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章節字數:4072  更新時間:18-09-26 0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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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夏天,肖以冬被選進了校籃球隊。因此,每天放學後我背單詞的地方就從籃球場變成了體育館,聽著耳畔球鞋摩擦地麵的聲音,看肖以冬如何抱著球健步如飛地穿梭在比他高很多的學長之間,一如既往地瀟灑俊逸。

    那個時候肖以冬已經有一米八了。

    體育館裏的空調太足,我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哎喲我擦,肖以冬你怎麼回事兒?到手的球都能運丟了?”

    我抬起頭,看見肖以冬滿麵愧疚地抹了把額頭上的汗。

    結束的時候,他朝我飛奔過來,接過了我給他買的尖叫飲料,擰開瓶蓋對著嘴往裏滋。我盯著他滾動的喉結看了許久,默默地轉過了頭。

    “哎,肖以冬,我說你丫打個球還拖家帶口的啊?簡直比有女朋友還幸福啊!”

    “別鬧,”肖以冬攬住我的脖子,“這我好哥們兒。”

    “好哥們兒天天在這兒等你一塊兒回家啊?哎我說肖以冬,你說你也不找個姑娘陪著,天天拉個大老爺們兒來看你打球算怎麼回事兒啊?”

    肖以冬攬著我不放,樂,“老子樂意,管得著嗎你。”

    那天離開學校的時候天色已晚,頭頂烏雲密布,騎到半路,瓢潑的雷陣雨傾盆而下。我和肖以冬隻得把自行車停在了景泰橋下躲雨。

    渾身都已經濕透了。

    雨滴順著我的頭發往下落,我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

    “感冒了?”

    “可能是吧。體育館的空調太冷了。”我側身靠在石柱上看了他一眼,吸了吸鼻子。

    “冷麼?”

    “有點兒。”我嘴唇有點兒抖,“不過沒……”

    話還沒說完,肖以冬就從身後抱住了我。

    “你身上這麼涼,看來真的感冒了。”

    “你……不用這樣,”我的手攥住他的手腕,輕聲道,“再讓人看見了說你什麼的……”

    “說就說唄。”肖以冬不以為然地,濕漉漉的雨水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在我的肩膀上,帶著他的溫度。“我不在乎別人說什麼。我肖以冬在乎的,我就得抱緊咯。”

    咫尺之遙,雨勢瓢潑。可我周身,卻似有陽光圍裹。

    我不敢追問一句“你在乎的是我嗎”,萬一脫口,怕是回去就要發燒了。

    那天等到雨小了,我們才騎回了家。他執意要送我上樓,我推脫不開,說話間兩個人就已經走到了門口。

    “你回去吧。”

    “我看著你吃了藥再走。”

    我想到家裏的情況,猶豫著,“我會的,你放心。”

    肖以冬皺了皺眉,“我不放心。明天你要是去不了學校了怎麼辦?”

    我的手在衣兜裏握成了拳頭,胳膊上像是掛了霜,無論如何都不能把手心的鑰匙拿出來。

    我實在不想讓肖以冬看見我現在狼狽的生活。

    “你爸媽在家?”

    我搖了搖頭。

    “那有什麼不能看的麼?”

    “沒,其實……”

    “那就快開門吧,我頭發也濕了,借你吹風機用用,這總可以吧?”

    吹風機?家裏現在連個風扇都沒有了,哪裏還有吹風機。

    我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

    “池浩,你丫到底怎麼了?燒暈了?還是沒帶鑰匙?”

    “我……”

    肖以冬眉頭皺了起來,伸手摸上了我的額頭,“靠,你真發燒了。不成,你得趕緊吃藥,不能再耽擱了,把鑰匙給我……”說著,順著我的胳膊摸進我的衣兜,用力掰開了我的手,拿出鑰匙開了門。

    我看到,他推開門的瞬間,整個人就愣在了原地。

    也許他並沒想到我家裏會這樣空。

    我歎了口氣,跟著他走了進去。

    “這是……怎麼回事?你家怎麼……”

    我把書包隨處一扔,輕輕關上了門。“我早就爸媽分居了,家具……我爸都拿走了。就剩下這些,也一直沒添置。這兩天我媽在台灣,家裏也沒人收拾,所以……”

    肖以冬側過頭看著我。

    我一怔,那雙眼睛裏填滿了柔軟,我不能言明那時他的眼神給我的感覺究竟為何,是同情,是差異,是擔心,還是疼惜。

    我隻記得我們兩個人靜靜地站在偌大空蕩的客廳裏,站了很久,久到他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久到外麵的雨聲都漸漸沉寂。

    半晌,我看到他拳頭緊攥,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我,輕聲說。

    “以後你自己在家的時候,我留下陪你。”

    恍惚間,我覺得肖以冬站在這幾乎一無所有的房間裏,像是用什麼,把這空間全部填滿了。一屋子的荒蕪,竟然因為他的一呼一吸,吹拂出了無形的草木和綠茵。

    回憶暫終。

    麵前的空碗被肖以冬拿走,我看著他在廚房的背影,頓時有種滄海桑田之感。十年了,他的存在,還是帶著那種無形的力量,讓近旁的空氣都變得綿長,軟化了我的情緒。

    “我發現你怎麼總是喜歡發呆。”肖以冬洗完碗,一邊擦著手,一邊坐在我對麵,皺著眉看我。

    “我沒有。”我回神,躲開他的目光。

    “池浩,你是不是想十年前的事兒呢?”

    我一驚,搖搖頭,“十年太久了,很多事早就記不清了。”

    “哦?是麼,確實,十年太長了。”肖以冬眼神抹上一絲落寞,盯著我,像是要把我剖開,翻出剛才我心裏流過的回憶和我當麵對質似的。

    “你還記得你昨天怎麼來的嗎?”我轉移話題。

    “我就記得我和鍾奕澤他們喝酒,然後喝多了,斷片兒了,後來就不記得了。醒來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看見鋼琴才知道是你家。”

    “昨天那個叫鍾奕澤的送你過來的。”我起身,走到糖塊兒身邊,蹲下來順著糖塊兒的毛。小家夥乖乖地趴在地上,微微閉上了眼睛,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哦,那你應該見識到鍾奕澤那個家夥了吧。”肖以冬樂了,“是不是很奇怪。”

    我點了點頭。

    “他呀,從我認識他的時候就那副德行,看著就是一座大冰山,實際上很熱心,要不然也不會專程開車送我。”

    我想了想,還是沒有問肖以冬為什麼要來我這兒,也沒有問更多關於鍾奕澤的事情。

    門鈴響了。

    “池先生,您的快遞。”

    我疑惑地打開箱子,發現是一箱椰汁。箱子最上麵,一張賀年卡畫著喜羊羊的圖案,打開來看,就是衛光宇清秀的字跡。

    “親愛的池小乖,這箱子椰汁,是我特意用我摘下來的椰子給你榨的。希望你新的一年可以和剝了皮的椰子一樣白白胖胖,一天更比一天甜。衛光宇。”

    我笑罵,這小子太雞賊了,買一箱椰汁說是自己榨的。

    肖以冬的下巴不知道什麼時候墊在我肩上了,慢悠悠地在我耳邊道:“池小乖……”

    我下的渾身一激靈,趕緊撤步和他保持距離。

    肖以冬站直身子,雙手背後,“池小乖?這是什麼稱呼?”

    我搖了搖頭,“是我高中的時候的外號……”

    肖以冬垂下了手臂,蒼然地笑了笑,“是啊,這十年,我錯過了你很多事情。池浩,十年前不辭而別之後,肯定發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兒吧。”

    我把紙條收回去,壓抑著心口的感傷,轉過頭沒有看他,“今天是元旦,你不回家沒事兒嗎?”

    他搖搖頭,走到我身邊,把手搭在我肩上,“今天讓我留在你家成嗎?”

    我不解地抬起頭看著他。

    “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說過,隻要你自己在家,我就會留下來陪你?”

    猛然,我在眼前這個穿著白襯衣的男人眼裏,看到了十年前那個被雨淋得透濕,嘴唇蒼白地顫抖著的自己。

    “這句話食言了十年,今天是2018年的第一天,就當做一次補償,行嗎?”

    我一時間竟然找不到拒絕他的理由,回憶太沉重,堵在喉頭,讓我最終還是凝聲說了一句,“好。”

    肖以冬笑了,笑的燦爛極了。

    我覺得自己快要被他魅惑的笑意淹沒了。

    我想,如果世間真的有天使那樣美好的存在,那麼應該是肖以冬笑起來的樣子。或許上帝在製造這個生命的時候,便有意地往裏添加了很多美好的東西,甚至不惜放了過量的迷幻劑。

    美貌,柔情,真摯。

    我的幻覺很快就被一通電話鈴聲刺破了,看見屏幕上“衡育偉”三個字,我和肖以冬都是一頓。

    “啊,衡律,您說。”

    “小池,是這樣,現在率鼎那邊又發來了好幾份重要文件需要整理和翻譯,我這邊需要緊急過目。小衛在海南,我聯係不到他人,你看你有空的話今天來一趟所裏吧,以你的速度,應該很快就能搞定。”

    “好,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就過去。”

    “誰啊,你上司?”肖以冬看我放下電話以後便開始換衣服,皺著眉,語氣中透出些微的不快,“大過節的還抓壯丁?”

    “沒轍,最近這個案子太重要了,不能有閃失。”我一邊套上毛衣,一邊把手機和筆電裝進包裏。

    “有什麼重要的文件啊,非要你現在去弄?”

    “我也不知道,那什麼,麻煩你幫我照顧好糖塊兒,有空的話幫我溜一下,遛狗繩在玄關鞋櫃的第二個抽屜裏,我很快就回。”

    我剛走到門口,糖塊兒嗷嗷兩聲朝我跑了過來,在我腳邊蹭著,又朝肖以冬惡狠狠地叫了兩聲。

    “乖,我隻是去加個班,很快就回來,糖塊兒,肖以冬是客人,你不能對他不禮貌,知道麼?”我蹲下來,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換上鞋子就出了門。

    “哎,池浩,那你快去快回啊,路上小心,我等你回家。”

    不知怎的,一路上,我的耳邊都回蕩著肖以冬那句“我等你回家”。

    如果那個家裏真的有他,會是什麼樣的?

    我不敢想,也不曾妄想過。本以為死生不複相見的人能夠在十年後重逢,本就已經太過於出乎我的意料。

    有肖以冬的“家”,更是隻存在於夢裏罷了。

    就像是月球上的地震,地球上的人不會察覺。我心裏的每一次震顫,肖以冬亦無從感知。十年前或是如此,如今也是一樣。

    我感到了律所,被臨時叫來翻譯一份協議。這份協議是從率鼎北美分部傳來的,衡律之所以火急火燎地叫我來,是因為這份協議無比重要——它甚至直接關乎率鼎和鋒朗知產案件的勝敗。

    當然,對於法律幾乎無知的我而言,並不知曉這其中的關竅。

    翻譯完已經是下午四點,我看了看表,暗罵了一句,竟然耗了四個多小時,不知道肖以冬在我家待著怎麼樣,糖塊兒那麼不待見他,會不會凶性大發傷了肖以冬?

    帶著諸多疑問和擔憂推開家門,讓我看到的卻是全然不同的一副景象。

    原先攤在客廳的文件、紙張、垃圾全都不見了,書桌上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大小文件夾,按規律地擺滿了我平時工作用的文件和合同,陽台上晾著我堆了好幾天的衣服、內褲和襪子,隱隱地飄來一陣洗衣液的香味兒,臥室裏,被子疊成了豆腐塊似的,床單上連一個褶皺都尋不見……

    媽呀,這還是我家嗎?

    “回來了?”

    廚房裏,傳來肖以冬的聲音。我推開門,看見他正圍著個圍裙,熟練地切著案板上的蔬菜,緊實的手臂露出肌肉的線條。

    我從未奢求妄想過,一回到家便有熱菜熱湯的日子。

    更讓我不敢貪念的,是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我喜歡了十年的男人。

    “怎麼啦?愣了吧唧的,跟我賣萌啊?”肖以冬側過臉,朝我眨了眨眼。

    “不是,我,那什麼,你幫我收拾屋子了?”

    “不然呢,你以為是什麼田螺姑娘下凡,還是糖塊兒成了精,除了我,誰還能幫你打掃屋子啊?”

    我看著那黃瓜在他手下變戲法似的成了細絲兒,感慨這麼帥的男人廚藝都這麼精湛,真是不給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留活路了。

    “別愣著了,今晚吃炸醬麵。”肖以冬道,“你先出去,這兒油煙味兒大。”

    我像個提線木偶似的走了出去,來到糖塊兒身邊,把小狗抱進懷裏。

    “糖塊兒,你快,你快咬我一口,我不是在做夢吧?”

    小狗不明所以,伸出舌頭狠狠地舔了我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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