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861 更新時間：18-08-18 23:14
安明日益感到宋歌的異樣。從他看自己的眼神，以及那些在人前也毫不掩飾的肢體接觸，這些都讓安明不安，有時候他甚至有些害怕跟宋歌單獨相處。而且宋歌討厭社交，不喜歡人多，尤其是當有不熟悉的人在麵前時，宋歌會一直冷默，帶他去參加活動，也都是找機會半途溜掉。要是他忽視這些，跟別人親近一些，宋歌就會突然失聯好幾天。再見麵的時候，兩個人吵架的幾率是百分之百。
“你到底怎麼了？”安明皺眉，感覺有些麻煩。
“幹嘛露出這麼難看的表情？不想關心就別問，我又沒逼你做什麼。”
“你說話別老是一股火藥味兒行嗎？”
仔細想想，安明會覺得這樣的爭吵很幼稚，但就是沒辦法避免這樣的狀況。不過後來有一次宋歌卻主動道歉了，這讓安明很驚訝，因為他向來是那種寧死也不肯低頭的人，安明簡單地以為他是想明白了。
後來有一天，安明像往常那樣去找宋歌，卻發現他根本不在教室，他的同班同學說宋歌下午請假了。給他打電話也不接，出於擔心，安明放學後直接去了他家。他開門的時候半裸著上身，頭發也很亂，像是剛起床似的。
“聽說你請假了，身體不舒服嗎？”安明問。
“哦，”宋歌仿佛被點醒了似的，搔著頭發說道：“太累了……怎麼了嗎？”
“沒事，就看你一直不接電話，還以為病倒了呢。”
“恩……明天會去學校的。”宋歌倚在門框上懶懶地說道。
“要不要出去——”安明剛想問宋歌要不要一起吃飯時，突然看到門後走過一個女人的身影，她穿著宋歌的籃球衣，下麵隻掛了一條內褲。安明頓時被這景象衝擊到了，一時啞口說不出話來。那個女生突然側過身看到了安明，兩個人視線相遇的瞬間，安明羞忙轉了頭。他對那張臉有點印象，雖然不記得名字了，但確是那天視聽教室外麵跟宋歌搭話的高個子女生，是宋歌的同班同學。
“怎麼了？”宋歌笑著問。
“啊，沒什麼。我先回去了。你明天記得來學校上課。”安明急著離開了。
宋歌有女朋友了，這是安明兩天後確定的事實。那天放學的時候，安明看到宋歌牽著一個女生的手，在操場邊的榕樹下接吻了。安明當時是約了宋歌在操場邊彙合的，看到他們倆個一起走過來時，他真想馬上離開那裏。奇怪的是，宋歌的女朋友不是安明在他家看到的那個女生。
“嗨！”女生走過來先打了招呼。
安明看著她，感覺確實挺漂亮的。五官清秀，留著一頭短發，身材也很修長，從她堅定的眼神就能看出來，她是個很有主見而且要強的人。
“你是安明吧？我叫周遊，是宋歌的女朋友。”周遊的聲音清脆，讓人很有好感。
“你好。”安明尷尬地笑了一下。
“今天第一次見麵，我請客，走吧！”周遊頭一揚，然後領頭走了。
周遊性格直爽，而且比一般女生還要容易相處。吃飯的時候，她一直都是主動找話題的那個，反觀宋歌，他吃完飯就盯著手機了，也不見有想加入談話的意願。安明還特地提醒宋歌，希望他能活躍一點，周遊竟然製止了。
“他喜歡這樣，不用管就好。”周遊笑著對安明解釋。
“感覺你很了解他呢。”安明說道。
“這家夥很好懂的，稍微觀察一下就知道了。”
“是嗎？”安明轉著手裏的果汁杯，隱隱覺得自己像個外人似的。
“你們周末會去哪裏玩？”周遊又問。
“也沒什麼特別的，彈彈吉他，看看書，或者找部電影看。我大部分時間還是要學習的。”
“那也挺好的。”
“不過以後肯定不是這樣了，畢竟有女朋友的話，宋歌肯定會陪你的。”
“這沒什麼啊，男生一般都喜歡跟男生玩兒。話說，你說話真的很溫柔呢，感覺是很多女生喜歡的類型，有女朋友嗎？要不要我幫你介紹？”周遊玩笑道。
“吃完了我們就走吧！”宋歌突然站了起來。
“聊會兒嘛，反正又沒什麼事。”周遊不解。
“我有事。”宋歌刻意強調。
“好吧。”周遊露出不滿的神色。
自從知道宋歌有女朋友以後，安明就很少去宋歌家裏了，兩個人見麵的次數也少了很多，不用再看他的臉色去捉摸他那陰晴不定的情緒，說實話輕鬆不少，但慢慢也感覺少了很多樂趣。安明偶爾也會參加一些班級聚餐，但不是唱K就是玩遊戲，女生多的時候，一旁的男生就喜歡吹牛扯皮，盡說些無聊的話題。每當這個時候，安明就越漸理解宋歌為什麼不喜歡這種場合了。於是，安明也開始學會拒絕邀請了。
周五下午最後一節是體育課，通常都會提前下課，今天因為下雨，差不多提前15分鍾就回教室了。安明背著書包去了圖書館，可能是因為下過雨的關係，圖書館的空調沒開，裏麵自習的人比平時還少。他找了個靠窗的位置，雖然走近才發現對麵坐著同班同學趙雅，還記得上次在門口不小心撞到了她，安明當時感覺自己被記仇了。不過她已經看到了自己，現在又換位置就顯得心虛了。
安明翻開物理練習冊，想著把作業做完就回家好了，誰知對麵的趙雅突然盯著自己的冊子看了起來，還很快寫了一張小紙條遞給安明，他讀了下字條，上麵寫著‘出去跟你請教個題行嗎？’
安明看著便利貼上的字忍不住笑，兩排字整齊地倒向一邊，像被風吹過的秧苗似的。安明起身，用眼神示意趙雅可以出去一下，這樣的小忙他還是樂意幫的。
“謝謝你。”趙雅跟在安明身後說道。
“沒事。”
“就在這裏吧，等會兒還得回去呢。”趙雅指了下圖書館門口的台階，於是兩個人就在台階上坐了下來。
“這裏，我一直算不對。我覺得我沒分析錯啊，杠杆上麵總共就3個力嘛。”她翻開自己的練習冊，指著一道畫著紅×的題說道。
“你有個公式寫錯了，這裏的g漏了個平方，而且你少算了一個摩擦力。”安明說著用鉛筆在錯誤的公式下麵標了一橫，又在示意圖上畫了一個力的箭頭。
“為什麼會有一個摩擦力？這根杠杠不是沒動嘛。”趙雅皺著眉頭問。
“因為杠杆有一個往下運動的趨勢啊。”
趙雅看著圖沒說話，然後默默按照安明說的重新計算了一遍，結果對了。
“你平時有上補習班或請家教什麼的嗎？”趙雅問。
“沒有，我覺得沒那個必要。”
“學霸說話就是輕鬆呢。”
“你也不差啊。”
“跟你這個年級第一比還差得遠呢，而且每次都被物理拖後腿。”趙雅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笑，帶著點自嘲意味。
“我覺得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安明想安慰她，他還是第一次跟一個女生這麼認真地討論學習的事呢。
“算了，我們回去吧。”
安明剛想站起來，手機不小心從口袋裏滑落掉在了地上，撿起手機才看到宋歌給自己發的短信。正想著要怎麼回的時候，旁邊的趙雅突然說了句“你朋友來了。”
安明抬頭，順著趙雅的視線，看見宋歌背著書包站在台階下麵，冷冷地看著自己這邊。
“宋歌，”安明站起身，笑著解釋：“不好意思，我剛想給你回短信呢。”
“沒事，我看你確實挺忙的。我先回去了！”宋歌說完扭頭就走。
安明看著宋歌的背影無奈，許久未說話了，結果剛一接上話，又是一副要吵架的態勢。
“他真的很喜歡你呢，這都能吃醋。”趙雅笑著說道。
“什麼？”安明皺眉，感覺她的話有點奇怪。
“看不出來嗎？他在吃醋呢。”趙雅又重複了一遍。
“別說的你好像很懂似的。”
安明有些生氣，她分明在隨意揣測自己跟宋歌的關係，不管是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安明都不喜歡這樣的說辭。他拿起自己的練習冊，轉身朝圖書館走去。
窗子被風吹得一陣一陣響，安明看著窗外的紅色天空發呆。這時門吱呀響了一聲，安明轉頭，看見7歲的妹妹安娜揣著一個紅蘋果走了進來。
“安娜，你怎麼過來了？”安明笑著叫妹妹的名字。
“我洗了蘋果，給你。”安娜把蘋果放到哥哥的書桌上。
“謝謝，安娜最好了。”安明摸著安娜的小腦袋說道，每次看到妹妹紅撲撲的臉蛋，他的心情就會變得愉快。
“哥哥在寫什麼？”安娜看著桌子上散做一團的稿紙問。
“這個啊，是禮物。”
“我也想要禮物……”安娜捏著自己的手指咕噥道。
“媽媽回來了嗎？”
“沒有。”
“哥哥彈吉他給你聽好不好？”
“好啊好啊。”安娜興奮地跳腳，還未等哥哥行動，就迫不及待地趴到地上，從哥哥的床底下拖出藏在那裏的吉他。哥哥房間裏的秘密，她知道得一清二楚。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她就會在屋子裏探險，家裏哪裏的小蟲子最多，她都知道。
安明接過吉他，撥動了弦。妹妹安娜則盤腿坐在地上，認真聽著。屋子裏回響著清脆的吉他音，夕陽透過玻璃窗折射在書桌上，照得蘋果發出紅色的光。
6月5號是安明的生日，宋歌的生日則是6號。初二那年，宋歌說可以把生日放在一起過，反正就差一天。於是他們約定，6月5號那天要一起慶祝生日。
生日那天早上，安明收到了宋歌的短信，雖然隻有一句簡單的‘生日快樂’，但是安明卻把這看做和好的標誌。安明也重新反思了自己，認為自己這段時間表現得太過冷漠了。畢竟是最好的朋友啊，不能就這樣隨隨便便放棄了。他馬上給宋歌回了條短信，告訴他今天放學後一起聚餐。但是宋歌卻回複說讓安明去他家，因為買了蛋糕。
放學後，安明去了宋歌的教室。未料兩個人在走廊裏碰到了周遊，周遊瞟了他倆一眼，直直擦肩而過了。安明原本還想打個招呼的，驀然顯得尷尬。
“你跟周遊吵架了？”安明問宋歌。
“早分手了。”宋歌淡淡地回答。
安明沒有問原因，雖然有點好奇，但是也大概猜得到。以宋歌的性格，肯定不是那種會在吵架後還能溫柔地理解女朋友心情的類型，最後估計也隻有分手這種結果吧。
“要是去我家就好了，安娜也在。”安明感歎。
“我不喜歡有外人在。”
“安娜是我妹妹啊，她那麼可愛，你肯定會喜歡她的。”
“放過我吧，真的不喜歡小孩子。”宋歌無奈表示。
“你還一次都沒去過我家呢。”
“以後吧。”
以前也有過類似的對話，但宋歌就是不願意去安明家做客，他說不喜歡應付那種主客接待場麵，即便安明一再解釋說家裏除了妹妹，父母都不在，宋歌也還是不樂意將就。
回去路上，安明跟宋歌一起去了烤雞店，買了一整隻錫紙烤雞，要了很多辣醬。宋歌興起，在旁邊的便利店買了一整打6廳裝的罐裝啤酒。安明試圖勸阻，說自己不喝酒，隻買他一個人的份就可以了，宋歌隻是笑笑沒有聽他的。安明也不好顯得強硬，壞了別人的興致，畢竟這個生日是兩個人過的。
到宋歌家時，已經是傍晚了，站在走廊裏，還是能看見天邊的紫色落霞。宋歌開了門，喚安明進屋。
“我們快點吃吧。”安明盤腿在地板上坐下，把包裹著烤雞的錫紙小心撕開，感覺還是有點燙手。
“餓了？”宋歌問，一邊撕開啤酒的包裝薄膜。
“對了，有禮物給你。”安明突然想起了這件事，在衣服上擦了下手指的油，扒開書包，從裏麵拿出一個薄薄的信封一樣的東西。
“謝了！”宋歌抿嘴笑，打開白色的卡紙信封，從裏麵抽出一張折疊著的紙。
“不會是情書吧，啊？搞得這麼神秘。”宋歌故意打探口風。
“你看就知道了。”安明吃著烤雞，差點沒噎著。
宋歌舔了舔嘴唇，笑著打開信紙，看了幾秒上麵的內容，轉而又盯著安明看起來，一言不發地，搞得安明也怪不自在。
“幹什麼？”安明笑。
“什麼時候寫的啊？”
“問這個做什麼，反正就是寫了。”
“感覺不賴嘛，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呢。”宋歌笑，然後起身走到床邊，把他的吉他拿了過來。
“先吃東西吧，你不餓嗎？”安明啃著雞腿問。
宋歌看著地上的樂譜，手指撥著琴弦，輕聲哼哼著調子，嘴角始終帶著笑。沒想到他會這麼高興，安明倒也覺得自己功夫沒白做。
“這是全世界僅此一份的禮物啊~，”宋歌彈著吉他說道：“太感謝你了，安明。”
“快點吃吧。”安明用紙巾揩幹淨嘴和手指，雙手往後一撐，露出心滿意足的慵懶表情。
宋歌彈著吉他，哼著曲子，身體自然地搖擺著，沉浸在愜意的音樂中。
“很適合在周末彈的曲子，可惜明天是星期三。”宋歌看著安明笑。
“話說我沒有禮物的嗎？”安明玩笑道。
“你想要什麼？”宋歌放下了吉他。
“恩……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算了吧，其實也沒所謂。”安明仰頭看著白白的天花板，中間的白熾燈照得他視線有點發黑。
“我買了蛋糕！”宋歌急忙站起來，打開角落裏的單層小冰箱，小心拿出一個巴掌寬大小的蛋糕，上麵塗滿了巧克力，麵上用白色的奶油寫了一個生日快樂。
“哪兒買的啊？你就不能選個好看點的？”安明忍不住笑。
“能吃就行了。”宋歌邊說邊往上麵插了兩根小蠟燭，嫻熟地用打火機點燃了。
“那也要看著好吃才行啊，感覺這蛋糕做的也太隨便了。”
“好了，許個願！”
“直接吹就行了，許什麼願啊，又不是第一次過生日。”安明說完就要吹蠟燭，但是被宋歌攔住了。
“我要許願的。”宋歌較真起來。
“又不是小孩子了，那我先吹我那根~”安明覺得好笑，以前明明就不搞這一套的。
“不行，”宋歌笑著推開安明，說道：“很重要的……”
“重要什麼啊，搞得好像女生一樣，啊！”安明故意尋開心，抓住宋歌的手臂，想要去吹蠟燭。
“跟我玩兒是吧？”
兩個人說著便扭打起來，身體纏鬥在一起，安明一直在大笑，最後都沒有力氣還手，任由宋歌壓倒在地上。
“那你幫我實現這個心願好不好？”宋歌兩手撐在地上，把安明圈在手臂間。
“我都送了生日禮物了，話說你先讓開，我難受。”安明拍拍宋歌的肩說道。
“安明，我認真的。”宋歌收斂笑容，露出真摯的神情，兩個人四目相對，卻沒有一句話，氣氛忽然變得曖昧起來。安明眼神閃爍，有意避開了宋歌的視線。
“我先起來。”
安明說著推開了宋歌，他盤腿坐起來，正好背對著宋歌，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安明麵前放著蛋糕，上麵的蠟燭已經燒了半根了，他看著蠟燭發呆，燭火輕輕搖晃著，好像要熄滅似的，結果火苗又竄得更高了。他無聊地用手指去撥弄火苗，皮膚有輕微的灼熱感。
“我們吃蛋糕吧。”安明開口道，他不想讓氣氛一直尷尬。
“你知道我喜歡你吧，”宋歌的聲音淡淡的，但是很清晰，他轉過身來看著低著頭的安明，繼續說道：“安明，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安明盯著蠟燭，拇指不自覺地摳著食指，在上麵壓出一個又一個彎月形的紅指甲印。這樣的痛覺可以讓他的腦子清醒一點，否則他感覺自己已經快僵硬得失去思考了。要說他絲毫沒有察覺宋歌的心意是不可能的，但他一直都覺得那不過是宋歌性格上的依賴，造成了情感上的依戀。後來宋歌有了女朋友，他就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了。但是現在，事情又變了味，他沒想過要怎麼去應對這樣的情況。蛋糕上的蠟燭已經快燒到根部了，安明用力一吹，兩根蠟燭都滅了。
“你說句話吧，安明。”宋歌額頭抵在安明後背，他有點害怕，也很緊張，但更想要一個明確的答案。
“說什麼？”
“你怎麼想的？”
“我不知道……”安明皺眉，十分為難。
“你對我是什麼感覺？”
“就朋友間的那種感覺啊，還能怎麼樣呢？或許……或許你再找一個女朋友就好了……”安明也不知怎麼就說了這些話，但他的想法已經亂成一團麻，而且因為有些著急，說話的音量也不自覺提高了幾分。
“我跟周遊第一次做愛的時候，”宋歌喃喃說道：“想著如果那個人是你就好了……我想像著你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會發出什麼樣的聲音……”
“我想回去了！”安明打斷宋歌，拎著書包站了起來。
“要麼在一起，要麼就別見了，現在做決定。”宋歌拽住安明的衣角，抬頭看著他說道。
“你在搞笑是嗎？”
安明推開宋歌的手，這種近乎威脅的命題，既荒唐又蠻橫，讓他進退兩難。但是他卻沒辦法理直氣壯地看著宋歌的眼睛，甚至有些害怕看到他的臉，除了離開這裏，他想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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