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話,遮掩。

章節字數:4327  更新時間:18-11-05 0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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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話。

    氛圍當即降到了冰點,盡管如此,弦止依舊樂此不疲地補了刀子:

    “笑了。”

    “……”

    我笑你個大雞腿子。

    強忍著罵出的衝動,我隻得僵著臉蒙混過去,我正想著應該怎麼說才能緩和方才我不合時宜的笑帶來的影響時,我卻聽見弦止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噗……啊!抱歉抱歉!隻是……”

    他頓了頓,指著我係到卜染塵手上的絹布,難止笑意道:

    “小晗妹妹品味實在獨特!這紫雲暗紋底搭上佛頭牡丹襯綠葉,著實姹紫嫣紅,為染塵兄周身點上了一抹不凡的色彩!”

    卜染塵不動如山,麵具之下的內心沉重不堪,他分明是喪了所愛悲痛萬分。

    自幼看著長大的未過門的弟妹安慰之餘,還給他紮了個如此晃眼的絹布,包紮時還偷偷笑了出來。

    這竟讓他在心痛之餘,還有想笑的衝動。

    好在不怕死的弦止率先笑了出來,他也忍住了想笑的想法。

    好在有帶麵具,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變化,眉梢起伏,嘴角的弧度,統統都遮住了。

    獨一雙眼,兜著滿懷的殤,讓人無措地跌進無邊的深淵。

    原來……他們以為我笑的是方才隨意拿的花絹布。

    “……”

    見她不笑了,弦止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忽地開啟逗猴磨模式:

    “喲,小晗妹妹怎麼了這是?莫不是塵兄捏碎的是你頂心愛的茶杯?不要難過,塵兄定會叫湛徽親自賠到你手上的,也不算太虧了,對吧?”

    我抬眸看著他,想謝他替我解圍,但話到嘴邊,說的卻和想的不一樣了。

    “好自然是好,然我方才笑的並非是手絹。”

    說罷,轉看卜染塵,他正盯著我,如我所料,亦如我所願。

    “方才想起的,是不知何日才能再見的兒時玩伴。”

    “憶起往日與他經曆種種……”

    不論是看厭裘爬樹,偷雞,摸狗,拔秧,或是他讀書,辨字,識藥草,研毒。

    “皆是開心的。”

    “所以才不自覺的笑了。”

    “卜大公子,

    一個人若是不在了,你思及她時,仍能記得你們一起做過的事,還能不自覺的哭或笑,亦不枉她走一趟這苦海人世,在你心底,能留下蹤跡。”

    一個人若是久病,且常與生死打交道,會先是痛苦絕望,就像困在一灘腐爛肮髒的沼澤地裏的溺死者一般,而後某一天,會突然間的接受這一切,樂觀地認為每一天都是上天的賞賜,給予。

    在有限的時間裏,隻想讓周圍的人記住,自己曾經存在過。

    所以我過去雖身體孱弱,卻依舊在努力偷偷溜出去,與厭裘,或是自己,做一些事情。

    為的是去經曆,在離開之前,盡我可能地留下我曾來過的證據。

    “小晗妹妹確實說的不錯。”弦止點頭複議,“確實是這麼個道理。隻是……”

    弦止偏過頭來問我:“小晗妹妹,你兒時的玩伴裏,除卻我與染塵,湛徽與之遙小妹,還有別的玩伴?且與你生離死別了?竟不曾聽你說起過。”

    糟了,弦止起了疑心。

    一時之間,我竟圓不了謊。

    染塵卻看她眸子不偏不移的回望弦止,雖未開口辯駁,亦沒有心虛的挪開視線。

    隻是,看到她偷偷將手背到身後,手指在袖間糾纏著。

    他豁然起身,嚇了兩人一跳。

    “不要為難她了。”

    弦止委屈道:“隻是小晗妹妹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居然又多了個感情奇好的玩伴……還不讓我們認識。”

    卜染塵不以為意,以下巴點了一下他手裏那把扇子道:

    “……你不也在我去邊關的這幾年裏交了形形色色的摯交好友嗎。”

    弦止當即憤憤不平:

    “還不都是因為你!?別提這茬,害得我拿著這把莫名其妙的扇子三年了!”

    見卜染塵把話題帶偏了,我得以鬆了一口氣,說實話我很好奇他那把扇子什麼來曆,總覺得很有意思。

    卜染塵走到我跟前,抬手將我的頭發揉亂,視線挪至我額間,他的手也跟著停頓了片刻,他啟唇問:

    “晗兒,你落水之後……”

    可話說到一半,他又不再接著說了。

    “什麼?”

    “沒什麼。你好生歇著,不該有的,莫須有的念頭,也不要再有。”

    說罷他帶著弦止一塊跳窗,從後門小路偷偷溜了出去。

    我倚窗看他們離去,弦止攀上圍牆時與我揮手道別,亦看著卜染塵回頭,沒有停頓,隻是揪住了還想說些什麼的弦止一塊離去。

    弦止被揪疼了,嗷嗷叫著:“塵兄!染塵兄!哎喲喂卜大公子!卜將軍!!行了吧?!疼死我了呀喂!”

    卜染塵見聽不見舒晗說話聲,便撒了手。

    弦止沒骨頭似的幾乎要在地上打滾:“卜染塵你不是人啊!你把我胳膊都揪腫了!我一會還得去陳尚書家裏探探情報呢!嘶……疼死我了……”

    卜染塵揭下麵具,那雙眉果真皺在一起。

    “陳尚書?陳老先生清廉一世,有什麼好打探的?打探他貴庚麼打探。”

    “非也非也,”弦止展開折扇,深沉道,“是陳家千金。自樂府花會以來,便抱病在身。”

    “……風寒?”卜染塵並不在意這長安中,花有幾朵花開幾度。

    長安花中僅有舒家含苞待放,樂家遙聞暗香疏影,兩家需得他記掛。自幼他看著長大,如同妹妹一樣,自是得多長個心眼。

    “說是這麼說,但未必。”弦止揉了揉胳膊,“說是有妖物作祟。你知道的,神神鬼鬼。我是不信的。”

    弦止這麼說,倒讓卜染塵想起那扇子的來曆了,他嘴角扯起笑:

    “是啊,所以你才‘咎由自取’常傍身。”

    “你……不與你計較,我要走了。你幾時回去?”

    “明日。丹陽總抓著我問你,皇上見她老跟著我,都想逮著我打一頓了。”

    聽聞丹陽二字,弦止乍地忘了要說什麼,隻是下意識摸了摸扇麵早已經幹涸的墨跡和陳黃的扇麵。

    “我就不送了,陳家的事若當真是鬼祟,我再傳書於你。”

    說罷,他合扇找到了骨頭似的起身要走,錯過卜染塵身旁時,卜染塵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你若來我軍中……”

    “可別,拋頭顱灑熱血這兩件事我一件都不喜歡。”弦止打斷了他的話,“人各有命。”

    “那不是我該惦記的。”

    弦止如是說,卜染塵也沒什麼好勸的了,於舒府後門的小巷子別過。

    莫須有的念頭?不讓我跟著去邊關?

    微生亦撫摸著舒晗的皮囊,想著明兒偷偷溜出去問問老乞兒那卜染塵何時離開,她好偷偷混進去,跟著溜。

    將至傍晚,舒夫人請舒晗至別院小住幾日,以是探望舒晗沒多久,便被舒夫人院裏的下人叫走,也便離開了舒晗的院子。

    她前腳剛離開,微生亦後腳便從屋裏出來:

    “微葉微華,把大門關上。”

    啊謝剛修理完樹枝,也便上前來問舒晗想吃什麼。

    微生亦先發製人似的問道:“啊謝,過兩三日我要隨卜染塵到邊關去,你一起走嗎?”

    “小姐,這是幾?”

    啊謝以為她還未睡醒,或是病迷糊了,伸手在她眼前比了個五,微生亦拍掉那手隨意回道:

    “是一。”

    “完了完了小姐真的病迷糊了……”啊謝如是說道,倒是微葉微華二人反應的快些,微華一聽說要出城玩去就開心得不得了,連忙道好。反觀微葉,卻是思慮了一會兒,見微華歡喜,又見舒晗堅持要去寒苦邊關,也便應了。

    本就是流浪無歸的人,去哪裏不都一樣?也沒甚行李物件,除卻微華便一無所有,到哪也都是一樣的。

    如此定下來以後,隻有啊謝還未拿定主意。

    微葉看著微華手舞足蹈蹭來蹭去,無奈的搖頭,微生亦等啊謝考慮之餘,看他閑在那兒,便說:“既然定下了,不去收拾行李嗎?”

    微華迷惑道:“行李?什麼行李?”

    微葉低眉尷尬一笑,微生亦才想起這兩孩子是她才撿來的。

    擺手道:“沒什麼,去廚子給我偷兩雞腿來。”她見微華微葉屁顛屁顛的就跑去了,轉頭看啊謝,“想好沒?”

    啊謝委屈不已,從小到大,她去過最遠的地方,是年年陪小姐去的郊外城隍廟,陪小姐偷偷求求姻緣。

    如今小姐去的地方,她想都不敢想,關於邊關二字,也隻是偶爾在小姐提筆寫信時,偶然提過幾次卜大公子在邊關。

    我畢竟答應了舒晗,要好好待啊謝,也不想為難她。

    也算是賭一把舒晗對於啊謝來說究竟有多重要。

    倘若舒晗重要到讓啊謝離開舒家也無可怖,那就算打斷腿也得把啊謝帶在身邊。因著舒晗的一切,不論是地位,價值還是財富,全都是舒家的給予。

    離開舒家相當於一無所有,一路上還要冒著被舒家抓回去,被歹徒劫走的風險,還拖著兩個小屁孩兒,對於啊謝來說,或許真正的舒晗沒讓她麵對過如此艱巨的抉擇。

    微生亦如是想著。

    啊謝隻是苦著臉,擔憂道:“小姐,若是夫人發現了……

    小姐你可得替我擔著點啊。”

    說罷,便去替舒晗打點收拾行李。

    微生亦愣了好一會,最後想明白了。

    啊謝根本就不是個會多想的人,她的世界裏,最大最凶的,便是舒夫人。最重要的,便是舒晗,與其他一切,舒家的身份地位錢財,都無甚關係。

    而她冒著被舒夫人發現的風險,隻是為了讓舒晗開心罷了。舒晗喜歡卜湛徽,她便敬重卜湛徽,像姑爺一樣對待他。以是,對卜湛徽抱有好感的樂之遙充滿敵意,認為她阻礙了小姐的幸福。

    夜色降臨。

    微生亦躺在院子裏,看著漫天的星,想著遠方的爹娘,還有欠收拾的發小,以及未揭麵具的卜染塵,溫柔似水的樂之遙,奶油小生卜湛徽……以及,舒晗究竟是如何落的水。

    “怎麼落水倒不是最大的事情。怎麼把卜染塵拿下,才是關鍵……”

    微生亦望著夜色嘀咕了起來:“美色?”

    她想了想,擱在以前,用著微生亦的臉,但是可行,但如今這張波瀾壯闊的臉,大概是不行。

    “哎……美色不行……說服?”想了想,她說不過卜染塵,歎了口氣否決道:“不行,根本說不過。”

    微葉與微華氣喘籲籲的跑來,邀功似的說:

    “晗姐姐!雞腿!”

    “你們兩跑慢些,我躺在地上呢,別踩著我了。”

    微葉一聽,拽住了狂奔的微華,取了回廊下放著的一盞燈,提著往舒晗跟前走去,遞上了雞腿。

    微生亦伸手便接過來,指尖一觸,這手感,軟軟萌萌濕噠噠的,悲憤道:

    “微葉微華,你們真是實誠啊!”

    微華挺胸抬頭翹臀道:“那是!”

    微生亦撐起身子,拿著那隻生雞腿兒,不知該說什麼好,搖頭道:“該讓絳佡好好教你們。”

    說起絳佡,那大逼崽子呢?

    “何事?”

    忽然,在四周不知何方傳來了答應,讓三人嚇了一跳,尤其微生亦:

    “絳佡?”

    “嗯。”

    “你丫在牆角蹲了多久了你?”

    絳佡聞言,從圍牆上躍下,迎著晚風披著夜色而來。

    “自你嘀咕著怎麼把卜染塵拿下開始。”

    “……”

    絳佡走近他們,自黑暗中走到亮出,臉上被光照出了暖意。

    微生亦並未如他所想的窘迫一番,就像是這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自然不是,隻是微生亦自小便常聽娘親指著書卷上,或是路邊某個風流倜儻的陌生男子道:“若是你爹晚來幾年,娘親我定要將此人睡服。你看看這小臉,你看看這小胳膊,比你爹好看多了。”

    當然這些話,一句都沒有當著爹的麵前說過。

    她也便習慣了,不論說了什麼,隻要不是當著當事人的麵,被誰聽到都無畏懼。

    微生亦隻問他會不會烤雞腿。

    絳佡點了頭,接過生雞腿,就地取材,生火烤雞腿。

    啊謝從屋裏回來時隻見他們吃得正歡,香噴噴的雞腿兒被舒晗吃得幹幹淨淨,微葉微華被遣去偷雞,絳……絳佡依舊在那兒麵無表情,烤著雞腿。

    微生亦百忙之中抽空抬頭看了一眼,見是啊謝,便招呼她來坐下:“收拾完了?來吃個雞腿。絳佡手藝真好啊!”

    啊謝戰戰兢兢的接過絳佡剛烤好的雞腿兒,他眼睛也沒抬一下問:“收拾什麼?”

    啊謝誠實道:“明兒跟卜大公子去邊關收拾的行囊。”

    絳佡沉默了一會兒,問舒晗:“卜大公子同意了嗎?”

    啊謝見他臉色越發差了,也不敢吱聲,縮成一團坐在微生亦身旁,反而是微生亦不在意,隻是拍拍啊謝的肩,示意她別怕。

    “絳佡,就算你烤的雞腿好吃,你也不能老這麼嚇啊謝吧。”

    微生亦啃著骨頭說道。

    “……我何曾……罷了。那卜大公子同意了嗎?你便要去胡鬧。”

    “不同意又如何?腿長在我身上,我想去那去哪,他還能把我腿打折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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