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7368 更新時間:08-04-27 19:47
Chapter29——回家的路
紫薇星流過,來不及說再見,已經遠離我一光年。
——王菲《流年》
因為落選而逃跑,撇下全部工作人員和親人朋友,這樣的事如果傳揚出去怕蘭朵不紅都難,可誰又希望因為負麵新聞而文明天下呢。到時候她又怎樣接別的工作,因為已經失掉了最基本的信任。
艾西由衷地為她感到擔憂。安妮並沒有派其他人出去尋找蘭朵,也沒有打電話給她。也許是在給蘭朵時間,讓她好好認清自己的立場和責任,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後再乖乖回來。像蘭朵這樣懷抱著夢想單槍匹馬衝進娛樂圈的女孩子她見多了,縱然如此,可艾西是了解蘭朵的,安妮的耐性又會維持多久呢?萬一在她失去耐性前蘭朵還是沒有想通呢?萬一她一個不留神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來,她的前途可就真的堪憂了。
所以,當她接到柳生的短信時,並未表現出太過驚訝。任何不可能的事對於蘭朵來說都是有可能的。
……
“我已經告訴你姐姐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蘭朵變得異常沉默,望了一眼站在書店高高架子前的柳生比呂士,心中靜如死水,即使扔下巨石也難掀起波瀾。“不知道。不想回去,也不想見我姐。”
他背對著她,說:“是怕她罵?”
“她從不會罵我。”
柳生低歎口氣。剛剛聽她敘述完整件事情的經過,又聽她抱怨了一大堆。娛樂權的事自己無能為力,隻是替她擔憂歎息。夢想的時間,比他們想象的要困難得多,你無法預料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之前還晴朗的天,或許下一分鍾就會下起雨來。也或許明天報紙頭條就會出現他和蘭朵在書店約會的新聞。想到這裏他不禁覺得好笑。
他看她一眼,眼中有沉默的憐惜,對她說:“我不是個喜歡談論自己的人,也不會跟你講什麼大道理。隻是覺得,人如果在一種環境下生活久了,便會無形地給自己構起了一種框架,時間越久,便越覺得生活在這個框架裏是理所當然。即便這個自己構建的時間再好,你有時也需要走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縱然要拆掉這個框架與構建時一樣困難,但適者才能生存。我們看不見的世界其實還有很多。”
蘭朵深深望他一眼,眸中盛滿某種不知名的情緒:“我知道,你說的我懂。現在的我生存的地方的確由不得我任性,因為我沒有由自己去任性的資本。可是我不是神啊,你讓我怎麼辦呢?”她抬起臉看他,清澈而充滿迷茫的眼睛,嘴唇顫抖,整張臉仿佛月光下發白的薔薇,讓人莫名的產生憐惜,“我想一切都做到最好,可是怎樣似乎都不對,我的一切努力,可能會因為別人的一些錢和背景而毀於一旦。我不敢再去做了,我怕,柳生,你知道我有多怕嗎?也許明天我就會失去一切,什麼都沒有了,也許一切努力最後都會一事無成,隻要一想到這些就會覺得很冷。娛樂權是個可怕的地方,真的會讓人逐漸失掉原本擁有的東西,我現在的一切努力,其實都隻是拚命的挽留我本身不想失去的東西而已……”
柳生麵上的表情變化不定,似有哀愁和痛苦在眸中翻滾。他淡淡地看著窗外飛馳的汽車,眼眸中一切情緒都在刹那間流轉而過,再次望向她時已是一片平靜:“你後悔了嗎?後悔選擇這一行了嗎?如果你沒有這樣選擇的話,也許現在和其他同齡的女孩子一樣出入大學校園,生活無憂無慮,沒有風險,社會地位安定,前景光芒。”
蘭朵心中別有一番滋味,神態疲憊,像是跋涉過後停頓下來的旅人。她的人生,想再回頭已經很難,似乎一開始便已成定局。淡淡點了下頭,說:“我沒有資格後悔,就像沒有資格任性一樣。我任性太久了,現在是受到乘法的時候了。”
柳生猛地一愣,蘭朵瞥他一眼,忽然大笑道:“看你嚇的那傻樣兒!我開玩笑呢。不過我該振作起來是真的,謝謝你聽我發牢騷。”
窗外的陽光灑了進來,屋子裏彌漫著油墨和紙張的清香,陽光在周身泛出一層淡黃色色柔光。柳生的眼中有笑意盈盈,臉龐出奇地帶著暖意:“以後可以隨時找我說這些。”蘭朵欣喜地抬起頭看他,柳生俊逸斯文的臉上忽地掠過一抹淡紅,別過臉說:“要在我有空聽的情況下。”
蘭朵吃吃一笑,伸手在他臉上捏了一把,眼中閃著靈動的光:“害羞了?你也會害羞?我沒看錯吧!”
柳生皺著眉不看她,意思在說“你看錯了,我沒害羞”,可心卻沉沉地放了下來,看樣子,她的情緒已經穩定了吧。
蘭朵相信內她會戰勝一切困難的,原本已經失掉自信的心不知為何變得強大起來,仿佛被某種溫暖的力量包裹支撐著,即使摔得粉碎也會再次被拚湊起來,雖然她沒有說,可這份力量的來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蘭朵心平氣和地準備回公司,該麵對的事總該去麵對,她甚至想到安妮姐見到她時扭曲的臉,並且意外地沒有害怕反而覺得好笑。坐在出租車裏,車窗外飛快地掠過街道兩邊的高大建築物,陽光和樹影一下子變得朦朧起來。她習慣性地揚起嘴角,眼角微微挑起,牙齒潔白,她輕輕咬了下左手的食指,從袖口處露出白皙的半截手臂。就在她陷入自己的冥想中笑出聲來時,旁邊座位上的柳生比呂士正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她,並提醒道:“你的手機已經響半天了。”蘭朵的笑容一滯,飛快地拿出手機:“你好,我是櫻塚。”
電話另一邊傳來一個陌生又冰冷的聲音,像一顆在她頭頂爆炸的雷,瞬間將她擊得渾身疼痛然後粉碎:“櫻塚蘭朵小姐,您在空難中去世的父母親的骨灰已經被我國在捷克的大使館送回了東京,請您盡快來警局認領遺物。”
她恍惚著:“…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對不起請您冷靜。因為飛機是在捷克境內出的事故,又因為種種原因未能將遺體送回,所以……”
“什麼因為所以的,我想聽的不是這些!你簡直是在開玩笑!!”
出租車司機目瞪口呆地盯著已經歇斯底裏的蘭朵,柳生沒聽全卻也大致聽見了電話那頭說的話,完全能夠理解蘭朵為什麼能這樣情緒失控。他從她手中飛快奪過手機:“對不起,詳情等我們過去再說,謝謝您,再見。”
蘭朵怒火攻心,臉色慘白地衝他吼道:“對那種騙子你那麼客氣幹嘛!他們在撒謊你也聽!你腦筋有問題嗎?!”
柳生看到她如此,心中難受得像堵了塊石頭,伸手鉗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看著自己,語氣沉重肯定:“你鎮定一點,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去一趟警察局,你也想知道真相吧。”
蘭朵茫然地看著他,身子輕顫,片刻後茫然和憤怒逐漸平靜下來,柳生見她有所穩定,說:“你放心,我會陪著你的。”
這名男子的聲音像是安定人的靈魂的鎮魂歌,任她有多麼大的痛苦和瘋狂都能慢慢恢複平靜。這一刻她發覺,她遲早要為他淪陷。
……
…………
空蕩蕩的城市林立著深灰色的高樓,雨水逐漸彌漫成漫天霧氣。整個東京仿佛沉浸在一片雨霧之中。秋雨寒冷襲人,打在身上冰涼與疼痛仿佛幻覺。隻有溫潤的感覺是真實的。
警察局門前的一排排楊樹枝椏粗壯。它們的葉子是什麼時候都泛黃了呢?似乎隻是一夜之間,那些形態各異的枝椏在灰色的天空中交錯,構建一幕線條疏離的鏡頭。
與世間所有的巧合相差無幾,蘭朵和柳生下車的時候,見到了同樣匆忙趕來的艾西。驚異的是她身後跟著的是跡部景吾。那個永遠高高在上的男子,此刻臉上的表情可以用頹然和局促來形容。而艾西,第一次如此焦急和慌張。
……
在警察局的一樓,他們見到了打電話通知兩姐妹過來的警官,並隨著他穿過狹長漆黑的走廊,最終來到了一間房間。他給他們看擺放在桌子上的東西。一條被火燒過的苧麻裙子,唯一一隻完好的黑曜石耳釘,一塊破損嚴重的國產手表。還有兩隻白色的壇子,蓋著兩塊白色絹布。
艾西記得那條裙子,是有一次她陪同母親去百貨公司買的。她很少陪母親逛街,因此那次母親很高興,買了很多東西給她,也給自己破天荒地買了一條裙子。艾西仍舊清楚的記得,母親穿上這條裙子時在鏡子前展開的笑容,像個十七歲的少女般;
蘭朵記得那塊手表……
……
“爸爸,你怎麼不換一塊手表?現在已經沒有人戴這個牌子了!”
“嗬嗬,年紀大的人總是對舊的東西特別有感情。”
“爸爸這是承認自己老了嗎?”
“嗬嗬……你也長大了啊……”
……
記憶如同潮水蔓延。刹那間淹沒了整顆心,然後是遮天蔽日的疼痛和顫抖。刹那間仿若天塌了下來,震驚慌亂懼怕後悔諸般情緒翻滾在心間。艾西顫抖著雙手去碰觸那一件件承載著一切悲傷與喜悅的東西,那些東西仿佛裝著父母親所有的記憶和靈魂,又在離開這個世界時將這些記憶新鮮地展開在艾西和蘭朵麵前。手指接觸的一刹那,像是被電擊中,她的整個身子不住地顫抖,眼睛如同絕望無邊際的海洋,不停地翻滾著滾下淚來,再也支撐不住。
跡部景吾凝視著她的背影,瞳仁裏是那種讀不透的深邃,就像寒夜中深不見底的黑暗,竟還有愧疚和疼惜。他三兩步走過去,從背後攬住她的肩膀,緊緊的,那麼用力,似乎要把她永遠禁錮在他的懷中。他的聲音毫無阻隔地傳進耳膜,帶著微微顫抖的尾音,艾西在那聲音中聽不到半點的倨傲和輕浮,有的,隻是從他心底回蕩出的情感:“你如果想哭,我的肩膀借給你。”還有很多很多話,他想對她說。對不起,他說不出口。叫他如何說得出口。他天生就不是巧舌如簧像忍足那樣能說會道的人,可遇到這種情況,忍足又會怎樣呼風喚雨呢。
蘭朵定定地站在那裏,遲遲不敢上前,陷入往事的旋渦裏無法自拔。眼前全都是過去的種種,與冰冷的現實交織在一起。母親的臉,父親的臉。兩個變四個,四個變成六個,六個變成八個……
心裏閉了氣般的難受,最終頭也不回起跑了出去,柳生看了眼仍留在原地的艾西和跡部後飛快地追了出去。
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寂靜,她隻聽得到他胸中熱烈的心跳。跡部看著柳生追隨蘭朵跑了出去,心中五味雜陳。艾西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慘白中透出的全是絕望,心也痛到痙攣。
她應該早就料到的。父母到布拉格後沒有一個電話,隻有一封又一封的郵件。她聽不到母親和父親的聲音,找不到最基本的安全感,一味地依賴著那些郵件,被那些東西完全蒙蔽了眼睛,完全喪失了追求真相的心理和懷疑。原來她被騙了。那什麼又是真實的?這些東西又是真實的嗎?她到底該相信誰?
媽媽,請你告訴我,我究竟該相信什麼?
你在哪裏?
你回答我啊,你知不知道我的心疼的快要被撕裂了!我真的見不到你了嗎?為什麼會這樣?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才會讓你離我而去?
我知道,是我錯了,我不該對爸爸態度冷淡,我不該用冷漠來對待新的家人。可是我已經認識到錯了,早已經認識到了,我把蘭朵當成親妹妹,我做個好學生讓你感到驕傲。我可以陪你逛街買東西,跟你說心裏的話,我想補償。求求你回來吧,媽媽……
眼前的一切事物變得模糊,她逐漸看不清那條紅色的裙子。一團不再鮮豔的紅色,像一團燃燒火,燒灼著眼眶燒灼著心。
原來,真的失去是這樣的可怕,不敢相信不願接受,卻不得不去接受去相信,強迫自己,卻是理所應當;
原來,再也無法相間是這樣的可怕,寂寞和空虛前所未有,身體如同眼睛,空洞如同黑夜;
原來,死亡如此可怕,當它真正來臨的時候每人能夠阻擋,如此突然,沒有預料,如同欺騙,如同最真實的謊言。
我們究竟要經曆過多少痛苦才能夠真正的長大呢,為什麼長大了又要承受這麼多的痛苦呢。
艾西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這樣孤獨,那是一種連跡部景吾陪同在身邊也無法填補的孤獨。也是第一次,她想如此的親近父母。甚至拋棄了繼父這個永遠無法改變的概念。她以為曾經的傷口可以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愈合,然而她的傷口卻從來未曾愈合,這一次的以外更是加深了那道傷。因為那是內傷,隱藏在心靈深處,不為外人所知的內傷。嗬,即使有一天會愈合,也還是會留下傷疤的。
她艱難地抬起頭,看著他,雙眼疲憊不堪,裏麵有看不見底的悲傷,這一刻跡部發覺到她心中陰影的可怕。可自己又何嚐不是有陰影的呢,隻是現在的櫻塚艾西根本無法了解他。
“那些郵件,是你發的吧。”
她清冷的聲音帶著肯定尾音,仿佛早已對真相了如指掌。但她確實是剛剛才意識到的。艾西開始為自己的遲鈍與後知後覺感到悲哀與氣憤。
他沉默地回視著她,那雙藍眸似一泓深沉的潭水,讓人溺於其中,難以自拔,眼角下的淚痣也似在微微抖動。他開始懷念起她的笑容,那種會讓人動魄驚心的笑容,不甚妖嬈,不甚美麗,卻是最讓人難以忘記的笑容。而那張能夠綻放出笑容的嘴,此刻卻承載了全世界最難以承受的悲傷。
“是。”
她瞪大了眼睛,卻沒有過大的驚訝,“為什麼沒有告訴我?你早就知道真相了,你竟然比我先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他封鎖了所有的消息來源,怪不得那段時間他不讓自己看報紙,是怕她看到相關的新聞。她就這樣生活在他的保護傘底下,過著與外界隔絕的生活,卻自以為聰明地生活著。還有比這個更加可怕的事情嗎?
跡部的心大力一跳,看著她,眼中充滿難以言語的東西,隱忍、酸澀、矛盾,全部融在一起,目光一下子朦朧起來,“本大爺做出來的事,沒有必要都跟你解釋。”
艾西沒有再說話。她知道他是在保護自己。但是她真的無法接受,這種仿佛被全世界蒙住思想的感受,在知道父母去世之後打擊同樣沉重。原諒她真的無法正視他所做的一切,哪怕一切都是為了她。
然而跡部的耐性和忍耐力在她的意料之外,下一秒,她被他用力抓住手腕強行拽到門外,吩咐了隨後出來的警察幾句話後把艾西塞進車裏,迅速離開了警察局。
……
“你做什麼?”
跡部看也沒看她一眼,看著窗外的景象,說:“你父母的骨灰和遺物本大爺已經安排人收拾好,改天會送回神奈川的。”
艾西的心驀地一緊,隨即加快了跳動的速度。最後,一臉的焦躁和心痛全部化去,剩下空洞和茫然,“你要帶我去哪裏。”
“你要親自回神奈川一趟吧,本大爺會幫你安排。”他看了她一眼,繼續道:“你別想太多,沒有別的意思。”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和傲慢,可仍掩飾不住內心的不確定,那種不確定像是在急切地等待著她的答複,卻又隔一層驕傲和自尊。
她恍惚地苦笑一下,像是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你帶我去哪裏。”
“回家。”
……
…………
東京城華燈初上,雨後朦朧清新的空氣帶著泥土的氣息和濕潤,高跟鞋在路麵上濺起小小的水花,蘭朵終於疲憊地停了下來,不再奔跑行走,她發覺腳踝疼痛難忍,然而回過頭時正對上一雙眼睛,一雙被眼鏡遮擋住的男子的眼睛。那雙眼睛充滿了憐惜之情,仿佛在看一件破碎了的珍寶,想要碰觸卻不忍心不敢下手,想要修補卻無能為力。
她突然間覺得頹然可笑,原來自己已經狼狽到如此地步了。
“別可憐我,柳生,我沒事。”她站好,在他麵前原地轉了一個圈,白色的裙子弧度優美,燈光與月色下耀眼如雪光,一瞬間便刺痛了他的雙眼。她笑容滿麵地走向他,眉頭輕輕舒展,唇邊有清茶一般但遠的笑意:“你跟著我幹什麼?怕我想不開做傻事嗎?沒事,你看我像這樣的人嗎?我很好,真的,我很好,真的沒事,那麼就這樣,拜拜!”她轉身意圖離開,猝不及防間她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然後跌進身後的一個懷抱。
天塌地陷般的淪陷,地動天旋般的失控,蘭朵的一顆心仿佛被大力地拋出了雲霄,一時間找不到方向。柳生身上清新的味道充斥著鼻腔,整個大腦像中了最深重的蠱惑。他說:“你別逃避了,這樣根本不像你。”
簡單的言語,沉重的力量。他就是這樣,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給她最有力的慰藉,哪怕隻是幾句淡淡關心的話語。
眼淚在眼眶中不停地旋轉,她揚起頭,將它們全數忍了回去:“對不起,我不想哭,哭就代表我輸了,無論什麼情況我都不能哭。對不起,你就允許我任性一回吧。”
柳生默默地放開她,眼中心疼憐惜加不舍,各種感情夾雜一起。以前漆黑的黑夜突然亮起眩目耀眼的燈光,伴隨著孩童的歡笑聲和音樂聲。他們向身後不遠處望去,巨大的魔天輪緩緩轉動著,夜幕下燈光仿佛一顆顆流星隕落。
蘭朵唇邊泛起悵惘的笑容,“爸爸曾經說帶我來迪斯尼樂園玩,但是一直都沒有帶我來過,我知道他太忙了根本沒有時間,但是等他終於有時間的時候我卻忙了起來,我進了寄宿學校,表麵上說是為了好好鍛煉自己,其實我是在躲避突然間來家裏的母親和姐姐……嗬嗬,我一直都是這麼任性自私,隻顧著自己,完全忽略了家人的感受,現在我後悔了,也晚了。”
柳生走到她身旁,同樣望著遠方旋轉的魔天輪,突然感覺那巨大的轉動著的魔盤像個命運之輪,承載著世間所有人的悲歡離合。他對她說:“也許今天你誤打誤撞地走來,是一種宿命。”
竟然能從柳生嘴裏聽到宿命二字,蘭朵在驚訝的同時又深深地覺得溫暖。
“我們進去玩吧!今天我要任性到底。”
“嗯。”
看著東京的夜裏高樓錯立的陌生的天空,她已經哭得身子無力,她將來有一天必須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價。
很多時候,我們都對自己的任性無能為力。
……
兩次來到跡部家的本宅,竟是如此大相徑庭的心情。艾西依稀記得那個酒會上發生的一幕幕,仿佛與現在相隔了一個世紀。那個時候的自己怎會料到今天會發生的事呢?
跡部紳人去國外出差,祖母貴美也早就休息了,跡部景吾安心地將艾西帶進宅子裏,雖然這樣偷偷摸摸地呆在這裏讓艾西覺得很不舒服,可她知道跡部不可能放她走,既然他決定把自己帶來就一定不會輕易讓她離開。況且,她真的不想一個人。
原來她真的很孤單。
身上的一條黑色的印度苧麻裙子,裙子的質料是她和母親都中意的,麻編的細帶涼鞋,上麵有母親穿上去的小巧貝殼和珠片。她抬起手,將遮住側臉的黑發挽到肩後,那隻銀鐲從手腕滑落到纖細的手臂。很舊的老銀在白皙的皮膚山顯得更加古樸,燈光下發出幽幽白光。這隻鐲子,也是母親送給她的。原來她的身上竟有這樣多的屬於母親的痕跡,屬於母親流淌過的痕跡,就連她這個人,也是從她母親體內繁衍生長出來的。
剛剛生出來的時候母親是如何抱著她笑的?當她說出第一句話時母親又是怎樣誇獎自己的?艾西統統都不記得,也不知道,就像自己此時此刻的悲傷,同樣無法讓母親知道一樣。
跡部在安排了一些事情後回到房間,看到她坐在床頭,漆黑一片的房間裏隻有她眼角的淚水閃著脆弱的光。
他走過去,伸出手,想撫摸她柔軟的黑發。黑暗中艾西清冷哀傷的聲音幽幽傳來,帶著艱澀,“這下子我終於成了沒人要的孩子了……”
他將手放在她頭頂,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皮膚傳進血管。跡部景吾又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無力和蒼白,上一次產生這種感覺是在什麼時候呢?也許是很多年前了吧。
艾西抽噎著,張開手臂驀地摟住他的腰,跡部渾身石化般僵硬,雙手仍然保持著之間的姿勢無法移動,“對不起,請讓我這樣呆一會兒……好嗎……”
無力的疼痛感,自心髒深處向渾身各處蔓延,喘不過氣,任外界再大的包容與溫存,也填補不了那個看不見底的深洞。
跡部沒有說話,不是無話可說,而是有話無法說出口。
他對她有隱瞞,不論是為了什麼,這都是事實。他們都是習慣了將自己隱藏起來的人,就像她始終無法對自己說出感傷的話一樣,他也有歉意無法說出來。從小養成的喜歡逃避,認為那是保護自己不受傷害的最好方式。
她習慣用冷漠與淡然對待世間的一切,用這些掩飾自己的歡喜與悲哀,觀察別人,掩飾自己;他習慣用高傲的態度和顯赫的身份對待身邊的一切人和事物,原本就存在的距離逐漸被無形的自尊所取代。
寒冷的夜裏,隻有惺惺相惜的人相互用冰冷試圖溫暖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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