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53 更新時間：20-04-21 09:46
從醫院裏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林汐和羅沐凡在逐漸濃烈的夜色中沉默地走了一會兒，還是林汐打破了有些陰鬱的氣氛。
“醒來就好了，至少證明他沒死，對不對？醫生不是也說了，隻要再觀察幾天就可以出院了，你還瞎擔心什麼？”
然後他突然站住，盯著羅沐凡問道：“你是不是又後悔了？”
羅沐凡沒有回避林汐的追問，與他對視著答道：“我很後悔把陸非又卷進來。”
“這不是廢話嗎？他是幹什麼的？既然幹了這一行，就沒有什麼卷進來不卷進來的！他就應該這麼做！你都為他死過一回了，還在乎什麼？”
“你胡說什麼呢？”
雖然知道陸非現在正老老實實的躺在病房裏，羅沐凡還是頗顯緊張的向四周張望了一下，見四下無人，才略鬆了口氣，瞪了林汐一眼，說道：“你能不能讓你的嘴別像你的人似的這麼隨便？”
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責怪。
“這麼說他還不知道最後是你強行把他從深度催眠狀態中拉回來的？”
“我沒有別的辦法——當時我能感覺到——他不想醒過來了！”
“可你這麼強行結束的話，估計他自己也能察覺出來，到時候他要是問你，你怎麼回答？還是找各種理由隱瞞？就像十年前那樣？”
羅沐凡沒有回答，可能在他心裏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答案，因為無論什麼時候，隻要是關於陸非的事情，尤其是陸非的安危問題，在他這裏除了竭盡全力的保護之外，不會再有第二種答案！
林汐從羅沐凡無聲的堅決中早已看到了答案，很不理解的哂笑了一下。
說實話，他一直有個問題很想問羅沐凡，隻是兩人很少像今天似的這麼靜下心來聊天，所以那個問題也一直懸在他心裏忽上忽下的，正好今天，他終於可以問出來了。
“羅沐凡，你能告訴我——”
走到路邊自己的車旁，林汐並沒有馬上拉開車門，而是靠到車前，端詳了羅沐凡幾秒鍾，才用自以為特別小心的態度問道：“年年月月的隻想著一個人，累不累啊？”
“心甘情願的想著，怎麼會累？”
羅沐凡反問道。
這個回答令林汐無話可說，隻得攤了攤手，做了個“咱倆不是一路人，你最好離我遠點兒”的表情，上車走了。
林汐本來不想直接回家，因為家裏隻有他一個人，出來進去冷冷清清，連條能衝他“汪汪”的狗都沒有，實在是無趣的很。所以他把車在自家樓下停好之後，也沒有立刻往家奔，而是先把頭靠在椅背上閉目休息了一下，為的是能做好迎接家中無聊氛圍的準備。
好像是知道他寂寞似的，才把眼睛閉上，手機上的微信提示音就響了起來，他低頭掃了信息一眼，微有些意外的看到前妻蘇蘅的一條語音躍入眼簾。
蘇蘅和林汐離婚已經有三年了，從拿到離婚證那天起，蘇蘅就再也沒和他聯係過，要不是因為他的手機號沒有換，估計蘇蘅都很難通過現代通信設備找到他了。
好久不聯係的人，尤其是前妻前夫什麼的，突然和你聯係，恐怕最大的可能就是她或者他又要結婚了，並且有向你炫耀目前幸福程度的嫌疑！好在林汐才不在乎蘇蘅過得怎麼樣，大不了就是去捧捧場罷了，也不會死人。
可是微信裏蘇蘅的消息卻並非林汐預料的那樣，反而是一句急匆匆的約會：“十分鍾後我帶一個人去你家，見麵談！”
三年不見，還是老樣子，林汐記得蘇蘅那種風風火火的性格，大概在急診室裏工作時間長了，都會變成這樣吧？
林汐看了下時間，晚上九點零五分，這麼晚了，蘇蘅還急著來見他，到底出了什麼事？
林汐的家和宿舍差不多，臥室裏放著一套上下床，旁邊是書桌和書架，客廳窗下有一套專門用來喝茶的榻榻米，除此之外，最多的就是書籍了，客廳有書、臥室有書，就連廚房的雜物架上都攤著幾本書。他的書，不僅多，而且雜，就像開了個書籍的雜貨鋪一樣，從天文地理到風土人情，從浪漫主義到魔幻現實，從古典文學到原版小說應有盡有。
與羅沐凡相比，林汐的性格更加隨意，家中的裝飾也比較雜亂，但看上去卻沒有讓人想一把火都燒掉的衝動。
林汐剛把茶水燒好，門鈴就響了。
知道是蘇蘅來了，林汐還是不放心的透過“貓眼”瞄了一眼，正對著“貓眼”的是蘇蘅的臉，在“貓眼”的放大作用下顯得有點變形，她身旁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個人，看上去像個青年，低著頭，看不清臉——這麼晚，她怎麼帶個陌生人來？
林汐有些不悅的打開房門，才露出一道門縫，蘇蘅就像是怕他再把門關上似的，拽著身邊的青年一下子擠了進來！
林汐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把門口的空間讓給了這兩個“闖入者”。
蘇蘅一踏進房間，就飛快地又把門緊緊關上，大概是怕她自己跑了。
林汐站穩之後，目光先落到蘇蘅身上：一身優雅的職業裝，幹練的短發，似乎沒什麼變化，隻是臉色比三年前離婚的時候好看多了。
然後，他又去看跟在蘇蘅身後進來的那個青年，這一看，差點驚得他跳起來。
“是你？”
語氣中夾雜著緊張、納悶和警惕的成分。
青年抬頭撩了林汐一眼，眼中閃過轉瞬即逝的怨恨。
“先聽我說！”
蘇蘅做了個“你們都放鬆，聽我把話說清楚”的手勢，然後對青年說：“我知道你不願意上他這兒來，可是我也沒辦法，事情的起因在他這裏，所以我隻能把你帶到他這兒來，讓他看著辦！”
“什麼？讓我看著辦什麼？他。。。。。。我。。。。。。不行！”
林汐的拒絕十分幹脆，他知道，隻要自己允許青年進了家門，那自己就有隨時被他“做掉”的可能！到時候碎屍萬段也未可知。
“林汐，你長長腦子好不好，如果他不是走投無路了，會答應我來找你？”
“他不是找你去了嗎？跟我什麼關係？”
“那是因為他以為咱倆還沒離婚！”
蘇蘅毫不避諱的說，“他隻知道咱倆離婚前的地址，這你又不是不知道！”
“怎麼這麼亂！你們——”
林汐又看了一眼仍舊沒有抬頭的青年，很多往事一股腦的從心底那個最隱秘的地方衝了出來，同時湧出的，還有一絲愧疚和無奈。
“要不你們坐下來說吧！”
他把蘇蘅和青年讓到榻榻米上坐好說：“我聽羅沐凡提起過，說你從那女人的別墅裏跑出來了，這跑了也有快半年了，還沒找到落腳點？”
青年——蕭雲朗終於把頭抬了起來——烏亮的眸子裏好像藏著很多秘密不敢說出來。
“我。。。。。。我已經被他們追殺了小半年了！我實在沒有可去的地方。。。。。。每個收留我的人都。。。。。。我隻好來找蘇蘅姐。”
蕭雲朗說的話不多，卻好像費了很大的力氣似的，他臉色極不好，還有黑眼圈，本來清秀明媚的麵容似乎生了一層鏽一樣黯淡無光，渾身上下，透出來的都是一股非常頹喪衰弱的氣質。
“你沒看這些日子的新聞啊？”
蘇蘅聽蕭雲朗說得有氣無力，便接過話茬替他說道：“從他逃出來之後，已經換了六個落腳點了，每個落腳點不出半個月都會被那夥人摸出來，然後就是追殺。最近的六次莫名其妙的凶殺案，其實就是那夥人搞的！所以你看，基本上毫無關聯的六個地方，凶案的作案手段也不一樣，其實目的卻是一樣的！都是為了他！”
“我還真不知道這事。我對這些社會新聞沒興趣。可是，為什麼保護你的人都死了，你卻逃出來了？”
“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每個落腳點我都不會停留超過半個月！”
“這就對了，那幫人要找到你，怎麼也需要時間，你這樣頻繁的換地方，正好可以躲過他們的追殺。跟那人混得長了，倒是長點腦子了！”
“要不是你，我也認識不了那個人呀！”
這句話，蕭雲朗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林汐沒理會蕭雲朗話中的挑釁，又說道：“還有一種可能，那個人，他還要你活著！”
“你們先別鬥嘴！聽我說，如果不是迫不得已，雲朗也不會來找你！他能投靠的朋友都已經找遍了，而且，他也不想再讓朋友替他死了！”
蘇蘅的話真是一針見血，紮得林汐呲牙咧嘴的疼：好，不讓朋友替他死？您老人家的意思是，我愛死不死唄！
“我這兒也不安全啊！”
林汐想推開這個麻煩，不，是定時炸彈。他可知道蕭雲朗背後那群人的厲害，如果自己真不想活了，又沒勇氣自殺的話，幫蕭雲朗一把還是可以的，可是關鍵在於自己還沒活膩呀！
假設我能活一百歲的話，我的人生才走了三分之一多點，而且混得也挺風生水起的，我憑什麼舍生取義？還是為了這貨？
“要是他們找來了，我連保護你都保護不了！我再搭上一條命，不值！再說——”
再說你要是趁我睡著了把我剮了我也不知道啊！
林汐把這句話咽回去，換了個說法，“再說，他們要是想找到你，你怎麼藏也躲不開！”
“你放心，我在你這裏隻住三天！三天之後，我就離開這裏，走得遠遠的！”
“不是——那你為什麼不早點離開呀？為什麼非要等死了六個人，你才決定走？而且是從我這兒走？”
林汐氣急敗壞，一下子站了起來。
“因為。。。。。。我不想說！”
蕭雲朗的回答氣得林汐差點背過氣去：您以為您是誰呀？亡命徒，還跟我這兒遮遮掩掩的？屬鴨子的？肉爛嘴不爛的貨色？這樣的話，我更不能幫你了！
“那好，我也不想幫你！”
林汐朝想開口勸服他的蘇蘅擺了擺手，“你住嘴，我不想聽你倆再說任何話了！我還得備課，請趁早離開！”
“這個忙，你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
蕭雲朗不理林汐的逐客令，坐在榻榻米上紋絲不動。
“蘇蘅姐，你回家吧，別讓你老公等急了！也別告訴他我的事，省得他替你擔心，謝謝你帶我來這裏！等我離開這座城市，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和你聯係。”
“雲朗，要不然我給你找個賓館待三天？反正三天也好過。”
蘇蘅看出林汐是鐵了心不想趟這趟渾水的，又不願看著蕭雲朗再落到那夥人手裏，隻得提出了一個折中的建議。
“不，我身上的錢不多了，我也不想欠你的，所以最好——最好由那個欠我的人來幫我——不管他願不願意！”
蕭雲朗看上去很脆弱，可說話卻極為硬氣，仿佛這間房子的主人是他，而不是林汐一樣。
蘇蘅又去看林汐，林汐仰頭盯著天花板上自己新買的水晶吊燈，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德行——這是跟蕭雲朗較上勁了——反正家是他的，他不同意，誰也不可能進來住！
“哎呀算了，要不然我帶你去醫院辦公室躲兩天。”
“不行，如果那些人找到醫院，一定會影響你的工作！”
“你為什麼不報警？”
林汐終於把目光從吊燈上收了回來，瞪著蕭雲朗問道，“既然那些人都是十惡不赦之徒，你如果投案自首了，警方一定會派人保護你的安全的！你這算。。。。。。汙點證人，對不對？我知道警方現在還在追捕那個女人，你現在去投案，等於戴罪立功啊，不是比在我這裏躲躲藏藏的安全得多？”
“這個不用你管，到了該投案的時候，我自然會去！可是現在，你必須讓我留下！”
林汐點了點頭，“懂了，就跟要死了心願未了一樣，你這是想先處理好後事對嗎？”
蕭雲朗冷笑了一下，“隨你怎麼說，反正我絕對不會再去麻煩別人了！”
哎呀！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看眼色恨不得殺了我，卻還得求我辦事，您真是把“二皮臉”的精華運用得淋漓盡致了！
林汐歎了口氣，對蘇蘅說：“你先回家吧，要不要我送你？”
“你答應了？”
蘇蘅很明顯的鬆了口氣，肩膀上的包袱一下子就卸了下來。
“一分鍾之內我不會改變主意。”
蘇蘅果然在一分鍾之內消失了。
經過了一場唇舌之戰的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安靜得讓人覺得氣氛有點詭異。好一會兒，林汐才對仍舊一動不動坐在榻榻米上的蕭雲朗說道：“雖然隻有三天，可你也得做到遵守我家的規矩——”
“你有家麼？”
蕭雲朗滿臉鄙薄之色，搶白了林汐一句。
“那你甭管！反正這是我的房子，對不對？你既然想住我的房子，就一定得懂我的規矩！這幾天，你可以隨便使用我房間裏的任何生活用品，晚上呢，你就睡榻榻米。不過，用完任何東西之後必須放回原處，我可不想你走了之後我要收拾一個月的殘局。還有，我晚上要備課，你不許隨便進我臥室打擾我，要不然，我立刻趕走你！”
蕭雲朗斜靠在榻榻米的靠墊上，歪著頭朝林汐的臥室溜了一眼，唇邊浮現出一點冷冷的笑意，“知道！”
林汐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正要轉身回臥室，卻又停住腳步，再次問道：“你真的是三天之後就離開？”
“騙你幹什麼？車票我都訂好了！”
蕭雲朗揚了揚手機，“不過你得祈禱祈禱，他們別再三天之內找到我！”
林汐當然不甘示弱，笑眯眯的回了一句：“除非你這就給他們打電話，通知他們來殺我，否則的話，我估計他們不會這麼快找到這兒來的！可如果你真的想殺我的話，我保證，你也好不了哪兒去！”
說完，又加了一句：“對了，不許亂丟垃圾！”
然後以一種取得暫時性勝利的姿態走進臥室，死死關上了房門。
蕭雲朗沒有馬上休息，他躺在榻榻米上，凝視了那扇緊閉的房門好久。
作者閑話：
不讀前兩卷，可能這一卷看起來有些費勁，不過沒關係，慢慢看，本就是個消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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