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90 更新時間:18-07-20 03:40
領頭的混混得到了回答,放開了麵前的人,隻見那人踉踉蹌蹌地跑掉了。他已然知曉台上之人的身份,卻沒有再做出任何舉動。夏沽城和嵇九玉看得十分疑惑,不知這些混混所欲為何。
當是時,隻聞一道沙啞的人聲響起:“有何貴幹?就是來抓你這下流賤貨!”此話一出,直接震懾了在場眾人。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有一個中年婦人正走向樂台。這個人體態臃腫,渾身穿金戴銀,一瞧便是個富貴之人。她不停地對著醉花君罵罵咧咧,所說的盡是些粗鄙言語,嘴上唾沫橫飛,像是要把他給活活淹死才罷休。
“你學什麼不好,偏學那狐狸精勾引人夫,不知是哪來的野種,渾身帶騷味兒。”醉花君不發一言,臉上看不出慍怒,倒是有些不解的情緒。一聲又一聲,是越發的不堪入耳,台上的人毫無動靜,台下的人卻是早就躁動不已。
夏沽城終是忍耐不住,衝那婦人高聲喝道:“你真是不積口德!”那婦人一聽,見有人為醉花君打抱不平,登時更怒,指著他激動地向夏沽城說道:“我不積口德,你怎麼不問問他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她又對著醉花君吼道:“你倒是給大家說說你做過的事,可別有臉做沒臉承認!”“不管怎麼說,您大庭廣眾之下出口成髒,總不太好吧。”嵇九玉搖著扇子幫腔。
那婦人還欲再說,但話卻被醉花君打斷了。他之前默默地打量這個女人,準確地說,是暗自估算著她那滿身珠寶的價值。此人從頭到腳都委實找不出一星半點的美感,隻有身上價值不菲的金銀珠飾,才使得她在一群人裏,稍稍出彩了些。“你夫君是誰?我記不起來了。”他此話不假,那婦人之前雖把話說得極為刺耳,但究其根本,實則亦不假。
他確實不是一個清白的人。其實在整個問仙樓,清白的人都不多。這裏的樂師,表麵上是樂界的翹楚或新銳,實則大多數都在背地裏幹著見不得光的勾當。他們攀結達官顯貴,釋盡燈下柔情,若是讓人流連忘返,便是一世衣食無憂。
而醉花君尤為特別的地方,就在於他的身價與那份讓無數人欲罷不能,知難不退的挑剔。他從來隻與鴦都最有錢的人交好,金銀榜上排名第一的人不變,他的目光就不會移轉;若是換了名字,那他的眼底便全沒有了之前那人的影子。鴦都的人多多少少都聽說過他的豔事,但這也隻是平白增加了他的名氣罷了。畢竟癡迷於聲色犬馬的人,能有幾個是清醒的呢?
醉花君這麼一問,無異於火上澆油,把那婦人氣得直跺腳,“張琮那狗東西已跟我如實交代,你還想狡辯不成!”張琮這名字一過耳,醉花君倒是想起些事來。“原來是張夫人啊,”隻見他將雙手環在胸前,繞著張夫人慢慢踱步,眼神遊離於遠處,應是在思量什麼,又不禁抿唇哂笑。他靠近張夫人,低下頭來,以隻有她能聽清的聲音埋怨道:“我與張大人早無來往了,你怎的現在方來,擾我清淨。”“你!”張夫人被氣得開不了口,一個勁地喘氣。
他沒有理會這個女人的反應,又繼續低聲說道:“我不去找他,他倒偏要來找我麻煩。”隨後他抬起頭,又唏噓言曰:“有道是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我隻不過就是那一方流水罷了,你有何必來此,叫我難堪呢。”這句話他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在場眾人聽到之後,開始竊竊私語。
張夫人聽罷火冒三丈,憤怒更勝從前,也不再隻是動嘴罵人而已。隻見她把手一揚,那一群混混看見她的指令,便一齊走上樂台,將醉花君團團圍住。再觀被包圍之人,他的神色竟是沒有半分懼怕,仍舊從容,情緒沒有任何的起伏。
張夫人對那群混混大聲吼道:“把他衣服給我扒了,往死裏打!”說罷便見兩個混混靠近醉花君,粗魯地扯住他的手臂往後別,原以為他會極力掙紮,卻不料他全然無動靜。剩下的人也都湊了過來,欲脫他身上衣物。其實麵對這般絕色美人,這些混混一個二個早就起了色心,醉花君在他們眼中就像一塊肥美的肉,著實讓人垂涎不已。他們的眼神露骨而貪婪,離醉花君不過一個身位的距離。
夏沽城暗自呸了一聲,憤怒道:“欺人太甚!”他擼起袖子,準備翻過深淺圍欄到樂台上去,但又被嵇九玉拉住了。夏沽城袖子被拉了一把,扭頭一看,見又是嵇九玉,不禁皺眉說道:“你又拉我幹嘛!”嵇九玉衝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小聲說道“別去。”
夏沽城反應不過來,嵇九玉又對他說了句:“沒有必要。”那群混混剛要動手,當是時,一道洪亮的聲音忽至。
“誰敢動他!”循聲望去,但見一人從幕後走出。這人身形高挑,自蘊一身非凡氣度,麵色嚴肅,不怒自威。他喝止住了正欲動手的那群人,而後走到張夫人麵前,深鞠一躬。“張夫人,幸會。”
張夫人見麵前之人相貌英俊,彬彬有禮,而且風度翩翩,於是很自覺地收斂了之前“潑婦罵街”的行為,轉而變得含蓄起來。她臉上的橫肉堆砌出嬌羞的神色和討好的笑容,然後問道:“不知你是?”
“我乃這拂樂問仙樓的樓主,蕭曳陽。”隻見蕭曳陽雙手抱拳,向張夫人深鞠一躬,懇請道:“還請夫人給我一個麵子,遣你手下的人回去罷。”張夫人自然不會就此作罷,她指著醉花君大聲喝道:“這個賤人勾引我夫君,把他抽筋扒皮都是輕的,不過,”她有咳了幾聲,盯著蕭曳陽,似是想要掩蓋什麼不明意圖,“看在你為他講情的份上,這件事我可以不計較。”
“謝夫人大度。”蕭曳陽低首道謝,但張夫人又開口道:“但是,他須得跪在我麵前磕三個響頭謝罪,再當著眾人的麵摔了這箜篌,發誓以後再不沾器樂,否則,我定不當饒。”
醉花君聞言,沒有回答,浮現於臉上的,不過一點冷冷笑意。蕭曳陽沉思一番,答道:“這未免太強人所難。且不論醉花君是不是我問仙樓的人,這皆屬你們的私事,而你卻率眾來我樂樓公然鬧事,對這裏的秩序造成莫大影響,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吧。”“那便無甚好說了。”張夫人做了個手勢,示意那群混混動手。
蕭曳陽輕嗬一聲,把手背在身後,此時但見樂台幕後走出十幾個高大人影,個個手下拿著腕口一般粗的鞭子,站在蕭曳陽身後。是問仙樓的打手。張夫人見此陣仗,心裏慌張起來,麵上卻仍強裝鎮靜。
那兩個抓著醉花君的混混也感到懼怕,隻鬆鬆地抓著他,不敢用力。醉花君感覺那兩人力道漸輕,索性掙開他們束縛,再回到那椅子處坐下。卻不料在這之後,他做出了一件令所有人瞠目結舌的驚異之事!
隻見他抱著箜篌,徐徐彈撥。與《忘川別恨》的曲調截然不同,這弦音婉轉輕柔,交織之間,宛如美人低吟,訴幽幽情長。正可謂:榻上明月光,近看腰凝霜。媚眼漲春水,妖嬈隻一人。
醉花君所彈,竟是為天下所禁的大淫調,《水魚情》。此曲乃前朝一書生所作,相傳是因為他心愛的女子嫁給別人,他難忘其情而將它譜成,意在借此來排遣自己愛而不得,日夜相思之苦。他尋了十二名擅長不同樂器的樂師演奏這首曲子,卻在善箜篌的樂師那碰了壁。
那樂師十分排斥這等淫豔之曲,認為箜篌隻應尚雅而非尚俗,任憑書生如何勸說也不肯演奏。書生無法,隻好再尋他人,卻不料樂師的事情早已傳到了其他同行耳中,大家皆讚賞樂師高獨之心,一時間紛紛效仿他之舉動,拒彈任何豔色曲調。
後來又因為朝廷眾士大夫掀起的一場長達半年的“清音”運動,這首曲子便赫然出現在了禁榜名目上,天下無人再敢演奏。之後世道幾經浮沉,它也幾近失傳矣。如今醉花君竟當眾彈起此曲,在場的人驚詫之餘,皆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曲子音調好生奇怪……”夏沽城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嵇九玉聞言笑他孤陋寡聞,而後解釋道:“這首曲子可是前朝有名的禁曲,叫《水魚情》,你這都不知道?”
“《水魚情》……”夏沽城低頭重複了幾遍曲名,突然明白過來,尷尬地說:“原來是那種曲子啊,我說聽著怎這般怪。”嵇九玉被他逗笑了,直搖頭表示無奈。他複聽此曲,而後低吟道:“兩身香汗暗沾濡,陣陣春風透玉壺。樂處疏通迎刃劍,浙機流轉走盤珠。褥中推枕真如醉,酒後添杯爭似無。一點花心消滅盡,文君謾籲瘦相如。”
在場眾人,不管是識曲的還是不識曲的,都從這裏麵聽出了些隱隱約約,不可言說的東西來。聲聲入耳,惹得他們臉頰一片羞紅。
作者閑話:
美人撥弦,下裏陽春不論;豔者彈曲,世俗閑雅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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