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41 更新時間:20-08-07 08:03
老齊趕了半夜的路,把女版“厲小凱”送到雲都市內之後,又原路返回了清崖鎮,到達“芙蓉巷”客棧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
聽說俞雪昭和孟若齡想去清崖山裏,老齊連連告饒:他昨夜又驚又嚇,到現在還沒緩過來神來,就想躺下好好睡一覺了。
俞雪昭和孟若齡並不難為他,隻是讓他把上山的路線畫出來就行了。
老齊暈頭暈腦的把路線畫好,又和關氏兄弟、蕭雲朗告辭之後,便急不可待地跑回家去了。
“那個厲小凱為什麼要去雲都市裏呢?”坐在副駕駛上,孟若齡望著前方漸漸變得清晰可見的清崖山山色,好像是自言自語的問了一句。
俞雪昭搖了搖頭,“這恐怕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車子在盤山公路上悠然自得的行駛著,山上的秋意正濃,一層層紅葉把山巒溝壑都浸染得仿佛披上了一件巨大而豔麗的五彩霞衣,偶爾的,會有汩汩的細小清泉從石縫或者深澗裏流淌出來,給秋日的上午增添了無限的清涼氣息。
隨著山勢越來越高,山上的寒意逐漸濃厚起來,在背陰的山穀裏,甚至都能看到凍成冰的溪水了。
俞雪昭把車停到半山腰一處隱蔽的樹林裏,從這裏開始,已經不能憑借汽車的力量往上爬了。近旁的一條羊腸小道從樹林中穿過,一直蜿蜒向上,似乎能夠到達山頂。
俞雪昭才一打開車門,便覺地有一股寒氣衝了進來,他急忙把後座的防風風衣拿出來遞到孟若齡手中,說道:“快點穿上,山上更冷。”
孟若齡沒有馬上穿,隻是拿著風衣望著俞雪昭,俞雪昭愣了愣,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又從後座座位底下掏出一件外套說道:“穿上你的吧,我車上這些裝備是常年準備的,不用擔心。”
孟若齡知道他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禁微微一笑,這才不緊不慢的把風衣穿好,兩人便一起循著羊腸小道繼續往山上走去。
山上的秋色更美,不但有層層疊疊、深深淺淺的紅葉林時不時的閃現,還有尚未敗落的野花在路邊伸頭探腦的迎接他們,腳下不時的會踩到幾顆鬆果,急迫的想搜索過冬食物的鬆鼠們也會被驚動,忽而竄上,忽而奔下的驚擾著默默佇立的樹叢。
俞雪昭背著登山包,腳步依然矯健,倒是孟若齡,平時大概連山都不怎麼爬,才走了半個多小時,便叫著“累”,非要停下來休息不可。
俞雪昭看了看周圍,這裏山高林密,卻正好朝陽,此時已經過了上午十一點,一輪金色的秋日暖陽熱情正盛,溫暖的擁抱著清崖山,和山上的一切生物,馬上就要升到正南方的天空中了。
不遠處的樹下,有片空地,幾塊青石橫亙在樹下,正好可以休息。
俞雪昭便拉著孟若齡來到樹下,鋪了一張薄氈子在石頭上,和孟若齡一起坐下休息。
孟若齡從登山包裏掏出一瓶水,一麵喝著,一麵環顧四周,忽然,他用手肘捅了捅低頭撥弄手機,尋找信號的俞雪昭悄聲說道:“你看,那是什麼?”
俞雪昭抬眼瞟了一眼孟若齡指的方向,發現那裏的草叢中,似乎藏匿著一隻動物,它不知在地上刨著什麼,身旁的草叢都被震動得晃動不停,依稀的,能從高高的草叢間看到那動物棕黃色皮毛的一角。
是獾嗎?俞雪昭知道,清崖山上有獾,這時候正是獵人上山掏獾的季節,會不會是被夾子夾住的獾趴在那裏掙紮呢?
俞雪昭示意孟若齡別動,輕手輕腳的起身朝那隻動物摸了過去。孟若齡想了想,也跟著他湊了上去。
越走越近,那動物似乎聽到了他們的腳步聲,爪子刨得更加迅速。俞雪昭和孟若齡等它略略安靜之後,又接著跟進了。
草叢被那隻動物壓出了一個窩,俞雪昭和孟若齡輕手輕腳的走近草窩,終於看清了趴在窩裏的那隻動物。
“博美?”孟若齡覺得眼前的動物很像博美犬,隻是看上去比博美身形大了些,“大型博美!”他又補充了一句。
俞雪昭無奈的戳了他的鼻子尖一下,正要開口,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別打擾它,那是我養的狐狸!”
兩人大驚,回身望去,隻見不知什麼時候,一個皮膚黝黑、身體精壯的老年男子正站在他們休息的青石旁邊,目光陰鬱的注視著他們。
“這家夥我養了兩年了,還是改不掉藏食物的臭毛病。”老人說著,打了個呼哨,那棕黃色的“大型博美”立刻從草叢中蹦出來,歡天喜地的奔到了他身邊。
孟若齡的眼睛瞪得老大,豎起拇指驚歎道:“老爺子,您養的玩意兒——真高級!”
老人的嗓子裏發出一聲低“哼”,不知是得意,還是不屑,拍了拍狐狸的頭問道:“你們上山幹什麼?這裏已經快到山頂了!”
“老爺子,我們是來找一個人的!”俞雪昭看出老人獨居不是一天兩天了,脾氣應該不會很合群,便上前解釋道:“是鎮政府的齊主任給我們畫的線路圖,應該不會錯吧?”
“你們找誰?”老人不搭茬,直接又問了一句。
“他叫——”俞雪昭話音未落,孟若齡卻搭話道:“老爺子,他叫厲小凱!您知道嗎?”
俞雪昭一愣,迅速明白了孟若齡的用意:這老爺子看上去不是很歡迎陌生人,如果直接說出他們要找的人是誰,估計他就會把他們“審問”個底兒掉——畢竟他們要找的是清崖鎮的當地人,老人不知道他們的來意,一定不會輕易告訴他們——如果繞個彎子,把幾年前的厲小凱說出來的話,這個當時惹了大禍的外鄉人肯定更能令老人放鬆警惕。
果然,老人一聽到這個名字,渾身立刻緊張起來,警覺的問道:“你們找他幹什麼?”
“老爺子,不瞞您說,厲小凱當初就是欠了我們家老爺子的帳才跑到這裏躲起來的,我們花了好長時間才查到他的下落。老爺子,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可是老祖宗留下的正經規矩,您說是不是?如今我們家老爺子得了重病,正是需要錢的時候,我們能不千方百計的找厲小凱,要他還錢嗎?”
孟若齡一瞬間變得伶牙俐齒起來,仿佛是個走慣了江湖的小油條一般,把事情說得有理有據,既讓俞雪昭驚訝不已,又讓那老人感到無可辯駁。
老人雖然依舊是一張冷臉,語氣卻變得緩和起來,說道:“你們要找厲小凱,可惜太晚了!”
“怎麼著?”孟若齡裝作吃驚的樣子問道:“他又不在這兒幹了?”
“老齊沒告訴你們嗎?”老人覺得奇怪:既然你們是來找厲小凱的,那當年處理過厲小凱死亡事件的老齊,就沒跟你們說實情?
“告訴我們什麼?”俞雪昭也開始跟著孟若齡裝糊塗,“因為擔心厲小凱聽到消息再跑掉,我們沒跟老齊說實話,我們隻說是來看投資環境的,想到清崖山上轉一轉。老爺子,聽您這話的意思,厲小凱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他配合著孟若齡,把話題委婉的再次轉到了他們想聽的主題上。
真正的聰明不是把別人指揮得團團轉,而是知道什麼時候應該身先士卒,什麼時候又應該和別人配合默契!
“唉!厲小凱死了!”老人雖然憔悴,卻並不渾濁的眼睛中透出一股似是而非的意味,一邊把一塊肉拋向遠處,看著那隻狐狸飛奔而去,一邊接著說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厲小凱這個人,就是死在不相信這個道理上了!”
“他死了?”孟若齡裝出驚訝萬分的表情,老者卻嗤笑道:“行了,小夥子,別裝了,我知道你們是為什麼來的!”
老者這毫不猶豫的戳穿,卻把孟若齡鬧得不好意思起來,臉上頓時紅了一片。
老人把俞雪昭和孟若齡帶到自己居住的山間木屋裏,這裏雖然簡樸,生活設施卻一應俱全,屋外的院子用一道簡單的籬笆圍著,裏裏外外都收拾得異常清爽,根本看不出是個獨居老者的住處。
老者自稱姓田,原來是鎮上家具廠的廠長,退休之後便在山上包了一片空地,平日依靠打獵和種地度日,常年的不在鎮上走動了。
“咱們這兒還可以打獵嗎?”俞雪昭喝了一口老人做的隻放了青菜和蛋花的疙瘩湯,一股非常自然原始的蔬菜清香順著鼻腔和口腔彌漫開來,瞬間便舒展了所有的嗅覺和味覺。
“當然不能了,不過一到秋天,那些偷糧食的獾就出來搗亂了,我就抓上幾隻當解悶了。”
田老者攪動著碗中的湯,喝了一口酒盅中的老酒,有滋有味的拿起一塊蘋果嚼了起來。
“您就用這個喝酒?”孟若齡瞪大眼睛,看老者津津有味的用蘋果做著下酒菜,心裏著實佩服。
“喝酒喝酒,喝的是酒嘛。至於下酒菜,隨手都有。”
“真是喝酒的真境界。”俞雪昭笑著讚道,”喝的既然是酒,又在意什麼是下酒菜嗎?”
“對,若是心在酒上,什麼都是下酒菜。若是心在菜上,什麼酒都會沒滋味!”老者又咂了一口酒,放下酒盅,問道:“現在說吧,你們為什麼來的?”
“我們,是為了那枚印章來的!”俞雪昭知道麵對這位洞察秋毫的老者,他們根本不須隱瞞什麼,而且也隱瞞不了什麼。
“獬豸印章?”老者問道。
“您見過那枚印章?”孟若齡有些緊張的盯著老者
“當然見過!那枚印章,就是我家的!”
老者這句話令俞雪昭和孟若齡大吃一驚,同時把手中的碗筷放下,以非常懇切的眼神望著老者,希望他能把事情說得再仔細一些。
在古代,獬豸是執法公正的象征,據傳說,堯帝的刑官皋陶就曾經飼養獬豸來作為執法的正確向導,獬豸有獨角,能以獨角角尖製裁犯法的罪人,而且屢試不爽,從無冤獄。
“最初這枚獬豸印章,是地方官用來警示自己的標誌。”老者喝罷酒,卻並不急於吃飯,而是卷起旱煙,慢條斯理的抽了起來。那旱煙的煙霧蒸騰起來,把老人的臉都遮蔽得灰蒙蒙的了。
“我家祖上,曾經在亂世之中做過一任地方行政長官,那時候天下大亂,幾乎所有的人都亂了方寸,隻顧自保。作為一介小小的縣官,我祖上知道當時是難以憑借自己的力量力挽狂瀾的。但是他生性耿直,雖然知道自己無力回天,卻還是希望秉承正氣,至少是在自己的手中不要出現冤獄!”
“難道您的祖上就是”梅窟主人”?”俞雪昭今天簡直就是“三連驚”了,他沒想到一天之內,就找到了自己和羅沐凡苦無頭緒的重要線索。
老者點點頭,“”梅窟主人”的原名叫田守賢,他出任縣官之後,便把家中祖傳的獬豸印章拿到任上,為的就是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執法者的本分:公正不阿。他雖然為官時間不長,名聲卻很高,都說,他有獬豸神獸鎮守,手中從沒有出現過任何冤案!”
“難得!亂世守正道,才是最難得的!”俞雪昭由衷的讚歎道,“隻是,這樣的人品,在亂世往往吃不開。”
“所以他隻做了一任縣官,便辭官歸鄉了。而那枚獬豸印章,也跟著他回到了故鄉。他避世到深山之中,隻和自己的妻子,以及幾畝梅花作伴,終老一生。”
“那——老爺子,您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想得到這枚印章嗎?”孟若齡替老者斟了一盅酒,放到了老者麵前。
“還不是有人造謠,說我家祖上表麵上清正廉明,其實在做官的時候,沒少積攢民脂民膏,還把這些不義之財藏到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而那枚獬豸印章,就是開啟寶藏的鑰匙!”
老者想起自己的家族為了躲避那些挖空心思謀奪所謂“寶藏”的人們,東躲西藏,從祖居地一直顛沛到異鄉的往事,禁不住氣憤填胸,舉起酒盅一飲而盡。
那隻狐狸不知什麼時候跑進了屋中,在屋中轉了一圈之後,又竄出了屋門,趴到了門旁的柴垛旁,冷眼一瞧,竟然和真的看家犬沒什麼區別。
老者撿起盤中的一塊燉的恰到火候的獾肉,朝著那狐狸又一聲呼哨,狐狸便樂顛顛的跑進來,叼走了那塊獾肉。
“你們看,連畜生都是貪心不足的,希望自己的食物越多越好,何況是人呢?”
老者歎了口氣,“厲小凱的死,我是親眼所見!我沒想到後來老齊居然能逃得了幹係!”
“哦?”俞雪昭和孟若齡同時來了興趣,異口同聲的問道:“您當時竟然在場?”
他們已經從老齊的口中聽過了厲小凱死亡的一個版本,難道老者這裏,還有另一個版本嗎?
“老齊當時雖然沒動手,可是確實也有他的責任。我沒想到這樣一個人,竟然能逍遙法外!小夥子們,你們以為你們找的是什麼?你們找的是雲都市那張龐大的無法無天網裏保護的東西!進了這張網,就隻有兩個歸宿,要麼同流合汙,要麼,被清除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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