好衣服，匆匆洗漱完來到旁邊李承勳房間裏的時候，卻發現李承勳竟然不在房中。
蘇瀧從房內匆匆走了出來，正準備去尋李承勳，正好看見府內的一個丫鬟，便上前問道：“小繪，你看見少爺了嗎？”
叫小繪的丫鬟回過頭來看著蘇瀧一臉驚慌的模樣，有些不知所措地說道：“方才在前廳見著了，這回兒不知道還在不在。”
蘇瀧聽了便拔腿往前廳跑了過去，還沒到前廳，就見到李承勳正坐在屋簷下，靠著欄杆，正看著院子裏的幾個丫鬟小廝在雪堆裏放炮仗。
“少爺，您怎麼到這來了！”蘇瀧站在李承勳身旁，微微喘著氣說道。
李承勳回過頭來看了蘇瀧一眼，臉上帶著一抹笑容，說道：“今天起得早，沒事在這看他們放炮仗，挺有趣的。”
蘇瀧看了一眼李承勳的穿著，身上沒有大氅，也沒有襖子，就隻有一件薄薄的長衫裹著幾件稍微厚實的衣服，這時又是清晨，屋外積雪未化，屋簷下還有些風，蘇瀧見了便又懊惱剛才來得太急，竟然忘了帶一件襖子來了。
“少爺，這裏風大，你病才好了一些，回屋吧。”蘇瀧突然對李承勳說道。
李承勳也感受到了些許冷意，便站了起來說道：“回去吧。”
一路上蘇瀧都沒說話，李承勳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玩樂中，臉上帶著笑，回到房裏，蘇瀧先拿大氅給李承勳披上，隨後點上了火盆。
“少爺，今早吃了沒有？”點上火盆後蘇瀧又問道。
“還沒有，正好你去廚房拿些早點來，我們一塊吃。”李承勳坐在火盆邊烤著火說。
蘇瀧聽了立馬準備去廚房，臨走前又回過頭來問道：“少爺，什麼時候去書齋？”
“吃完早點就準備吧。”
“好。”蘇瀧說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除夕一過，陵都城內就開始熱鬧了起來，一般的達官顯貴府邸從天亮起就開始有人登門拜年送禮，鹿鼎侯府作為大齊最顯赫的府邸之一，正月初一的景象卻與其他府邸完全不同。因為鹿鼎侯李崇每年正月初一到初五都會留在軍營裏，這已經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而沒有正主的鹿鼎侯府自然也就鮮少有人上門拜訪了，即使有人不知道這一點上門來送禮，鹿鼎侯府向來也有不收禮的規矩，來人也隻會掃興而歸，所以大年初一的鹿鼎侯府比一般的府邸都要冷清一些。
吃過早點，蘇瀧便開始將昨夜收拾的行李又檢查了一遍，確定一切齊全後才著人將行李抬到了府門外的馬車上。李承勳先一步到了門外，站在府門口看著小廝們把行李安置妥當後，他才上了馬車。
沒過一會兒，蘇瀧也出來了，手上拿著李承勳平日穿的大氅，鑽進馬車後便將大氅給李承勳披上了。
馬車在街道上緩緩前進，李承勳不時撩開簾子往外看去，正月裏的陵都街道比平時更加熱鬧，雖然外麵還停著厚厚的積雪，但寬敞的道路上像他們這樣的馬車卻絡繹不絕，更別說在路邊行走的人多不勝數了。
李承勳看著路邊的行人，眼神中突然透露出了一絲羨慕，他似乎有許久都沒有逛過這麼熱鬧的街市了。
馬車行至百花坊附近時，周圍熱鬧的氣氛就愈加濃烈了，李承勳往外看了一眼，百花坊一年一度的花魁節雖然在正月十五，但如今光是布置場地就已經吸引了大量的看客，可想而知花魁節那天又會有多熱鬧了。
“子銘兄上門托我替他看守書齋半月，為的也正是這半個月的熱鬧。說起來花魁節年年有，我卻從沒來看過一回呢。”李承勳看著熱鬧的街道說道。
“少爺，您這是後悔了？”蘇瀧看了他一眼問道。
“既已答應，又怎麼會後悔，更何況我就算得空，這花魁節也不是我該來的地方，若是傳了出去，也於侯府名聲有損。”李承勳表麵回答的十分豁達，但蘇瀧還是從他的眼神中察覺到了一絲遺憾。
馬車過了百花坊，便到了另一條街上，李承勳坐在馬車裏突然就聞到了一陣異香，李承勳趕忙掀開簾子往街道兩旁看去。在人群中搜尋了一陣後，他便看見了那座米糕攤子。
“許久沒吃米糕了，小瀧你去買些來吧。”李承勳突然對蘇瀧說道。
蘇瀧怔了一下，然後便反應了過來，立馬讓人停了馬車，隨後快速地下車往米糕攤子走了過去。
李承勳在馬車上遠遠看著蘇瀧擠進人群中去買米糕，一會兒之後他便又擠了出來，手上緊緊握著紙袋，快步朝這邊走了過來。
蘇瀧上車後便把紙袋口朝李承勳打開了，李承勳往自紙袋裏看了一眼，裏麵放著幾塊熱乎的米糕，此時正緩緩往外冒著白氣。
蘇瀧將米糕串在簽子上遞給李承勳，李承勳接過咬了一口，滾燙的米糕黏著他的牙齒，味道卻一如既往。
“九年前，我們偷偷跑出侯府，第一次吃的東西就是米糕。”李承勳將口中的米糕咽下後突然回憶起了往事。
經李承勳一提，蘇瀧也立馬想起了那件往事，當年也是正月，鹿鼎侯還在軍營裏，全府上下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悅中，蘇瀧在府內玩膩了便拉著李承勳從偏門悄悄跑出了侯府，那時的他們一個八歲，另一個七歲，離開侯府沒過幾條街便迷了路，兩個孩子在路邊茫然地走著，隻有李承勳身上帶了幾文錢，後來蘇瀧肚子餓了，李承勳便用身上僅有的幾文錢買了幾塊米糕，不知道為什麼那幾塊米糕的味道一直到現在仍然是李承勳記憶中最獨特的味道，所以一直到現在，隻要聞到米糕的味道，李承勳就會想到那天他和蘇瀧兩個怯生生地在街道上行走的樣子，兩個人緊緊牽著手，明明各自心裏都很害怕卻還在相互安慰對方，相互依靠著在陌生的環境裏待了一整天，而那一天也成了李承勳最難忘的一天。
蘇瀧憨笑了一聲說道：“那天真的很漫長，但我跟少爺都沒有因此而害怕，那時候我就一直在想一件事，就是不管怎樣，一定要保證少爺你的安全。”
李承勳看著蘇瀧笑了笑，其實在他記憶中，那一天的情景十分短暫。
馬車漸漸遠離了熱鬧的城區，朝著城內的月華山行去，而懷穀書齋就在月華山腳下。
李承勳遠遠地就聽見了月華山上的月華寺裏傳來的鍾聲，他在馬車裏遠遠地遙望著月華山，冬日裏的山上隻有一片光禿禿的樹丫，在樹丫間隱約能看見幾株盛開著的梅樹。
“小瀧，明日我們上山去一趟吧！”李承勳突然看著山上的廟宇說道。
蘇瀧不知他有何意，卻點頭應道：“嗯，少爺說去明日就去吧。”
馬車在懷穀書齋前停了下來，蘇瀧先跳下車，待李承勳下車後便開始搬行李，李承勳見他忙不過來便想幫他一把，剛拿上一個包袱，蘇瀧卻連忙從他手裏奪了過來說道：“少爺，你歇著就好了，這些事我來。”
李承勳聽了隻好笑了笑把包袱交給了他，這時身後的書齋內突然奔出了一個人，一見到李承勳便欣喜地說道：“我一聽到馬車聲就知道是你們到了。”
李承勳轉身看著一臉欣喜的鄭子銘說道：“子銘兄，讓你久等了。”
“那倒沒有，我也才到不久，我也是昨日在家過了除夕，今早匆匆來的。”鄭子銘說著便幫他們把行李拿進了書齋。
李承勳跟著鄭子銘一同進門，蘇瀧提著行李跟在他們身後，鄭子銘帶著他們走到書齋裏麵又對李承勳說道：“先生臨走前把書齋裏所有房門的鑰匙都交給了我，一會兒我就把它們都交給你，這裏麵可有先生私庫的鑰匙，先生私藏的一些好書卷這回可要被你都看光了。”
“子銘兄要是羨慕，不如留下來和我一同欣賞。”李承勳笑著說道。
鄭子銘聽了連忙擺了擺手說道：“讀書對我而言純屬樂趣，可現如今城裏有更大的樂趣等著我，我可不想錯過。”
“我來的時候路過了百花坊，今日才初一，百花坊就已經十分熱鬧了，怪不得子銘兄年前就一直惦記花魁節呢！”李承勳笑著說道。
鄭子銘笑了笑，帶他們到了書齋的內室，打開了一間房門帶他們走了進去，又說：“這是書齋裏的一間客房，前幾日我讓人打掃過了。其他地方，小侯爺應該也熟，我就不帶你去看了。”鄭子銘又拿出了一串鑰匙，“這是書齋的鑰匙，對應的房門都刻在鑰匙上了，我這就交給你了。”
李承勳接過鑰匙看了看，懷穀書齋雖不大，但大小房屋也有十幾間，最貴重的物品大概也就是穀懷先生的那些藏書了，這也正是穀懷先生讓鄭子銘看守書齋的主要目的。
“先生要是知道你把書齋扔給了我自己逍遙去了，恐怕又該罵你不成器了。”李承勳握著沉甸甸的鑰匙說道。
“我的德性先生早就一清二楚了，原本讓我來守書齋也是無奈之舉，其實我覺得他一早讓你來多好，你看你又愛看書，身邊又剛好有一個身手好的人跟著，讓你來看書齋，簡直是一舉兩得。”鄭子銘笑著說道。
李承勳無奈地笑了笑，看著蘇瀧把行李都歸置好了之後便對鄭子銘說道：“時候不早了，你若想湊城裏的熱鬧，這會兒就該去了，晚了我怕百花坊就沒你的位子了。”
“放心，我一早就讓小廝給我去占位了，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晚去一刻錯過了什麼豈不是可惜了。那我這就走了，這書齋可就交給你們兩個了。”
李承勳衝他點了點頭說：“趕緊去吧。”
鄭子銘隨後便匆匆出了門，李承勳看著鄭子銘匆匆離開的身影搖了搖頭說道：“子銘兄雖然性情豁達，但也因此給尚書大人惹下了不少麻煩，但願他這半個月能好好玩樂一場吧。”
“要我說，少爺，鄭公子是應該教訓，堂堂尚書府的公子，整日流連麗香樓那樣的地方終究有損體麵。”蘇瀧看著門外旁說道。
李承勳看了蘇瀧一眼無奈地笑了笑，走到蘇瀧身旁跟他一同收拾起了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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