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章節字數:4286  更新時間:18-09-29 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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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大碗炸醬麵端上來的時候,香氣撲鼻。肖以冬還特意盛了一小碗給糖塊兒,小家夥倒是一點不客氣,搖著尾巴低頭吃得很帶勁。

    可是我看著麵前的這碗麵,卻遲遲不願動筷子。

    肖以冬是故意的嗎?他是故意的吧,從見到我的第一天開始,就不斷地、有意無意地在我麵前提及十年前的種種。他到底想幹什麼?是在試探我是不是忘記了過去和他的這些嗎?

    “你怎麼了,怎麼不吃啊。”肖以冬看著我,依然笑的無邪,“這麼多年了,我一直照著當年你做炸醬麵的手法,可是怎麼都做不出當年的味道了。”

    “你為什麼……要做這個?”我抬頭,勇敢地對上肖以冬的眼,滿麵迷惑地問,“那麼多種選擇,為什麼你要做這個給我。”

    “看你說的,這不就是想到了嗎,做起來也不複雜,”肖以冬解釋著,“我不知道你幾點鍾能回來,做這個不是方便點兒嗎。”

    他說的有道理,或許真的是我多心了。

    “池浩,你是不是想起零八年那個暑假了。”肖以冬說著,吃了一大口,一邊嚼著一邊對我道。

    “是啊。”我拿起筷子,夾起麵條送進嘴裏,吃下去的第一口,就覺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這分明是和當年一模一樣的味道,如今再品,當年的時光順著鼻腔湧上大腦,狠狠地戳著我的淚腺。

    2008年的暑假,我媽媽去西藏支教。我當然明白她的選擇,自從和我爸分居以來,她就不停地讓自己忙碌起來,公開課,講學,帶著學生去台灣訪學,一回來又馬不停蹄地趕去西藏。雖然那時我還不諳世事,但我也知道治療心傷最好的方法就是換一個環境,或者讓自己忙碌起來。

    媽媽臨走之前,問我願不願意暫住在積水潭的舅姥姥家。

    我沒有答應,本以為將會是孤單寂寞的一個夏天,卻因為肖以冬近乎每時每刻貼心的陪伴,成了人生中度過的最快樂的一段時日。

    烈日,陽光,微風,熱浪,晴朗的碧空,擺動的樹蔭,還有槐樹下佇立的少年,明媚的笑容和擺動的衣角。

    一通電話,我們就在樓下相約,背著羽毛球拍到涼水河邊的橋下揮灑汗水,糖塊兒就在周圍的草坪上盡情奔跑撒歡兒,累了,就去附近的麥當勞一人一杯草莓新地,吹著冷氣凍得渾身發抖。或者找一日去博物館閑逛,到破舊的寺廟和胡同裏探險,再或者頭對頭躺在床上打遊戲。

    那年夏天,我和肖以冬逛遍了南城,崇文宣武,到處都留著我們的足跡。

    後來崇文和宣武沒了,我們的回憶也好像被一下子衝淡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就是從那年開始,我開始有意無意地學著做飯,到花市書店翻開食譜記載心裏,走出門的時候快速記在準備好的筆記本上,那樣偷偷摸摸地,學會了做很多菜。

    第一次做的就是炸醬麵。也不知怎麼,那天肖以冬在我身邊幫廚,我突然一下子很有家的感覺。

    是啊,家裏不應該是空落落的冷冰冰的,應該有人在側,有笑聲,還有炊煙。

    “味道怎麼樣?”

    “好吃。”

    一如十年前的對話,隻不過如今說話的人調換了過來。

    肖以冬看我吃得底兒朝天,似乎特別高興。“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一吃東西就不說話,安安靜靜的。”

    我看了他一眼,擦了擦嘴巴。

    “是麼,我倒沒記得以前自己是這樣。”

    “現在……”肖以冬淡然地放下筷子,“感覺你沒有以前那麼愛說話了。”

    “是麼。”我側過頭,望著正在舔著碗沿兒意猶未盡的糖塊兒。

    “可是還是和那時候一樣,動不動就臉紅。”

    我下意識地伸出手摸著自己的臉,眼神飄向別處,“我這是熱的。”

    肖以冬但笑不語,眼睛卻從未離開過我。我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站起身走到糖塊兒身邊,抱起小狗,擦掉它嘴邊的醬汁,“糖塊兒,你該洗澡了。”

    小狗伸著舌頭看著我。

    “我也來幫忙吧。”肖以冬說著,站起身,利落地把餐桌上的碗筷收拾到一起。

    “你擱那兒就成,晚上我刷。”

    “不用,我來吧。”

    “不成,你是客人,不能讓你又做飯又洗碗的。”我放下糖塊兒,從肖以冬的手裏接過碗筷。不知是不是巧合,他的手指劃過我的指縫,我覺得手指間驟然一熱。

    “手還是這麼涼。”肖以冬在我身後,小聲道。

    我不知道他是在說給我聽,還是自言自語。

    肖以冬就這麼站在我身邊看著我。我覺得右側的目光太過於灼人,就讓他先去給浴缸放些熱水。他答應了,終於算是撤走了他自己可能都沒發覺的專注眼神。

    我如釋重負,把水龍頭的水開到最涼,想借此澆滅從心口燃起來的那團火。洗完碗,我走近浴室,就看見糖塊站在浴缸裏抖著毛,甩了肖以冬半個身子的水。

    肖以冬委屈吧啦地看著浴缸裏趾高氣昂的糖塊兒:“小祖宗,你不讓我碰,我怎麼給你洗澡啊?”

    糖塊兒對肖以冬還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我突然覺得這畫麵有點好笑,強忍著走上前,蹲下來接過肖以冬手裏的花灑。

    糖塊兒安安靜靜地坐在了水裏,乖順地任我衝水,給它身上打泡沫。

    “靠,太過分了。”肖以冬搬了把小板凳垂頭喪氣地坐在我身邊,“它剛才可不是這麼對我的。”

    “它怕生,年紀又小,你多跟它接觸接觸就好了。”

    “多要想和它接觸不也得先經過你嗎。池浩,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和你多接觸接觸了,是嗎?”

    我看了他一眼,搞不懂他的腦回路。

    糖塊兒昂著頭,被我抹了一身的白色泡沫,看上去像塊兒大號的長了眼睛嘴巴的棉花糖。

    “它為什麼叫糖塊兒啊?”

    “你不覺得它笑起來很甜嗎?”我一邊給糖塊兒揉著爪子一邊笑了,“當時剛抱來的時候小小的那麼一團,看見我的時候就咧嘴笑著伸舌頭舔我來著。”

    “怪不得。不過我覺得你笑起來比它還要甜。當時怎麼沒給你起個池小糖這樣的外號呢。”

    我受不了他坐在旁邊調侃式的撩人了,看了他一眼,“你也來試試吧。”

    肖以冬看了看我,點了點頭,大手伸進泡沫裏,劃過我的指縫。

    糖塊兒嗷嗷兩嗓子,窸窣地抖著身子,等我睜開眼,我和肖以冬兩個人都已經一身的泡沫了。

    泡沫褪去,肖以冬的手還覆在我手上。

    我趕忙抽回手,對著糖塊兒瞪眼睛:“糖塊兒!你想挨打了是不是?”

    糖塊兒立馬委屈地低下了頭,一副“我不是故意的”的表情。

    “哎,哎喲我去……”肖以冬伸手,把臉上的泡沫抹下來,一吹氣兒,從他鼻子裏飛出一個泡泡來。

    我笑了,笑的前仰後合。

    “你丫敢笑我!”肖以冬看見我樂,也跟著我笑了起來,還故意使壞地把自己臉上的白沫往我臉上抹。我反抗,閃躲,還是忍不住笑。

    “不是,我……哈哈……”我捂著肚子,扶著浴缸邊沿,指著肖以冬這一副掛花的臉。

    太滑稽了。

    “池浩,有種你別躲!”

    其實我並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發自內心的笑過了。後來想想也覺得奇怪,十年前肖以冬走了以後我就不怎麼愛笑了,沒想到十年後和他再見麵,一把年紀的我還能找回這種單純的快樂。

    我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承認,我是因為肖以冬而快樂。

    糖塊兒一臉蒙圈地看著我倆鬧,估計在腹誹,不是說好了要給我洗澡的麼?你倆怎麼還玩兒上了?

    給糖塊兒洗完澡,浴室裏就像被掃蕩過的戰場,我和肖以冬忙活了大半天才收拾好。弄完以後,我簡單擦了擦,便先讓肖以冬洗澡,自己在外麵用吹風機給糖塊兒吹毛。

    小狗趴在我腿上,像一塊會呼吸的抱枕一樣,溫熱柔軟。

    肖以冬洗完澡,告訴我他沒有換洗衣服了,我便從我的衣櫃裏拿了兩件,順著浴室的門縫給他遞了進去。直到他擦著頭發走出來,我才真正意識到這些年肖以冬變了多少。

    我身高一米八,穿著正好的衣服到了肖以冬身上便緊繃繃的,大臂的線條輪廓分明,胸前的胸肌鼓鼓囊囊的兩大塊,八塊腹肌的形狀若隱若現。

    操,真他媽讓人血脈噴張啊。

    “池浩?”肖以冬走到我跟前,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趕忙收斂了眼神,尷尬地咳嗽了兩聲,趕忙去浴室洗澡,順便把腦子裏那些有的沒的統統衝個幹淨。

    “晚上你和我睡一個屋吧。”我抱著枕頭剛要往外走,胳膊就被肖以冬拽住了,“沙發不舒服,糖塊兒也不安靜,你在床上睡,我在邊上打地鋪。”

    一想到我要和肖以冬同處一室,我就忍不住血壓升高。這一屋子肖以冬的氣味濃度超標,我怎麼可能踏踏實實地睡好?

    “不必了,我睡覺也不老實,再吵著你。”我道。

    “怎麼了啊,池浩,以前咱們倆不是經常一個屋睡覺嗎?那會兒你還跟我一張床呢,怎麼現在就不行了?”

    我感受到手腕上肖以冬握持的力度有些加深,無奈地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肖以冬高高興興地在我床邊打了地鋪。

    “你還記得嗎,那個暑假,我天天賴在你家,跟你擠在你那張單人床上,鬥嘴,侃大山,聊人生理想。哎,真快啊,一眨眼的功夫,十年都過去了。”關了燈以後,肖以冬的聲音就著清冷的月光傳來。

    “是啊。”我淡淡地說了一句,看著月光晃動著的天花板。

    “池浩,這十年,你有想過我嗎?”

    我握著被子的手一緊,閉了閉眼。月光太溫柔,肖以冬的聲音都似披上了一層銀光,月光也太殘酷,讓所有的心意都模糊朦朧,無法訴清。

    月光見證了我無數次從有肖以冬的夢中驚醒,或許這個問題,它比我更知道答案。

    肖以冬見我久久不語,語氣染上一絲淡淡的傷感,我聽見他翻了個身,輕聲道,“睡吧,晚安。”

    我聽著他漸漸均勻的呼吸聲,忍不住側過頭,看了看咫尺之遙被星辰之光暈染的帶著一絲冷峻的麵孔,突然想起了那首歌。

    讓我愛你,然後把我拋棄。

    我隻要出發,不要目的。

    我會一直想你,忘記了呼吸。

    孤獨到底,讓我昏迷……

    我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在肖以冬的氣味和呼吸聲中入睡。

    一夢蹉跎,醒來的時候,竟然對上了肖以冬的眼睛。

    那個瞬間美好的讓我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

    肖以冬不知道什麼時候上了我的床,支著腦袋躺在我旁邊,雙眼含情地望著我。

    理智恢複的時候,我嚇得渾身一抖,抓著被子坐了起來,語不成句地指著他,“你你你……”

    他唇角魅然一勾,“我怎麼啦?”

    “你丫挺的,怎麼,怎麼跑我床上了,我,我……”

    他的手伸上我的被子,攥住我的腳踝,“你不記得昨晚的事兒了?”

    “昨晚?昨晚什麼事兒?”我瞪著眼睛,“我幹什麼了我?”

    “別怕,我又不吃了你,來,再陪我躺會兒。”說著,他隔著被子拽著我的腳踝,讓我躺了下來。

    我看著他這麼靠近的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你丫倒是說啊!”

    “你昨晚好像做噩夢了,一直說夢話,我起來看你,結果被你抓著手不放,我沒轍,隻能躺你身邊兒了,結果你自己就抱上來了,還死活不撒手……”

    媽的,我有這麼無恥?

    “你還記得自己昨晚說了什麼夢話嗎?”

    我瞪著眼睛,一副懵圈兒失憶的表情。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搖了搖頭,“不記得就算了。不過你昨晚抓著我的手,那副樣子……真讓人心疼。”

    “我……”我語塞,隻好把半張臉埋進被子裏。

    真他媽丟人啊。我睡覺確實不老實,舒程林向都知道,可我從來沒有這樣,夢裏把別人拽進被窩?我昨晚是做了多麼奔放的夢啊……

    “池浩,十年了,你卻沒怎麼變。雖然不愛說話了,可是還是和以前一樣,漂亮,好看,溫順,我真是……”

    靠,肖以冬再說下去,就是再清心寡欲的人也要被他撩出火星子了。

    “我去洗漱。”我強勢打斷肖以冬的話,作勢要起身,沒想到他修長的手臂一橫,壓在我胸口。

    “別走,再讓我抱會兒。”

    “喂,肖以冬,你……”

    “別說話。”肖以冬道,在我耳邊,用極盡低沉誘惑的男性嗓音,緩緩道。

    “十年沒抱了,這感覺真好。”

    我覺得他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帶著鉤子的咒語,順著耳膜鑽進心裏,燎出一片熊熊燃燒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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