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952 更新時間:20-04-23 08:08
淋浴的花灑裏灑下仿佛雨絲般的水線,層層疊疊的水霧中,是蕭雲朗迷茫的眼神。他呆呆的凝視著鏡中已經模糊的自己的影像,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賓館洗澡時候的樣子。
那是他第一次離開家鄉那座小縣城,來到這座繁華而陌生的大城市裏尋找姐姐。可以說,一下火車,他就懵了。和沉寂緩慢得像綠皮車一樣的家鄉相比,這裏簡直就是最尖端的“磁懸浮”列車!到處都充斥著令他既驚愕,又不知所措的各種新鮮玩意兒。
他隻知道姐姐的大學校名,卻不知道該怎麼坐車去那裏,隻能在車站傻傻的等著姐姐心急火燎的來接他。。。。。。
誰能知道,從那時候起,他就已經和這座城市結下了深厚的不解之緣呢?
溫熱的水流順著他的發梢流淌下來,一直淌到他的腮邊,又順著腮邊,滑落到身體的每一寸肌膚上。。。。。。
他閉上眼睛,享受著這無比輕鬆的時刻,感到一種安逸的舒適感襲上心頭,三年來,他第一次有了重新回到家中的感覺。
沒容他過多品味這種舒心自在,門外就響起了林汐不耐煩的敲門聲:“勞駕,您快點好不好?我想上廁所!”
這個蕭雲朗,不但睡覺不關燈,洗澡的時間還這麼長,簡直比女孩子還能磨蹭!
林汐心裏的怨氣指數不斷升高,指數直逼可吸入顆粒物的空氣含量。
剛共處了一天,蕭雲朗已經讓他覺得不能容忍了:這小子除了每回看見他都像看見仇人似的之外,還經常一驚一乍的,特別是在他不小心打擾他的時候,他都能被嚇得從自己所在的任何一個角落跳起來,再以小白兔提防老狐狸般的警惕性觀察他一番,直到他離開才罷休,完全不管他那樣能把別人也嚇個半死!
催了三四回,蕭雲朗終於裹著浴袍——當然也是林汐的——從衛生間裏出來了。
林汐本想教訓他幾句,可內急得不行,隻好先鑽進衛生間解決“個人問題”。
等他出來之後,蕭雲朗已經把自己裹進了被子裏,頭發濕漉漉的就躺到了枕頭上。
“你——你怎麼不把頭發吹幹?”
林汐雖說一百個瞧不上蕭雲朗,可那一百個瞧不上也抵不過一顆愧疚之心,“吹風機就在浴室櫃子裏。”
“知道了!”
蕭雲朗嘴裏答應著,卻沒有起身的意思,眼睛也不去看林汐,林汐沒辦法,搖了搖頭,徑自回臥室準備關門,可剛進臥室,忽然又想起蕭雲朗自從進了自己家之後,除了身上那套衣服之外,再沒有其它衣服,不如明天趁著沒課去幫他買幾件,也算盡了自己的“地主之誼”!
他心裏想著,轉身又回到了客廳。
這可把正要起身的蕭雲朗嚇了一跳,重新又把自己裹進被子,眼睛緊盯著林汐,好像他隨時都能朝他撲過去似的。
這滿分的表情惹得林汐頓時失去了表達歉意的熱情,到了嘴邊的“明天有空沒有”也變成了“麻煩你睡覺關燈好不好?我不交電費的嗎?”
蕭雲朗的嘴唇輕輕動了動,思索著怎樣才能回答得令林汐無話可說,但最終,他還是心情低落的點了點頭,答道:“我,後天就走了,隻亮今晚和明晚,不行嗎?”
“蕭雲朗,我是對不起你,我不應該讓你的老板把你介紹給那個女人,可我當時不是因為。。。。。。因為。。。。。。算了,說了你也不明白!睡覺睡覺!”
林汐被自己說得啞口無言,無奈的再次選擇了逃離。
“還不是因為我賤!”
蕭雲朗小聲說著,隻是這句話,林汐已經聽不到了。
這一夜,蕭雲朗依舊無眠。
對於今天在療養院的一無所獲和突然遭遇襲擊的事,他百思不得其解:他猜不出那兩個偷襲他的大漢到底是誰派來的。
是汪夢瑚嗎?如果是她的手下的話,為什麼他們前幾次都是過了半個多月才找到他,而這次,卻這麼快就發現了他的蹤跡?還很快就“殺”過來了?
依照以前的經驗,蕭雲朗斷定那兩個人應該不是汪夢瑚派來的,那麼。。。。。。就是療養院裏麵有“鬼”?
蕭雲朗想起在療養院門口遇到的那個“戴醫生”,她看上去也不像是在撒謊。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沒有進入療養院,根本不知道趙輝是不是真的已經出院了!
和那個人在一起三年,蕭雲朗學會了不再相信任何人,或者說,他不會單憑一句話就認定別人說的是真的!如果趙輝沒有出院呢?那也隻能說明療養院裏一定藏有更多的秘密!
現在看來,想要進入那個全封閉式的療養院是不可能了,要證明趙輝真的出院了,隻能去趙輝的老家“丁香灣”探探虛實!因為姐姐蕭雲兮曾經給他留下過一條關於趙輝的重要線索:趙輝和妹妹趙筱茹就是吳玉珍的丈夫趙春生本家大哥趙春喜的孩子,隻是趙春喜和妻子很早就去世了,當時兩個孩子都不成年,是由趙家幾個兄弟共同撫養長大的。
可是,要去丁香灣的話,自己獨自去的確有點勢單力孤。
蕭雲朗想了想,心中忽然冒出一個人來:有他陪自己去,應該是最合適的!
這是進入醫院的第五天,陸非徹底清醒了,當他看到羅沐凡完好無損的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心情就像陰霾多日的天空吹來一陣涼爽的清風,頓時晴朗起來。
後來,他斷斷續續的想起了很多自己和行遠經曆過的事情,可每次想到最後與行遠分離的那一瞬間,他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為什麼就像突然撤了投資的電視劇一樣,胡亂的就結尾了?
他想起行遠在“瑤池頂”和他訣別時的一舉一動,始終疑惑不解:行遠似乎是故意在引他跳入瑤池頂的潭水之中,因為隻有那樣,他才能重新清醒過來,行遠還說什麼“一切都是假的”,看他的樣子,好像急於讓自己離開那個“世界”似的!
對了,還有梁牧和瓔珞,他們最後怎麼樣了?是攜手隱居了,還是出了什麼差錯,最終沒能偕老白頭?
秦玉軒和小湘王又如何?
一想起這兩個人,陸非就有些心煩意亂,秦玉軒之於小湘王,恰如小湘王之於行遠,都是求而不得,又都是情深意切,不肯割舍,拋開他們之間的恩怨不說,陸非真的很想知道他們最後到底是怎樣的結局。
都怪那匆匆忙忙的清醒!
夜深人靜,陸非在病房裏卻輾轉反側,他生氣自己聽了行遠的話,胡亂就跟著他跳進了深潭,假如自己當時再等一等的話,可能還會知道事情更多的結果。
但是,如果是有人故意不想讓他知道結果呢?
陸非被自己心中跳出來的這個想法震動了一下:如果有人能讓他清醒過來的話,那這個人一定就是羅沐凡!
是不是他擔心自己在那個世界停留時間久了,會回不來?所以才急忙通過混亂的結局讓自己快點清醒過來?
陸非想,這一定是可能的!
唉!沐凡啊,沐凡,你和行遠,都對我一片真情,卻為何都不能與我同行呢?
誰說的?陸非忍不住笑話自己:不是已經和沐凡在一起了嗎?從你再次執迷不悟的出現在羅沐凡的生活當中之後,羅沐凡就接受你了,這難道不是真的嗎?還懷疑沐凡仍舊不能接受和你在一起嗎?這不是庸人自擾?
陸非想到這裏,不由自主輕輕笑了起來。
羅沐凡在窗前坐了很久。
深夜的城市,依然華光四射,宛如一位盛裝的麗人,正在夜晚的舞台上展現自己與白天完全不同的妖嬈風姿。燈火通明的道路上,車燈連成了一串閃爍著耀眼光芒的珠鏈,從城市的一端連到另一端,徹夜不倦。
每當他有問題想不通的時候,他都習慣於在窗前坐上很久,這個習慣,是當刑警的時候養成的。但是,沒有哪個問題,能像陸非一樣令他難以揭開謎底。
從認識陸非的第一天開始,他就有種會和這個青年發生些什麼的直覺,後來果然發生了,從十年前,到現在,從未間斷的各種情感糾纏始終繚繞在他們的生活中。
他自認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說實話,自從幹上那一行開始,他就已經決定再也不碰任何與私人感情有關的問題了,誰知世事難料,就難料在世事很少按照人們既定的目標或者希望去進行,陸非的出現,就是對他這個決定的最大諷刺:什麼定力,什麼不問私情,還不是沒有遇到讓你喪失定力,動了心思的那個人?
和陸非分別的十年間,羅沐凡想得最多的就是“今天,陸非在幹什麼?他是不是又想起了我?就像我想起了他一樣?”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有種心被揉碎的痛楚感。。。。。。
幸好,幸好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陸非這次被他引導著進入那個“世界”,就像以前的每次行動一樣,仍舊沒有令他失望。
他沒有告訴陸非,其實從他進入那個世界的第一時間開始,他就始終陪伴在他的身邊。
羅沐凡有一種能力,可以讓自己的思維進入被催眠者的思維,看到被催眠者腦海裏的那個“世界”,而被催眠者卻不會發現他的思維痕跡。
對於這次長時間的催眠,羅沐凡心裏也沒有什麼底,畢竟陸非的身體剛剛恢複不久,和受過訓練的專業人員相比,他的思維頻率也不是特別穩定,中間可能會發生任何意外情況,為此羅沐凡隻能選擇與陸非共同進退。
他知道,如果陸非進入深度催眠狀態的話,很可能不會輕易被喚醒,除非他能打亂陸非當時的思維模式,強迫陸非醒過來,而這樣做的危險性在於:他必須將陸非的思維和自己的思維調整到同一界麵——比如“瑤池頂”的深潭——這樣一來,陷入深度催眠狀態的人就會因為受到強烈刺激而清醒過來,同時,沒有進入催眠狀態的那個人,則很有可能被刺激得失去知覺性,受到強烈刺激的反噬,導致陷入重度昏迷之中。
這種危險性,除了葉凱文這樣的專業人士知道外,就隻有林汐這位知識“雜家”知道了,所以林汐才說羅沐凡為陸非都死過一回了的話,雖然是無意的調侃,可也看出他是不太同意羅沐凡這麼“玩命”的。
好在陸非清醒了,他也沒有被反噬,不過,清醒之後的陸非卻又令羅沐凡產生了另外的疑惑。
羅沐凡疑惑的是,陸非自從恢複了意識之後,個性又有了一些奇特的變化。
在複合之後,羅沐凡曾經覺得陸非和十年前相比,有很多變化:變得疑神疑鬼,變得不相信他,變得有些矯情,有些無理取鬧。
但是這幾天,羅沐凡卻發現,陸非似乎又回到十年前的狀態了。
他變得溫和了許多,也不再問他一些令人尷尬的問題,像什麼“你和林汐是怎麼認識的?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這十年裏你有沒有和林汐做過什麼事情?即便是沒有和林汐,和別人你有沒有過?”之類的,每次都能令羅沐凡既氣惱又抓狂。
這哪裏是陸非,分明是個拈酸吃醋的醋壇子!
但是這次清醒之後,羅沐凡發現陸非的性情好轉了不少,似乎是失去的那部分理智又回到了他的身體裏,使他重新變成了原來的那個陸非!
難道是在催眠的過程中,陸非找到了自己“失落”的靈魂?
若真是這樣的,他又是怎樣失去靈魂的呢?羅沐凡不得而知。
林汐是被蕭雲朗的叫喊聲驚醒的。
深夜三點半,要不是客廳還亮著燈,林汐真以為蕭雲朗是撞見鬼了,才發出那麼歇斯底裏的恐怖聲音,嚇得他連拖鞋都沒來得及穿,就連滾帶爬的竄進了客廳。
這惹禍根要是在我這裏出個三長兩短的岔子,我恐怕一輩子都甭想安生過了!
幸好蕭雲朗隻是被噩夢魘住了,在林汐衝出臥室的一刹那,蕭雲朗正好從榻榻米上滾落到地板上,醒過來了。
大概是意識還停留在夢中沒有完全清醒,蕭雲朗張開的瞳孔在映射到林汐身影的時候,顯得格外散亂,大約過了十幾秒鍾,他才調好雙眼的焦距,“呼”的一下坐了起來,眼中的恐懼驚慌也迅速被冷淡和抗拒所代替。
有那麼一瞬間,林汐從蕭雲朗的眼中捕捉到了一種不可捉摸的渴望之情,那是當他的身影出現在蕭雲朗的眼前的時候,他的的確確看到有一絲淡淡的渴望依賴他的光芒如流星般閃過,快得就像一道閃電,來不及劃破遮滿天空的濃厚愁雲,就被淹沒在了茫茫的失魂落魄的宇宙之中。
蕭雲朗臉上的拒絕之色迫使林汐不得不把剛剛抬起的腳重新落回原地,幹巴巴的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蕭雲朗抱著被子從地板上站起來,邊走向榻榻米,邊冷淡的說道:“隻是個夢而已。”
林汐點點頭,看著他躺好,猶豫了一下,又說道:“他們都已經走了,你知道的!”
“你想說什麼?”
蕭雲朗本來已經閉上的眼睛重新睜開,用深得看不見底的眼神凝視著林汐。
“我。。。。。。”
林汐又語塞了。
其實,他早想對蕭雲朗說上一句“對不起”,可是又覺得有些時候,一句道歉不過是犯錯的人在給自己尋找被原諒的理由罷了。很多情況下,“對不起”和“你別怪我,我也不想這樣的”是一個意思。
“我是說,要我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林汐認為,這句話要比虛情假意的“對不起”三個字更能體現他渴求原諒的誠意。
空氣凝固了一會兒,林汐能明顯的感覺到胸口的氣壓正在慢慢增高。
“還來得及嗎?”
蕭雲朗沉默良久,才慢吞吞的吐出這幾個字,望著林汐的眼神更加深不可測。
那眼神仿佛化成了兩道利劍,直刺林汐的心肺,又仿佛兩顆離陽光最遠的寒星,把陰冷而抑鬱的光芒射到了林汐臉上。
“隻要你願意,就來得及!我可以,幫助你擺脫你經曆過的一切!”
林汐總算把壓在心底好長時間的話說出來了!
他試探地朝著蕭雲朗走近幾步,就像要去安撫一隻受驚的小獸一樣,慢慢地,耐心地邁著每一步,生怕自己的急躁會使那本就心懷畏懼的小獸再次被嚇到。
看著林汐離自己越來越近,蕭雲朗沒有做出任何表示,他好像正神遊天外一樣,怔怔地瞪著林汐的腳步,目光空洞極了。
就在林汐離他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他忽然開口了。
“如果你知道我都經曆了什麼,你就不會這麼有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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