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7282 更新時間:18-11-02 00:18
手中的筆被捏得變形,步步鬆開手,筆從她的手心滑落到桌麵,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站在講台上的老師在梳理知識點,周圍的同學都在專注地記筆記,唯獨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嘉嵐空空如也的座位上。
今天嘉嵐沒有來學校。步步緊抿嘴唇,目光冷厲,浮現在腦海的是上個周末在書店與嘉嵐偶遇的場景,對方認真挑選學習資料書的樣子始終揮之不去,與平時上自習課時做與學習無關的事情的吊兒郎當的樣子重疊起來,不斷地刺激步步的神經。
那本從嘉嵐手中奪走的書此時正待在步步的桌麵,她的視線落到書的封麵,不知為何,那種搶奪的快意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不可名狀的煩躁和鬱悶,仿佛她的舉動沒有給嘉嵐帶去半點影響,對方永遠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而且就算她從嘉嵐手裏奪過了這本參考書,也不意味著她在下次的考試中成績一定會超過對方,除非奇跡發生,或者是對方不參加考試,不然按照正常情況來看,對方依舊會淩駕於她之上。
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變成了一場毫無意義的自編自導的獨角戲,步步不由火冒三丈,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並且這副可笑的樣子還毫無保留地呈現在嘉嵐麵前,被對方在心裏取笑,她就恨不得了結自己,或者了結嘉嵐。
步步將所有的責任推到嘉嵐身上,認為對方是造成她出醜的原因,嘉嵐就像將她從成績的高峰拉入低穀時所做的那樣,讓她醜態盡顯,在她那顆破碎的自尊心上再踩踏幾腳。
步步認定嘉嵐勢必會在心底嘲諷她搶書的行為,和對方嘲諷她無論怎麼努力都達不到第一名一樣,她在嘉嵐的眼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專門為對方提供不同的笑料。
盡管這些全是步步獨自一人毫無證據的猜測,卻也不妨礙她認為這些猜測便是事實。
眼前的參考書已從戰利品變成了廢品,成為了被嘉嵐嘲笑的證明,於是她決定午休時分找一處地方將這本參考書一頁一頁地撕成碎片並點火燒毀,令這堆讓她出醜的廢紙化為灰燼。
她不打算吃午飯,上午最後一節課結束後立即奔赴場所,迫不及待地要毀掉這本書,一秒鍾都不能拖延!
步步的目光再次移到嘉嵐的位置,對方不來上課的原因在她心中有一個大概的輪廓。
雖然真相如何她並不知曉,可步步覺得這件事應該和嘉凝脫不了關係,加上嘉嵐每次請假過後的回校都會帶著傷痕,這讓怒火中燒的步步稍微得到了報複般的快感。
步步渴望看見嘉嵐遍體鱗傷的樣子,希望對方帶著滿身傷口出現在課室裏,哪怕斷了一條腿或少了一隻胳膊也沒關係,這更合她的心意。
嘉嵐受傷的樣子激起了步步興奮的因子,滿足了她殘暴的施虐欲,令她覺得自己在幻想中對嘉嵐的施暴變成了現實,即便現實中對嘉嵐施暴的是另有其人,卻不妨礙她把自己代入施暴的對象,對嘉嵐進行殘酷的折磨。
對嘉嵐的怨恨與敵意以及各種不滿成為了滋養步步內心陰暗麵的重要肥料,這顆黑暗的種子在她心底生根發芽,依靠對嘉嵐產生的負麵情緒作為養分,日複一日地茁壯成長,一步一步地填滿她的身心,使她獲得充實和滿足。
雖然步步會唾棄和厭惡這樣的自己,卻又對這樣的自己不可抗拒,如同有股強大的引力將她扯入其中,任她如何奮力掙紮也逃不出這深不見底的漩渦。
收回視線的步步將精神集中在課堂,憑借優秀的領悟力她很快就把老師這節課所講的知識在十五分鍾內全部吸收並消化完畢。
午休期間,步步拿著參考書前往學校附近的一處空地。將近一百頁的參考書被步步從一頁一頁地撕下來,連封麵也不放過,似乎她撕的不是一本書而是嘉嵐本人。
她先將一頁紙完整地撕下來,再分解得支離破碎,潔白的紙張宛若紛紛揚揚的雪花飄落到地麵。步步神情嚴肅地進行這項作業,一絲不苟的態度比學習時有過之而無不及,眼裏盛滿了憎恨,宛如陽光都沒法照亮的黑洞。
嶄新的參考書變成了無數張細碎的紙片,它的價值還沒被派上用場,隻花了不到三天的時間便壽終正寢。即使它是沒有生命感知不到痛楚的死物,卻無端端成為了人類泄憤的犧牲品,也實在讓人無奈。
步步拿出打火機點燃其中一張紙片,接著扔進一堆廢紙當中。火舌迅速地蔓延到其他紙片,在氧氣充足的條件下熊熊燃燒起來,火焰的氣息和燒焦的氣味彌漫開來。
步步後退一步,目不轉睛地凝視麵前的景象。橙紅色的火焰以橫掃千軍的氣勢吞噬掉所有的紙片,升起一縷黑色的煙,灰燼漫天飛舞。她那顆受了重傷的自尊心在這場焚燒中多多少少得到了修複。
一件事物的毀滅治愈著一顆破裂的心,哪怕沒有達到徹底的治愈,但也給步步帶來些許慰藉,那受到嘉嵐的嘲笑也仿若連同空中的灰燼一起飄向遠方。
烈火的灼熱感爬上她的皮膚,步步幻想著嘉嵐置身於這團火焰中,代替紙張被燒毀的位置,變成一堆黑色的焦炭,這是她最想看到的局麵。
可惜這樣的局麵隻能存在於她的想象中,無法成為現實,不然她一定會帶著最幸福的笑容來目睹這一光景,到時候她那顆傷痕累累的自尊心就會以嘉嵐的犧牲作為治療手段,將會得到完全的修複。
步步的臉上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沉溺在幻想中的她如同看見了幻想的產物化作了現實的景象,令她陰鬱的心情罕見地有了些微好轉。
直到火焰熄滅,地上一片灰燼,黑煙銷聲匿跡,燒焦的氣味也無影無蹤,步步仍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保持同樣的姿勢,全神貫注地盯視地麵的灰燼,透過這些灰燼去盯視遠在一方的嘉嵐。
良久,步步回過神來,瞄了一眼手表,離下午的上課時間還要四十分鍾,她還可以悠悠閑閑地吃一頓午餐,不用餓著肚子撐過下午的課程。
步步帶著有了好轉的心情,麵帶若有若無的笑意,回到學校,進入食堂,點了一份比平日豐盛不少的午餐,獨自坐在餐桌最邊緣的位置用餐。
下午放學後,步步乘坐地鐵回到第八號街,走進一棟裝潢高雅的房子,入眼的是母親坐在沙發上閱讀的畫麵。這幅畫麵她每天回到家後都會見到,哪怕月亮改變了運轉的軌跡這幅畫麵也不會有絲毫的改變。
母親閱讀的書全是父親喜歡的,隻要是父親感興趣的書籍,母親通通都會拿來反複閱讀。
不管這些書是否合自己心意,不管內容多麼艱深晦澀,甚至是自己一竅不通的別國語言的書籍,母親都會毫不厭煩地一遍又一遍地閱讀,仿佛這是她全部的生存意義。
步步經過母親身邊時照常呼喚對方一聲,母親照常沒有給予回應,身體紋絲不動地保持現狀,視線片刻不移眼前的書頁,全然將女兒當作透明的存在。
步步早已對這種情況司空見慣,不氣不惱,心裏平靜得將這種現象當作如地球圍繞太陽公轉般的客觀真理接納下來。
在母親的心裏從來隻有父親的位置而沒有女兒的存在,母親的心被父親的身影填滿得不留一絲縫隙,連指甲片大小的空地都沒法騰出來給步步。
步步深知這一事實,也不得不接受這一無可撼動的事實,不論她如何聲嘶力竭抑或是懂事乖巧,也不管她多麼優秀或多麼遜色,甚至是活著還是死去,也不會對這個事實造成一星半點的影響。
縱使回應她的隻有沉默的空氣,步步還是對母親簡單地說了些話,不外乎是日常瑣事,比如近期學校會舉辦什麼活動、回家放學的路上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等。
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說給空氣聽還是說給母親聽,又或者是自言自語,也許三者兼而有之。
步步說不出為何自己會一直保持這個習慣,明明知道母親的回應隻有緘默,明明知道自己的話根本不會傳進母親的耳裏。可她還是像想抓住某種無形之物似地繼續保持和母親單方麵談話的習慣,似乎一旦她拋棄了這個習慣就會永遠失去某種重要的東西。
母親始終維持原狀,不聲不吭,專心致誌地閱讀,目光沒有一分的轉移,像是緊緊黏在書頁上,對步步的話語充耳不聞,對方的聲音沒有敲響她的耳膜。
彼此猶如置於兩個不在同一次元的空間,無法接受對方傳達的信息。
步步望著這個和自己的容貌有八分相似的女人,特別是那雙漂亮的棕色眼眸和那頭蜂蜜茶色的頭發,她都完美地從母親那裏遺傳了下來。
然而步步的眼神無時無刻都閃爍著明亮銳利的光芒,而母親的眼神隻有在見到父親時才會煥發出光彩,麵對其他事物時都如一潭死水,連最悲慘的絕望也沒法激起半點浪花。
步步有時也不明白為何兩雙一模一樣的眼睛會有如此巨大的差別,這個說法有點自相矛盾,卻又是毫無疑問的事實。
即便是外表毫無二致的兩樣事物,但蘊含的內核勢必會有所差異,隻是這種差異放在步步和母親身上未免太誇張了些、太極端了些,以至於讓步步感覺自己的眼睛是遺傳了母親的基因同時又覺得那不是母親的基因而是由自己創造出來的。
母親的側臉比雕像更靜止,若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翻了幾次書頁的動作,步步恐怕會以為對方是個披著人類外皮的塑像。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母親,轉而回到自己的房間,將書包放在椅子,整個人呈大字形地倒在床上,注視著纖塵不染的天花板,思考著母親看書看到什麼時候。
直到父親回來?不,父親一年到頭回家的次數兩隻手都能數得過來,步步斷定今天依舊是父親不會回家的一天。
那母親到底會在什麼時候結束看書?大概是在時間的盡頭吧。這是她想到的唯一答案。
母親從不和她吃飯,她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是自己一人度過。母親總會在她吃飯之前就回到臥室把門鎖上不再出來。
即便同住在一屋簷下,她一天之中能夠見到母親的時間恐怕不超過半個小時,倒不是母親刻意回避她,而是對方根本沒有要和她相處的意識,她在母親心中的存在感比空氣還要稀薄。
步步之所以見到母親不過是恰好碰上了對方離開臥室的時間而已,畢竟母親不可能一天24小時都在房間度過,總有離開房間的時候。
步步就是在這個時候才能見到母親,其餘時間她都是孑然一身,宛若整座房子隻有她一人居住,母親隻是一個幽靈。
步步翻了個身,目光落在隨風搖曳的窗簾。窗外的天空染上了夜幕的顏色,汽車的引擎聲和小孩子的打鬧聲偶爾瀉入房間,卻無法打破她寂然無聲的內心世界。
每天的日子都在重複昨日的生活,除了時間的變動和細節的不同外,步步幾乎覺得自己的生活是一個循環往複的原地踏步。
母親的無視,父親的離去,偌大的房子,寂靜的空氣,孤獨的自己,這些要素構成了她每一天的生活,沒有一天的生活是與這些要素無關的。
無論她再怎麼努力,再怎麼拚命,再怎麼奔跑,都沒法給這種生活帶來一絲動搖。
在這種生活長年累月的侵蝕下,她的身心也早已陷入了難以自拔的泥潭,雙腳被深不見底的泥地緊緊吸附,寸步難行,連挪動一根腳趾的力氣都沒有。
步步猶若置身於寥無人煙的荒野之中,舉目四看皆是死寂的氣氛和遍地的荊棘,幹枯的樹木與幹裂的土地,枯萎的鮮花與漫天的塵埃,陰沉的天宇與渾濁的空氣,沒有一處地方是有生機的,哪怕是最細微的角落也充斥著濃重的死氣。
她漫步在這荒野之中。沒有入口,也沒有出口,任何地方既是盡頭又是起點,在這樣一片凋敝破敗的景象中,優秀與自尊成為了她唯一能夠把握並能追求的事物。
並不是因為與生俱來的出眾而使她去追求這一事物,更重要的是除了追求這一事物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除了變得越來越優秀和維護越來越高傲的自尊心,步步真的不知道自己還可以走哪條路來突破現狀。
盡管現狀始終維持原形,但她心底還存留一點點希冀,這點希冀像是在大雪紛飛中艱難存活下來的一縷火光,在她心中微弱地燃燒著,支撐著她行走在這片荒野。
步步已經不把希望放在他人身上,父親也罷,母親也罷,老師也罷,同學也罷,其餘什麼人也罷,都沒法給予她力量和援助,在這群人身上尋求希望是浪費時間和精力的無意義的行為。
在這片寸草不生渺無人煙的荒野之中,任憑她如何伸長手臂,也沒有一個人會握住她的手。步步對此深深地了然於心。
思緒回籠後,步步恢複到平時的狀態,走進廚房準備一個人的晚餐,哪怕隻有自己一個人吃飯,她也不會敷衍了事,而是精心烹製,食物的營養、美味、豐盛一個都不缺。
她先做了一份沙拉,將生菜、聖女果、青瓜片、幾片蘋果混在一起,淋上芝麻醬,接著用橄欖油與黃油分別炒西藍花和煎雞胸肉,蒸一個水煮蛋,再從冰箱裏拿出冷藏了一天的半碗糙米飯來煮熟。
不到一個小時便完成了今日的晚餐,步步坐在餐桌前,認真地吃飯,不看視頻,不碰手機,不想其他事情,隻專注於吃飯這一本身,每一口都嚼十三下才吞進喉嚨。
吃完飯後,步步收拾碗筷放進洗碗機,靠牆站著看書半個小時,過後到外麵的街上散步半小時,而後折回家中換上運動服去離家最近的一間健身房健身一個小時,結合科學的有氧運動與無氧運動以及力量型訓練,全身每一塊肌肉都得到有效的鍛煉,身材的每一條曲線日益顯得漂亮動人。
運動完後,她在健身房的浴室簡單地淋浴一番,換上便服,吃了半根香蕉,將運動包挎在肩上步行回家,在自己房間的浴室裏仔細地清洗了一遍身體,穿上睡衣,吹幹頭發,抹上護發精油,塗身體乳。
做完這一切後通常到了晚上九點,步步坐在書桌前,開始溫習今日所學的知識,繼而預習並自學新的課程。
她沒有討厭的科目,也沒有特別中意的科目,每一門科目她都擅長,全部科目的成績基本都在一條水平線上。
兩個半小時後,結束了學習的步步收拾好書桌,用牙線和漱口水來洗漱,用洗麵奶和洗臉儀器來洗臉,敷上一層塗抹式的抗氧化麵膜,十分鍾後洗掉,接著用化妝棉上爽膚水,抹上乳液,眼霜、頸霜、護唇油、手霜一個不落。
完成所有睡前功夫後時間剛好到達了淩晨十二點,關燈,上床,五分鍾內必定睡熟。
翌日早晨七點起床,在八點之前完成好所有事項,洗漱,穿衣,做早餐,吃早餐。假如是周末或假日,步步會在八點起床,然後重複同樣的步驟。
她的生活自律得和機器人沒有多少差別,步步亦不認為這種生活是枯燥無味的,反而很享受自律帶來的正麵影響,何況她認為自律是保持優秀的重要因素之一。
懶散鬆懈的生活從來是她所鄙夷和不屑的,在她看來這是墮落的表現,是在追求優秀的道路上的一大阻礙。
因此步步從不放縱自己,也不允許自己有絲毫的懶惰,一向嚴於律己的她對自己的要求隻會更苛刻而不是更放鬆。
步步乘坐地鐵前往學校,猜測嘉嵐是否會於今日回校,想到對方帶著傷痕回校的樣子,她的心情不由興奮起來,同時又夾雜著一如既往的恨意與厭惡。
無論嘉嵐做什麼,都不能讓步步感到一丁點的滿意,除非嘉嵐忽然暴斃或人間蒸發,或慘遭重大的意外事故,才能讓步步被陰暗麵全然覆蓋的內心透露出一絲絲陽光。
隻要嘉嵐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連呼吸都是不可饒恕的行為,不如說嘉嵐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錯誤。
一旦牽扯到與嘉嵐相關的事,步步就沒法保持冷靜和理智,變得不像自己,整個人都充滿了負麵情緒和黑暗的念頭,恨不得化身為最惡毒最殘暴的怪物,將自己的戾氣和惱火以及怨恨統統宣泄在嘉嵐身上。
地鐵到站,步步走出車廂,在離學校最近的出口乘扶手電梯上到地麵,步行五分鍾後到達學校。
走進課室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步步拿出課本和筆記本做晨間的學習,一邊學習一邊時刻注意門口,留意嘉嵐的身影有否出現。
一個上午過去,嘉嵐沒有出現,一個下午過去,嘉嵐仍舊沒有現身。和昨天一樣,今日的嘉嵐也沒有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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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嵐坐在休息室裏,自學課本上新的知識點。周末發生了那件事後,嘉凝替他向學校請了幾天假,等他的傷痕沒有那麼明顯才回校上課。
這幾天他跟在嘉凝身邊,對方在工作時他在休息室裏做自己的事,由於臉上有傷,他一直戴著口罩,對外宣稱自己感冒以防傳染。
那日嘉凝把他從昏迷中喚醒後對他的態度一如往常,沒有因為那件事的影響而繼續對他施暴,也沒有用冰冷的麵孔來待他,哪怕他沒有向她認錯和道歉。
嘉凝似乎沒把那天的事放在心上,甚至看上去像是忘得一幹二淨,好似那件事從未發生過,這幾天裏完全沒有向嘉嵐提起與那天的事相關的一個字。
這種情況無疑是非常罕見的,在嘉嵐的心裏留下一根刺。他深知嘉凝這種表麵的舉動不過是為了壓抑心底的欲望,實際上嘉凝對那件事在乎得不得了,他敢肯定嘉凝有可能還會花錢請人調查步步的背景與個人信息。
總之,這件事不會就此輕易作罷,也許在不久的將來碰到了某個開關又會一觸即發,屆時嘉嵐勢必又將承受一場刻骨銘心的摧殘,心中的那根刺一天不除掉他就一天不得安寧。
那天步步從他手裏奪走那本書的畫麵倏忽浮上嘉嵐的腦際,步步對他呼之欲出的憎恨和憤怒令他大吃一驚。他不是不知道步步對他的厭惡,隻是這厭惡的程度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日的他和步步之間的距離是前所未有的近,甚至對方從他手裏搶走那本書時彼此的皮膚還碰到了一起。嘉嵐得以清楚地看見步步陰鷙的眼神與可怖的表情,對方的樣子恨不得一口吞了他似的,使人頭皮發麻。
步步那恐怖的神情清晰地浮現在嘉嵐眼前,他還可以看到對方眼中醞釀的暴風與雷鳴,看到凶猛的巨浪與烏雲密布的天空,一副堪比世界末日的災難光景,仿佛要把他拖入其中並被這場災難吞噬,沒有退路與求生的餘地。
嘉嵐從未見過哪個人的眼裏可以翻滾著如此滔天的恨意,好像就算世界毀滅也沒有資格獲得步步的原諒,這種怨恨已經超出了扭曲的範圍,是一種比極致的恨意再深一層的情感,比海底最黑暗的地方還要更黑暗。
嘉嵐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激靈,迅速將步步的麵容趕出腦海,強迫自己不再想那日的事。這樣的人實在太可怕了,比姐姐更可怕,可怕到沒法用言語描述。
嘉嵐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重新放在學習上,靠背誦大量的知識點來逼走步步剛才在他的腦中留下的身影,以至於嘉凝出現在他身後他都沒有及時察覺。
嘉凝看著沉浸在學習中而忽略了她的嘉嵐,心裏既生氣又酸澀,換做是往日她會毫不猶豫地衝嘉嵐發火,撕爛對方的書本,往對方的臉上甩去一記耳光,再以嚴厲的語氣訓斥嘉嵐。
但那天嘉嵐昏迷的光景在她的腦中反複徘徊,嘉凝害怕那樣的場景重現,這是她最不願意麵對的事。
因此她竭盡全力克製住自己的脾氣,克製得連五髒六腑都疼痛起來,硬生生地逼著自己盡量表現出溫和的笑容。嘉凝覺得做這樣的事情比她拍過的最危險最困難的一場戲還要難上130倍。
她俯身環住嘉嵐的肩膀,頭埋在對方的頸窩,親吻對方的脖子,一下子將嘉嵐的精神從書本抽離出來。
“嘉嵐不能隻顧著學習,要懂得勞逸結合。”嘉凝拿開嘉嵐手中的書,以命令的口吻道,對方點了點頭,說了一聲“我知道了”便不再看書。
嘉凝脫掉嘉嵐的口罩,撫上對方臉頰的傷痕,痕跡比前兩天淡了一些,令她鬆了口氣又感到莫名不悅,她希望自己落下的痕跡能夠永遠刻在嘉嵐身上不會消除。
雖然這樣的想法未免不切實際,可嘉凝還是希望它有朝一日會成真。
嘉凝吻住嘉嵐臉上的傷痕,動作溫柔至極,嘴唇從對方的臉頰輕輕地滑落到對方的嘴角,在嘉嵐的唇上重重地親了一下。
“午飯想吃什麼?”嘉凝擁緊嘉嵐,輕咬著對方的耳廓問。
“吃便當就可以了,出去吃飯太浪費時間了,畢竟你下午還有兩個通告在身。”嘉嵐道。
嘉凝在對方的後頸吮咬出一個印記,聲音愉悅地回答:“沒問題·,一切都聽嘉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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