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章節字數:4303  更新時間:18-09-24 0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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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燈火漸稀,行人寥寥。

    我看了看手表,對身旁的衛光宇道,“時間不早了,今天就先講到這兒吧。我還得回家照看小狗,咱倆明天一早還得上班兒。”

    衛光宇意猶未盡地看了看表,點點頭。似乎是沉浸在我的故事裏還沒醒悟,他的眼神還有點癡。我拍了他一下,站起身準備先離開。

    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抬起頭,看著我問:“池浩,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我抿了抿嘴,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那肖以冬還喜歡你嗎?”

    我一懵。肖以冬,喜歡我嗎?或者說……他喜歡過我嗎?

    “我不知道。”

    入夜的風很涼,吹得我格外清醒。每一次潛身遊進當年的回憶,就好像在奇境裏走了一遭,那些光影,線條,聲音,畫麵,都變得虛幻斑駁,像是蒙上了一層不真實的遮罩。可每每從回憶溯回,無數的感官體驗從腦海散盡,身邊的一切又都提醒我,當年的每分每秒,都是無比真實、不容篡改的。

    開車行駛在二環路上,腦子裏反複翻湧著衛光宇的那句疑問。

    “那肖以冬還喜歡你嗎?”

    是啊,這個問題真把我點醒了。他喜歡我嗎?十年前的他也好,如今的他也好,喜歡過我嗎?還是說他隻是把這種過於親近的接觸,當做同我之間相處的模式,僅此而已?

    我自嘲地笑了笑,覺得這個問題不論是放在十年前還是現在,似乎都沒有答案。

    如今我已經二十五歲了,人生不會再因為他發生一絲一毫地偏轉。

    回到家,我把這幾天的髒衣服扔進洗衣機,給小糖塊兒做了頓宵夜,小家夥每天看著我早出晚歸自己一個人在家也怪可憐的。

    等待的滋味,不論是糖塊兒還是我,都會覺得無比煎熬。

    而且,像沒有結果的等待這種毫無價值的事情,我竟然一做就是十年。

    睡覺之前,我習慣性地打開肖以冬送我的那瓶香水,剛要準備往手腕上噴,突然就頓住了。

    池浩,你這是在幹什麼呢?

    你做這些事,還有意義嗎?

    手指停在瓶口,我又把那瓶香水放回了原處。我告訴自己,不能再依賴這種香味睡覺了,如今的我已不是十年前的我,絕對不能放任自己越陷越深。

    忘了他吧,忘了他吧……

    哪怕就今天一天也好啊。

    結果那一晚,我還是很不爭氣地夢到了肖以冬。夢境虛與委蛇,畫麵錯從複雜,但他的麵孔,不論身後的背景如何變化,都極其清晰,五官輪廓依舊是當年的模樣。

    我夢到他抱了我。

    可能是十年前的那些時日裏,我動輒便會落入肖以冬的懷抱裏,讓我對擁抱這種行為產生了一種特殊的感情寄托。十年多的時間裏,每次和別人擁抱時,我總是會想起當年那個從單薄變得壯實的懷抱。

    那種體驗,是別人無法給予的。

    洗漱的時候,我接到了舒程的電話。

    “北鼻,我今天中午可以去借你的床睡個午覺嗎?”

    我看了看臥室裏沒疊的被子,關掉了電動牙刷,口齒不清地對著手機道,“行,走的時候記得把門關好。”

    “謝謝小池池!你家的密碼還是原來那個吧?941206?”

    “嗯。”我吐掉嘴裏的水,抹了把臉,開始抹洗麵奶。

    “我一直想問你,這數字到底啥意思啊?是誰的生日嗎?”

    我動作一停,是啊,這是肖以冬的生日。

    家門密碼,車牌號,銀行卡密碼……我什麼時候開始竟然把自己的生活填滿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喂?喂?小池池,你還在聽麼?”

    我垂下了手臂,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抹了半張洗麵奶的臉,看上去像個挑梁小醜一樣的滑稽。

    “你中午過來吧,時間富裕的話,幫我溜一下糖塊兒。”

    “好嘞!”

    後來的幾個星期,衡律師一直在忙率鼎的案子。率鼎這一次聘請他,據說是費盡了周折才搞定的關係,衡律師也隔三差五地跑到北四環那邊和率鼎的法務開會,而我和衛光宇也經曆了從沒有過的忙碌狀態。

    翻譯文件,整理訴狀,分類卷宗……

    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回了家幾乎是倒頭就睡,第二天再被鬧鈴叫醒。

    日複一日,倒也忙得單純。這些時日肖以冬沒有再出現過,偶爾會發一些問候的短信,我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年底了,各個單位和公司都很忙碌,大夥都盼著趕緊過節發年終獎金,也能好好地休息一天。

    我猜他也是和我一樣忙的不可開交。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年底。舒程在武漢出差,發微信抱怨說沒有暖氣,要過人生中最冷的元旦了,凍得他連看帥哥的心情都沒了。林向已經南下準備和在青島讀研的女朋友跨年,在群裏曬各種海鮮的照片。

    一眨眼,2017年已近尾聲。月底,頭兒格外開恩放了我們一個星期的假。衛光宇立馬歡天喜地地收拾東西準備和父母去海南過冬,還說要親自爬椰子樹給我摘椰子帶回來。

    通電話的時候,他人已經在機場,而我正在家準備晚飯。

    我用肩膀夾著電話,忍不住笑,“您啊,留神您那老腰吧。”

    “靠,你忘了高中的時候打羽毛球,球飛到槐樹上,哥是怎麼身輕如燕地竄上樹把球拿下來了?”

    我補充道:“是,然後就從樹上摔下來把韌帶摔斷了,拄了大半年的拐,上個樓都得齜牙咧嘴地單腿跳著,別提有多他媽帥氣了。”

    “池浩,以前我怎麼沒發現你嘴巴這麼厲害?”

    “哈哈,你不知道的事兒多了去了。”

    “高中那會兒你丫整天黑著臉陰沉沉得,一天說的話不超過十句,我還以為你有自閉症前兆呢。”衛光宇頓了頓,“不過情有可原,畢竟剛經曆了那種事兒,任誰也不會高興。”

    “大放假的,你成心找不痛快呢?”我道,“少臭貧了,別忘了給我帶椰子回來。”

    “你真舍得讓我這個斷過韌帶的人爬那麼高給你摘椰子啊?你的心怎麼這麼狠。”

    “少廢話,前幾天誰信誓旦旦在我麵前拍胸脯保證來著。”

    “椰子太沉,行李會超重。”衛光宇樂嗬嗬的,聽上去心情不錯。

    “少特麼廢話啊,兩顆椰子,換你一顆項上人頭。”

    “我沒聽見,沒聽見,池浩,我登機了,信號不太好,先不聊了啊!”說罷,他掛斷了我的電話。

    我半笑半嗔地揮著菜刀,“什麼人呐這是。”

    晚上,我把昨天買來的排骨下鍋熬了湯,蒸了一鍋米飯,又從湯裏挑了兩塊最大的放進糖塊兒的碗裏。

    小家夥貪嘴,最愛吃的就是排骨。

    我盤腿坐在茶幾前的地上,麵前是一碗剛熬好的排骨湯,濃鬱的香氣讓我頗有成就感。我把小糖塊兒抱在懷裏,蹭了蹭它濕漉漉的小鼻子,揉著它肉呼呼地小臉蛋說,“今天是2017年最後一天,咱們倆一起跨年吧。”

    小糖塊兒伸出舌頭添了我一大口。

    “不對,我這個身高的才能算跨年,你這高度隻能叫‘蹦年’,哈哈哈……”

    它像是聽懂了似的,掙開我的懷抱,在我腳邊嗷嗷兩聲,像是在抗議。

    我笑著把桌上它的那份晚餐放在地上。小家夥頓時和我盡釋前嫌,並排吃起了晚飯。看著它毛茸茸的小腦袋,認真吃飯的小模樣,真讓我有種“人生圓滿”的小確幸。

    人活一世,何苦要尋尋覓覓求得另一人作伴呢?就算是孤酒殘燈,獨釣寒江雪又如何?

    蔣勳曾經說,孤獨沒有什麼不好,使孤獨變得不好,那是因為你害怕孤獨。

    酒足飯飽,我抱著糖塊兒這個天然暖手寶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換台。

    一通電話打來了。

    “喂?媽。”

    “小浩,明天是元旦了,你也不回家來過?”

    我抿了抿嘴唇,心口一堵,“那個,媽,我今天在律所加班兒,活兒還沒幹完,就不回去了。”

    “哎,行吧,我還做了你最喜歡的排骨湯。”

    我頓覺喉頭一哽,按捺著胸口的沉重,輕聲道:“您好好吃,多吃點。等我有空了就回家。”

    “好。你注意休息,別一心撲在工作上。”

    “我知道了。”

    掛掉電話,我突然就覺得四肢都變得沉重了,像是有什麼墜著心口,狠狠地往下扯。

    實在是不想回到那個家。

    我把手機一扔,仰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小糖塊兒吃飽喝足了,看見我躺下了,蹭地一下竄上沙發,在我身邊拱啊拱的,給自己也騰了一小塊兒睡覺的地方。

    本來是不允許它上沙發的,可今天就破個例吧。我側過身,伸手彈了小家夥一個腦瓜崩兒,又把它攬在懷裏。

    手機又響了。

    我閉了閉眼,不想接了。不管是我媽,還是那個男人,再或者是誰,在整座城市都在歡騰地慶祝新的一年的時候,我隻想一個人靜靜地待著,甚至心裏有些渴望,希望全世界都忘記了我。

    就像歌詞裏唱的那樣,我隻不過是不懂,世界在熱鬧什麼。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特別執著,連著撥了三通,第四通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坐了起來,從沙發邊上抓起手機,卻看到了肖以冬的名字。

    這個時候,他給我打的哪門子電話?

    我按下接聽,發現對麵的聲音不是肖以冬,而是另一個男人。

    “你是池浩?”

    我一愣,“啊,我是,這不是肖以冬的電話嗎,你是……?”

    對麵的男人聲音低沉,語氣更像是窗外的天氣一樣寒冷,“我是肖以冬的高中同學。他今天在同學會上喝多了,不讓我們送他回家,非要嚷嚷著去你那兒。你看……”

    “啊?可是我……”

    “我們已經在路上了,十分鍾以後你下樓來接。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拒絕,那樣我們就把肖以冬扔在你家樓下凍一夜。”說罷,這個男人便狂拽炫酷地掛了電話。

    “他媽的,這誰啊?”我罵道,完全不能理解此人的邏輯。可是一邊罵,我還是一邊換了衣服,他們要真把肖以冬送來了怎麼辦?我要是不管,肖以冬會不會真的被他們扔在樓下?這什麼高中同學啊都是?

    想到這兒,我突然覺得我不該跟衛光宇吵嘴架,應該對他更好一點兒,不應該強迫他給我帶椰子的。

    下樓的時候,果然看見單元樓門口停著一輛黑色凱迪拉克XTS,排氣管還呼呼地冒著熱氣。剛走近,駕駛位的車門邊打開了,隨即下來一個身材魁梧,麵容冷峻的男人。

    “你就是池浩?”他看著我,雙眼微眯。

    他這副表情一瞬間我想起了波斯貓,墊著腳尖在打量著我。

    我顫了顫,點了點頭。

    這男人帶著一股天山寒雪的氣場,周圍的溫度好像都冷了好多。

    “我是肖以冬的高中同學,叫鍾奕澤。肖以冬無論如何都不想回家,非要我帶他來你這兒。你收留一下吧。”說著,邁著長腿走到後門,把門一打開,我就看見了裏麵半仰著的肖以冬,看樣子是真的喝醉了,臉頰通紅,眉頭微皺。

    “他這是喝了多少啊。”我靠近,一股衝天的酒氣讓我皺了皺鼻子。

    “很多。”鍾奕澤依然冷冷的,扶著肖以冬下了車,便把肖以冬的胳膊往我身上一搭,“麻煩你了。再見。”

    然後,全然不顧我驚訝的目光,從容地上了車,駕著那輛京K牌照的凱迪拉克揚長而去。

    “媽的,見了鬼了……”我罵了一句,身旁的肖以冬緊緊攬著我的脖子,快要把我的脖子都勒折了。我看他穿的不多,大冷天兒裏又喝了這麼多,不能在外麵多待。於是我換了個姿勢,把他背在背上。

    站起來的時候,我才感受到肖以冬的重量,一米八五的人像塊兒爛泥似的掛在背後,好幾次我都要摔倒了。跌跌撞撞地把他背上樓,艱難地抽出一隻手按了密碼開了門,肖以冬卻在這個時候用嘴唇蹭著我的耳朵,哼哼唧唧的說著什麼。

    我感覺渾身都要無力了,臉又燙了起來。

    把他整個人卸到床上,我才鬆了一口氣。

    “媽的,喝這麼多,和自己的身子有仇麼。”我聞著屋裏衝天的酒氣,又不敢開窗,怕他凍著,隻能打開空氣淨化器,看著他四仰八叉地躺在我的床上,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思忖許久,我決定還是先把他的外套脫了,讓他睡得舒服點兒。剛彎腰給他解開第一個扣子,胳膊就被他猛地一拽,我整個人一跌,壓在了他身上。

    他醉醺醺地用手攬上我的後背,滿嘴酒氣,意識不清地在我耳邊沉聲道。

    “池浩,新年快樂。”

    我一瞬間像是凝固住了一樣,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受控製地發抖。

    十年前,我也是在他懷中,聽著耳畔這一句,“新年快樂”。

    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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