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872 更新時間：19-02-01 09:02
早上起來，我和肖以冬吃了早飯，他便準備出門了。
“你感冒還沒好，我開車送你去你公司吧。”
他穿鞋的動作一頓，轉過頭來道，“不，不用了，我讓小喬來接我，不用麻煩你。”
我點點頭，“好吧。”
“我走了，有空我會再來看你的。”他說完，撩開我的劉海，在額頭上吻了吻。
“我們什麼時候能搬到一起住？”我問。
他又是一怔，“那個……等年底我換了項目組就可以了。再等等，很快了。”
我說：“好，那你路上小心。”
他深深地看著我，點了點頭，手背在我臉頰上蹭了蹭，拎著皮包就出了門。我看著那道消失在門後的身影發了會兒呆，直到糖塊在我腳邊蹭來蹭去，我才回過神來。
大病一場，肖以冬的眼神好像都虛弱了不少。
我蹲下來，小狗立馬用兩隻前爪抓住我的膝蓋，伸著舌頭麵露期待。
“餓了吧。來吃早飯啦。”我揉揉它的小腦袋，給他準備好今天的狗糧和水。看著小家夥吭哧吭哧地吃得認真，我突然間想起剛把他抱來的那一天。那時候的糖塊，兩隻手就能捧在手心裏，睡著的樣子就像個小天使一樣。
我記得那一晚，我守在軟墊旁邊，看著小家夥的睡容，一夜沒睡。
一眨眼的功夫，糖塊已經長大，再也不是那個兩隻手就能捧得住的小可愛了，變成了現在這個力氣有時候比我還大，嘴巴比我還饞，運動細胞比我還好的優秀柴犬。
小狗尚且如此，更何況人。
時間是一個沉默的雕刻者，無聲無息地改變著我們內心的形狀。
今天是我休假上班的第一天。衛光宇見到我，便興致勃勃地跟我講起，關於鋒朗和率鼎這起案子，算是給整個科技界和法律界投下的重磅炸彈，這下子各個圈子都在等著瞧好戲。衡律難得高興，跟了他一年多，我還是頭一次聽到他的辦公室裏傳來笑聲。
我也很欣慰，也算我和衛光宇的辛苦沒有白費，多少個熬夜加班加點換來的成果，也確實大快人心。
“哎，你聽說了沒，”午餐時，衛光宇坐到我身旁，“咱們辦公室秋天可能要搬了。”
“搬？”我放下手裏的筷子，側過頭看著他，“搬哪兒去？”
“傻小子，全北京最好的律所都在哪兒，咱們就往哪兒搬呐。”
我頓了頓，“國貿？”
“對咯！”
“哦……”
“你怎麼一點也不高興啊？”
“有什麼可高興的，東三環那麼堵，開車上班不現實，坐地鐵的話，一號線又擠得什麼似的……”說完，我歎了口氣。“又得早起了……”
“也對，你從以前就不愛熱鬧。人多的地方，你從來都是躲得遠遠的……”衛光宇若無其事地端起咖啡喝掉。
我沒說什麼，倒是衛光宇，似乎對新的辦公地點充滿期待，沒喝兩口便又湊過來，“哎，你說，頭兒那個大保險櫃可怎麼帶過去啊？”
“找個搬家公司唄。”我漫不經心。
“你別忘了，頭兒是個多謹慎的人，那裏頭多少重要的東西呢！”衛光宇噓聲，“那份M503協議你沒忘吧？要是那個流傳出去，二審的時候鋒朗肯定會反撲一口，到時候咱們努力這麼久的成果就全白費了。”
我警惕地環顧四周，瞪了衛光宇一眼，“你行了，少說兩句，這是在外麵。”
衛光宇這麼一說倒是讓我想起來了，在衡律剛接手這個案子的時候，的確讓我翻譯過一個裝在特別文件袋裏的協議。
協議不長，全英文，大概三頁A4紙。內容我記得不甚清楚了，但是好像是一份海外的專利授權的協議，而且，是私下協議，附有保密條款。
也就是說，這份協議是擺在陰暗麵、不被世人見過的。我猜想，如果鋒朗掌握了這份協議，便能順利地提出反訴，到時候，在這份協議後麵牽扯出率鼎暗地裏做過的種種，便會一發不可收拾。
我仍然記得當時衡律在把這份文件交給我的時候，曾經是怎麼樣叮囑我它的重要性。
不知道怎麼的，我突然想起鋒朗的法人景鋒，在一審敗訴後接受記者采訪的時候，眉宇間那股言之鑿鑿的樣子。
“我吃完了，咱回去吧。”
往後的日子，便像是回歸到了我認識肖以冬以前的時候。每天朝九晚七地規律地生活著，帶糖塊遛彎，和肖以冬聊微信，偶爾視頻。
有時候掛斷電話的時候也會有一點委屈，明明都在同一個城市，卻一南一北分離得像遠隔萬水千山，哪怕是偶爾想找機會去找他，他也總是說自己在忙。
和十年前的那段時間太像了。我整日患得患失，擔心著未來可能發生的無數種可能，把自己關在小圈子裏。
我總是告訴自己，如今的我和他都已不是十年前的池浩和肖以冬了，現在的肖以冬心裏有我，隻是因為太忙而無法和我整日在一起。現在的池浩，也不是當年那個把自己的全部都寄托在一個人身上的傻小子了。
特別是經曆了同何灝的那段戀情以後，我對感情早已經有了不同的看法。
感情如酒，酒入喉，濃烈綿柔，卻不能終日消受。生活，終歸是要回歸到柴米油鹽之中，回歸到日複一日的繁雜和瑣碎中去的。
“池浩，你看看你現在，這哪是談戀愛的樣子啊。”舒程坐在我身邊，端著酒杯白了我一眼。
三裏屯這家“京A”酒吧放著阿黛爾的歌，還未入夜，所以人並不算多。
和舒程不一樣，我不喜歡酒吧，也沒怎麼去過酒吧。上大學的時候舒程經常攛掇我和他一起進Destitation，而我最多隻是把他送到門口便自己離開。
舒程總說，不要怕，怕什麼呢，像你這樣的小帥哥，進去沒一會兒就會有人跟你搭訕。
我也不知道我在害怕什麼。我問，然後呢？搭訕完，彼此趁著酒意闌珊來一場無比暢快的幹柴烈火顛鸞倒鳳，再然後呢？
大抵上就是四散人海，不再聯絡。
這個圈子裏，多少人是嘴上說著渴望永久，肉體上又誠實地消費著一次性的快感，用完即拋，不用回頭，不用負責。
我不喜歡這樣的感情。
“你什麼時候能學會主動出擊啊！”舒程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們倆明明都在一個城市，為什麼搞的和異地似的？”
“我忙，他也忙。”
“忙可不是借口。”舒程喝了一口精釀，“我和老四特好的那會兒，隔幾天就得視頻，一會兒不聊天就想的不行。我看你倆，好像也沒這種感覺啊。肖以冬那家夥把你追到手，是不是就覺得你不會跟別人跑了？”
“他了解我，知道我不是那種人。”
“問題來了吧！”舒程推了推金絲眼鏡，一副情場前輩的姿態看著我，“正是因為他太了解你了，所以料定你不會主動說什麼，但池浩，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那是一種哪怕千山萬水也要翻過去和他相見的心情。”
說罷，他喝了口酒，“隻可惜，老娘已經沒有這種情懷了。”
“我倆的相處模式可能就是這樣。”
“別騙自己了，池浩，你明明在乎的要命，為什麼不願意承認呢？談戀愛可不是在做交易，你來我才有回，付出多少，可不是期待著對方回報多少，不是麼？”
我沒有說話，低著頭靜靜思考著舒程拋出得一連串的問題。我以為我和何灝的兩年已經讓我看的很透徹了，可是舒程這一番話，又讓我迷惑了起來。
“罷了罷了，先不想了，今天好不容易把你約出來，咱倆要一醉方休！”
兩個小時後，我扶著醉意濃重的舒程走上樓，打開門的瞬間，卻看到肖以冬坐在沙發上低垂的眼眸。
他抬起頭看向我們倆，那眼神有一瞬間複雜得令我一滯，像是渴望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卻又尋而不得的落寞。
“你怎麼來了？”
“今天下班早，我給你發微信，你說你和舒程出去了，我就來你這兒等著了。”他說完，眼裏恢複我熟識的溫柔，往我的臥室裏看了看，“本來想請你吃飯，結果不巧。”
我和他一起把醉醺醺的舒程扛到沙發上，互相喘息著凝望著咫尺的對方。
“池浩。”
他叫著我的名字，手撫上我的後腦勺。
就在他的吻作勢要落下來的時候，我別開了臉。
“怎麼了？”肖以冬皺眉，“不讓我親？”
我沒回答，看著他，“你最近很忙。”
他略顯失落地垂下手臂，坐在沙發上，揉了揉本來就沒什麼型的頭發，深深地歎了口氣。“對不起。”
我坐在另一端，“為什麼說對不起。”
“我最近真的很忙，前陣子去韓國出差，在那邊趕項目，熬了一個禮拜，我們最近的合作項目一個比一個重頭，我實在是脫不開身……而且合約方催的緊，我們公司現在人手又不夠，基本上……都是我一個人在頂著。”
說完，他坐到我身邊，抓起我的手，“池浩，我知道你怪我最近為什麼不聯係你，但我每天累的不想多說一個字，我怕我聯係你會把負能量帶給你。我不想讓你跟著我，因為工作上的事情煩心。”
我環顧四周，幾十平米的房間，被肖以冬打掃的一塵不染，就連糖塊的狗屋也被擦的幹幹淨淨。不知道他從幾點鍾就來了，估計忙忙活活一直到剛才。
他的手指間還殘留著清潔劑的味道。
我有那麼一瞬間的心軟，看著這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累了一天了還回來幫我打掃，於心不忍。
“池浩，你別不信我，你知道嗎，我最害怕的事兒，就是你不信我……”
肖以冬說完，眼眶就紅了。
我看著他，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什麼來。
他把頭埋在我的胸口，吸了吸鼻子。
我害怕別人哭，因為別人哭我也會跟著哭，更害怕最愛的人在自己麵前落淚，那種感覺真的是比剜心還要難受。
我把手撫上他的後背，輕聲道，“對不起。”
其實肖以冬，你不要怪我，不是我不願意信任你，而是十年前我把所有的信任都給了你，但是你卻給了我那樣的答案。
晚上，我們如同幾個月以前那樣翻雲覆雨，礙於舒程在客廳睡著，所以我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當卸下一切偽裝沉淪於肉欲的時候，卸下偽裝赤裸相見，我隱隱地感覺出來肖以冬散發出來的一股焦躁，他變得有些急不可耐，有些亂了章法，有些……讓我看不透。
興許是我想多了。
“我們所秋天要搬了。”
“哦？”他擦著頭發的手頓了頓，“搬到哪兒去？”
“國貿。”
“哎，你們要是搬到中關村多好。”他把毛巾搭在椅背上，匐上來湊到我的耳邊說，“那樣我們就可以天天做了。”
我感覺自己臉上一熱，“說正事兒呢。”
“到時候我去幫你吧。”
我愣了愣，“啊？你那麼忙，算了，又沒多少東西，再說，我又不是沒有車。”
“不許拒絕我。”他按住我的肩膀，義正嚴辭道，“我不喜歡這個滿口回絕、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池浩。我喜歡粘人的、撒嬌的、依賴我的池浩。”
我被他的表情逗樂，“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人。”
“其實你是。”他俯下身，眯起眼睛盯著我，像是撥開皮囊探入心髒，“十年前你就是，十年後……我覺得，你其實沒變。”
我表情僵了僵。
怎麼好端端的，又讓我想起十年前的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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