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59 更新時間:20-04-22 08:07
蕭雲朗住進林汐家的第一天,林汐沒有課,他說的“上課”其實是去參加某個“朋友”的葬禮。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尷尬,他硬拉著羅沐凡一起去了。
和林汐認識大概有六七年的光景,可羅沐凡對林汐的私生活卻知之甚少,除了知道他的職業,曾經結過婚,後來又離婚了之外,唯一知道的就是林汐是個“花花公子”。
林汐好色,而且男女通吃,但是他這樣的人,居然還有一個底線,就是絕對不吃“窩邊草”,絕不會對自己的同事和學生“下黑手”。所以盡管羅沐凡知道他的私生活“一言難盡”,可在這一點上,還是挺佩服他的。
更重要的是,林汐在很多事情上,都能助他一臂之力,因為林汐這個人雖然教的是中文,可業餘愛好卻十分龐雜,羅沐凡調查案件需要的各種資料,他能提供百分之八十,稱得上一部行走的“百科全書”,這是羅沐凡最欣賞他的地方。
羅沐凡雖然也很博學,但是專業性極強,當警察的時候,就是一門心思研究刑偵學,當了心理醫生之後,便一頭紮進了心理學領域,不問世事了。他的觀點是:我的腦容量隻夠裝專業知識的。
他的“專業化”思維,也體現在對待感情上,這就是為什麼他能和陸非十年如一日的彼此守候,卻不覺厭倦——都是腦容量不夠裝第二個人鬧的呀!
林汐則不同,用他自己的話說:“我是喜歡中文,可這世界上需要我了解和掌握的知識太多,我必須要把它們和中文一起裝進腦袋才行啊,要不然,我要這麼大腦容量幹什麼?”
於是,在感情上,他也采取了如此的態度——“寧濫勿缺”——心胸“博愛”無敵!
雖然對林汐的濫情理論頗有異議,但羅沐凡絕不開口去評論林汐的感情問題,在這一點上,他倒是秉承了行遠的“看破不說破”精髓。
“這也是我最喜歡你的一點!”
林汐一麵隨著各色人流往墓園裏走,一麵得意洋洋的說道:“我從小就討厭別人對我指手畫腳的教訓我,我對我錯用不著別人說,我對了,算我賺的,我錯了——那也是命中注定——大不了就是個”死”唄,還能怎樣?你看這來來往往掃墓的、下葬的、還真有心哭別人,先哭哭自己好不好?”
羅沐凡聽著他不著調的言論,無奈的笑了笑,跟著他進了西山陵園。
“對了,你不給自己去掃掃墓?”
林汐別有用心的調侃道,“你算賺了,能活著看到有人年年在你墓前哭得死去活來的,死了也值了,我就難說了。估計我死了之後,哭的人沒有,但是放鞭炮的肯定有!”
“自己死鑽牛角尖,還覺得自己挺瀟灑。”
羅沐凡知道他在說陸非為自己掃墓的事,心裏有點酸酸的,開始反擊起來。
遠遠的,一座新墓碑出現在視線中,周圍是剛剛目送親人下葬的親朋好友,除了默默流淚的女人之外,全都麵無表情,像極了魯迅筆下圍觀殺頭的那些人。
林汐望著那群人,側臉對羅沐凡笑了笑:“你說對了,越是我得不到的,我越放不下!”
說著快走幾步,接近人群,卻沒有挨近墓碑,在人群後麵就站住了。
“為什麼才來?人家都已經快完事了!”
羅沐凡緊跟其後,站到林汐身旁。
林汐沒有回答他,視線穿過人群停到還在低頭哭泣的女人身上,不知為什麼,唇角浮出一絲冷笑,然後穿過人群,來到墓碑前,從衣袋裏掏出一枚小小的銀戒指彎腰放到了墓前。
哭泣的女人看到那枚戒指,猛地抬頭盯住林汐,瞪大的眼睛裏有一股無法掩飾的怒火直噴出來。林汐瞟了一眼那女人,又瞟了緊緊攙扶著女人的中年男子一眼,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邪惡。
他借著安撫女人的時機,貼在女人耳邊嘀咕了一句什麼,隻見那女人臉色大變,衝動地揚起手就搧了他一耳光。林汐躲都沒躲,強硬的接住了女人的手掌,半邊臉頓時紅出一個五指印。
他看到人群後的羅沐凡似乎想發作,忙笑著衝他搖了搖頭,又把自己的另一半臉頰遞到了女人眼前,笑嘻嘻的說道:“該還給他的東西我都還給他了,你也占了大便宜,要是還不解氣的話,隨你打上幾百下!不過打完之後,就不要再找他爸爸媽媽的麻煩了!要不然,我真能把他——”
林汐沒再說下去,用眼瞟了女人身邊的男子一眼,並且用手做了個用力撅斷的動作,隨即丟下氣急敗壞的女人,分開目瞪口呆的人群,依舊帶著得意洋洋的表情離開了。
回城的路上,林汐一改往日喋喋不休的習慣,坐在副駕上始終一言不發。他的目光隨著蜿蜒而下的山路延伸到了不知什麼地方。羅沐凡知道,他此刻一定是在回憶著很多特別難忘的時光,那些時光,都是他曾經十分珍惜,並且不肯與人分享的。
羅沐凡識趣的保持著沉默,雖然對林汐算不上多了解,但是他也很清楚,林汐不想說的事情,任何人也問不出來。
直到再次回到喧囂的都市中,林汐才像突然回魂似的伸了個懶腰,收回散亂了一路的目光突兀的問道:“你知道我這輩子最慘的是什麼嗎?”
“你確定你要告訴我?”
羅沐凡把車停到路邊的一家飯館門口,耐心的等待著林汐的下文。
可是林汐盯了羅沐凡幾秒鍾之後,還是選擇了不再繼續把話說完。
“我還是回家吧!”
“不想說了?那好,我去給陸非買點吃的,你和我們一起吃午飯?”
羅沐凡沒有強迫的意思,拍了拍林汐的肩膀。
“謝啦!”
林汐跳下車,“我可不想打擾你們的好時光!家裏還有一個麻煩沒處理呢!”
羅沐凡當然猜不到,林汐嘴裏的“麻煩”,就是很多人一直在尋找的蕭雲朗。
蕭雲朗在林汐出門之後,也沒有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裏,而是飛快地溜進林汐的臥室,在衣櫃裏找了林汐的一套衣服換上了。
林汐和蕭雲朗都屬於中等身高,兩人的衣服尺寸也差不多,所以蕭雲朗很快就鎖定了一套休閑裝,穿好之後,他又從林汐的抽屜裏翻出一副遮陽鏡和一隻拆封之後沒有戴的口罩,把自己的臉全副武裝起來,然後跑到衛生間對著鏡子仔細打量了自己幾分鍾,覺得還是有哪裏不太隱蔽,左顧右盼了片刻,忽然想起昨晚進門的時候,玄關的衣帽架上還有一頂深色的漁夫帽!
好嘞!就是它了!
蕭雲朗把自己包裹得像一個怕被粉絲認出來的流量“小鮮肉”似的,匆匆走出了林汐的家門。
換乘了好幾趟公交車,又搭上郊區專線跑了半個多小時,蕭雲朗終於找到了姐姐蕭雲兮告訴他的那個地址:銀杏療養院。
銀杏療養院坐落在市郊西南部,是一座專門收容精神病人的療養院。這裏的景色雖然沒有什麼出奇,但是從公路通向療養院大門的一條銀杏大道卻非常顯眼,樹的兩旁就是一望無際的田野,療養院周圍十幾公裏內沒有任何居民區,使這座療養院看上去就像一艘停泊在茫茫大海上的孤舟一樣,寂寞而蕭索。
蕭雲朗沿著銀杏大道走了將近十分鍾,才看到療養院的大門,鑄鐵大門緊緊關閉著,裏麵是一個開闊的庭院,穿著病號服的精神病人三三兩兩的遊蕩在庭院中,間或有一兩個身著白衣的醫護從病人中間閃過。
蕭雲朗在門口站了幾分鍾,保安室裏的保安時不時的從打開的窗戶裏偏過腦袋來掃一眼這個穿得嚴嚴實實的青年,見他不像是走錯了路,也不像是來探視病人的,又遲遲不肯離開,便好奇的把腦袋探出窗戶,大聲問道:“你找誰?”
“我。。。。。。我想看個病人。。。。。。”
“看病人?誰呀?剛住進來的?”
“不是,是個老病人。”
蕭雲朗想,那個人在這裏已經住了將近三年了,估計好多人都已經認識他,於是便試探的問道:“他叫——”
“老陳!誰呀?”
保安室的房門似乎被誰拉開了,隨著清脆的聲音,一個女醫生的娃娃臉從窗戶裏露出來。
“戴醫生,他說是來看病人的。”
“哦?你來看哪位病人?”
戴醫生笑容甜甜的,望著蕭雲朗的眼睛彎成了兩道月牙兒。
“他叫趙輝,在這裏住了兩年多了。”
“趙輝?等我想想啊。他是不是住在丁香灣鎮,還有個妹妹叫趙筱茹?”
“對!就是他!我就是想探視他!”
“你是他什麼人?”
“我。。。。。。是他同學。。。。。。”
“那你不知道他已經出院了嗎?”
“什麼?”
“趙輝一周之前就出院了,還是他的妹妹趙筱茹親自來接的他。因為那天是我正式上班後第一次發工資,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楚!”
“出院了!”
蕭雲朗懵了。
再沒有比費盡心機之後撲了空更令人感到糟心的事情了。
蕭雲朗泄氣的走在銀杏大道上,沒走幾步就無力的癱坐在了一棵銀杏樹下:趙輝出院了,這說明已經有人知道了他的秘密,那我們的計劃豈不要泡湯了?
此時已是午後,從田野裏吹來的帶著初秋氣息的熱風一下下的撲打在蕭雲朗的臉上,把他的臉灼得火辣辣的。熱風撲到他的眼睛裏,刺得眼睛就像被激光打到一樣難受,很快就把他的眼淚給帶出來了。
他想先坐一會兒休息休息,然後再趕回市區,誰知就在他低頭沉思的功夫,忽然覺得背後有什麼東西在慢慢向他挪過來。。。。。。
蕭雲朗感到有人想從背後偷襲他,急忙跳起來拔腿就跑。
偷襲他的是兩個彪形大漢,按理說,他們人高馬大的,抓他跟抓個小雞子一樣易如反掌,可沒想到蕭雲朗的反應速度極快,他們還沒下手,就被他發現了,而且還跑得跟兔子似的,幾乎是連蹦帶跳的就超出了他們的控製圈。
兩個大漢當然不是善茬兒,跟著蕭雲朗直追下去,他們知道,隻要別讓蕭雲朗跑到人多眼雜的公路上,他們就能製服他!
蕭雲朗也知道這個,所以拚了命的向著公路方向狂奔,誰知道忙中出錯,正撞到對麵騎過來的一輛“摩拜”單車上,雙方誰也沒便宜誰,來了個集體“人仰馬翻”!
蕭雲朗的胳膊肘被單車的車把撞得轉了筋,疼得抱住胳膊“哎呦”起來。
騎單車的青年急忙從地上爬起來,蹲到蕭雲朗身邊問道:“你怎麼樣?”
蕭雲朗一邊搖頭一邊回頭,發現那兩個大漢離他越來越近,急忙起身抄起青年的單車騎上就走!
蕭雲朗把單車停到公路旁的公交站牌下,心裏略略踏實了點兒,這時候,他才有些擔心那個陌生的青年,雖然那兩個大漢是衝著他來的,可如果沒抓到他,那個青年反而成了墊背的,自己就太對不起人家了。
蕭雲朗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選擇再次騎上車,順著原路去尋找那個青年了。
騎到一半的時候,他就望見對麵路上,那個青年正背著旅行包晃晃悠悠的朝他走過來。
蕭雲朗的心終於放回了原來的地方,他一腳點地,停下車,等青年走近自己,才把車推到青年麵前說:“對不起,你,你沒事吧?”
青年笑著搖搖頭,拍了拍自己背後的旅行包,答道:“隻要我的相機沒事,我就沒事!”
他的眉眼清秀,笑容更是溫暖如春,
“真不好意思,我本來是去那所療養院看病人的,不知道怎麼得罪了那兩個人,要不是你,我估計就要被他們揍扁了。謝謝你,我叫——林汐——請問你貴姓?”
“你好,林汐,我叫程諾!”
程諾熱情的握了握蕭雲朗伸出來的手掌,並沒有對這個名字產生什麼懷疑,然後友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著說:“我們倆是不是不摔不相識啊?”
程諾是來郊外采風的,他早聽同學提起過,西南郊有一條非常美麗的“銀杏大道”,所以就趁著今天沒課的時候趕過來看看,誰知竟陰差陽錯的遇到了被追逐的蕭雲朗,這也是一種妙不可言的緣分吧?
程諾顯然已經從兄長的自殺陰影中慢慢走出來了,尤其是在交往了羅沐凡和陸非、簡正輝幾個好朋友之後,他的視野似乎一下子變得格外大了起來,性格也改變了不少,於溫和體貼之中,又增加了開朗和熱情。
“他們沒把你怎麼樣吧?”
蕭雲朗邊和程諾往公交站走,邊不放心的問道。
“沒有沒有,他們又不是想找我麻煩。”
程諾笑著答道,他沒有告訴蕭雲朗,他不僅和那兩個大漢交了手,還用自己的“空手道”把他們打了個落花流水——什麼時候也不能太招搖——這是哥哥曾經屢次提醒過他的。
蕭雲朗給程諾留了自己的電話號碼之後,便和他告別,直接回到了林汐家,這時,林汐也才剛剛進家門沒到十分鍾。
看到自己剛買的衣服被蕭雲朗套到了身上,林汐的氣不打一處來,上去就拽住了蕭雲朗的衣領,又一想:這不是我自己的衣服嗎?撕壞了他也不會賠!隻好悻悻的又把手放開,指著蕭雲朗的鼻子質問道:“誰允許你進我的臥室,翻我的衣櫃,穿我的衣服,戴我的眼鏡和口罩?還有我的帽子?”
“你想知道是誰允許的?”
蕭雲朗根本沒把林汐發脾氣的樣子放在眼裏,大搖大擺的來到榻榻米前,把帽子,眼鏡、口罩摘下來一件件的扔到了林汐懷裏,然後,他開始脫衣服——林汐站著沒動——直到他開始解褲子,林汐才醒悟過來,“你,你別脫了,我這衣服不要了,隨便你穿!”
“允許了?”
蕭雲朗的唇角再次浮現出冷酷的笑容,“這還差不多!你走開,我要去洗澡了!”
林汐真是一點脾氣也沒有了,“好,蕭雲朗,算你狠!我現在就開始倒計時四十八小時,後天午夜十二點,你要是還不走,我——我——”
他“我”了半天,還是沒“我”出個所以然來,隻得抱著一堆零碎鑽進自己的臥室,掛起了無聲的“免戰牌”。
隨著那一聲“砰”的關門聲響起,掛在蕭雲朗嘴角的冷笑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失落和心碎夾雜在一起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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