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47 更新時間:25-07-23 08:04
就像她上次來到這裏的時候一樣,夜鴉彎腰折下了一枝花色深暗的風鈴草遞向了她。
少女輕輕抿起嘴唇,但仍選擇堅定地走向了夜鴉,從他的手中接下了那枝深暗的草花,又在霧氣彙聚成的、不住翻湧的長河之畔停下。
她向夜鴉詢問做法,夜鴉靜靜立在一旁,教她在心裏勾描出對應人物的形貌或者相關事件,並告訴她在要在手中的花朵被河流帶走之前構思好要給予對方的夢境,這樣相應的夢才能順著河水被帶給他。
少女學著此前曾見過的夜鴉的樣子,一麵回憶著那人的麵容和行事一麵將花枝舉到了河上,立時霧氣湧向她手中的花枝,輕柔地摘走之後,帶著它緩慢地沉入水下。
什麼也沒有發生,並未像之前那樣,有慘叫或者任何其他意味著痛苦的聲音遠遠傳來,未等她疑惑相應的反饋是否會有延遲,翻卷湧動著的河水便重歸平靜了。
她有點疑惑地回頭望去,便見夜鴉靠在上次勾住她頭發的那棵木繡球樹下,靜靜地望著她。
少女有些不自在地詢問夜鴉自己是不是失敗了,但夜鴉卻表示就第一次而言相當成功,旋即微微拉長了語調,說唯一的問題就是她構想的噩夢對那個人而言一點都不可怕。
少女聞言沉默了一下,問被人殺死還不可怕?
夜鴉又笑了一下。
他說人的夢境終究來源於自身曾經的經曆,既然他還活著就意味著從未被人殺死,自然不會覺得可怕,畢竟夢裏沒有痛覺,瀕死的體驗也無法傳遞給他。
少女一時間有點氣餒,畢竟她完全不了解那個人,也從未跟他說過一句話,自然無從知曉什麼對他而言才是真的可怕。
夜鴉見狀也隻是從身邊的灌叢裏折了一枝漆黑的刺玫遞給她,讓她慢慢地進行嚐試,並告訴她有時候所謂的恐懼隻是一種感受,她可以試著隻搭一個框架,如果環境合適,他內心的隱憂說不準會主動出賣他。
之後的少女一次次地嚐試,而夜鴉也隻是在她身側一次次地為她遞來折下的花,在嚐試的途中少女將先前發生的事告訴了夜鴉,夜鴉對此未做評價。
少女自嘲地笑了一下,說對他而言,類似的情境應該早就已經見多了吧。
夜鴉未作回答,而霧氣凝成的河水這次帶走了少女手裏一枝漆黑的薊花。
就在少女以為又失敗了,無奈地想要起身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了沉重的呼吸聲。
這呼吸聲隻持續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卻仍能讓人聽出一種無法從夢境之中掙脫的沉重,少女猛地扭回頭看向河麵,正看見那枝薊花被霧氣纏裹著沉入水下,徹底消失不見了,而耳邊那種呼吸聲也隨之完全消失了。
少女猛地起身,卻因為在河邊蹲得太久導致身形猛地搖晃了一下,一隻手就在此時繞過她的腰後握住了她另一側的手臂,穩穩地扶住了她,她抬眼看過去的時候,隻看見了從夜鴉麵上垂曳下來的層層疊疊的輕柔黑紗。
夜鴉詢問少女讓那人做了什麼夢,少女回憶了一下表示隻是讓他夢見了小時候的家,但卻是完全空蕩的。
隔過麵紗,少女看到夜鴉輕輕地笑了一下。
夜鴉說她果然很有天賦,但等少女想要討要另一枝花繼續先前的嚐試的時候,夜鴉卻拒絕了她,淡淡地告訴她今天就到這裏吧。
少女顯得有些不情願,但也感覺到了現在的自己消耗極大,便隻好點了點頭,夜鴉隨之彎下腰來,隔著麵紗在她的發頂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眼見濃重的霧氣再一次降下,少女終於想起來詢問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再次見到他,已經被霧氣完全籠罩住了的夜鴉在霧中淡淡地笑了一聲,說以她的天賦,本來就隨時都能見到他。
少女連忙表示之前連著很長一段時間即便有過嚐試也未能成功地來到這個地方,今天能來也不過是湊巧而已,並沒有弄清楚具體的方法,但或許是夜鴉已經走遠,導致她並未聽到他的回答。
濃厚的霧氣如同某種緩慢地翻卷著的海潮包裹住了整個舞台,自然也包裹住了未能得到回答的她,奔湧不息的長河水響漸漸減弱,最終歸於無息,之後彌漫開來的霧氣才緩緩地、緩緩地消散完畢。
少女在垂墜著帷幔的四柱睡床上睜開了雙眼,她的三名侍女都圍攏在旁,一見她醒來後立刻又是為她倒水又是跑出去通知她父親的,一時間讓她無法理解眼前的境況。
最後還是最年長的侍女告訴她,從那天的舞會結束之後她睡下,到現在已經昏睡了三天了。
少女聞言愣了一下。
旋即就見年長的侍女斥責年幼的侍女,稱她太過粗心大意,那晚竟忘了給小姐準備她每日都要喝的藥茶,同時囑咐小姐一定記得要喝藥,不然於她剛剛恢複健康的身體無益。
眼見年幼的侍女握著她的手,擔心外加自責到幾乎掉下眼淚來,原本無謂的少女隻好承應,而年長的侍女眼見少女並不如何後怕的樣子,忍不住提起當年的夫人也就是小姐的母親就是常常這樣陷入莫名的昏睡,最後才……
這樣的話語令少女微微睜大了眼睛,半晌後才說母親過世的時候她還太小,所以從未有人在她麵前提起她的病情和最後的經曆。
年長的侍女一下閉上了嘴巴,似乎懊惱於提起了不該提起的事情。
隻是三天的沉睡並未產生太過嚴重的影響,很快少女便起身在侍女們的協助下進行梳洗,同時順口問及她昏睡的這幾天裏,外界有沒有發生什麼值得提及的事情。
年長的侍女細細講述過幾件,末了神情輕快地表示聽說那位聲名狼藉的異國王公似乎是因為長途旅行的緣故導致身體不適,接連幾天都未再參與任何的社交活動,這對附近所有的年輕小姐們而言都是不折不扣的好消息。
少女怔了一下,片刻之後眉眼間緩緩浮出了絲縷笑意,隻是未及這笑意抵達眼底,就聽年長的侍女又說,不過聽說那人這兩天似乎已經緩了過來,再度出席活動想必隻會是時間問題,那天晚上的事小姐的父親已然知曉,之後會盡量避免小姐與他正麵相撞的境地。
少女的神情再度沉凝。
之後又是一場舞會舉行,但此次的舉辦場地是在那個少年的家裏,一身淡雅的堇色禮裙的少女端著酒杯含著笑意混在同樣作為來客的夫人小姐團體裏,聽她們聊起某個家族的婚姻某個家族的葬禮,聊起某位初登社交界的小姐做出了不合禮矩的事情,然而就在這些含混著的無關緊要的話題裏,有人突然提起今天的舞會那位大領主的兒子未必會出席,聯想起之前事情的小姐神情一動,狀似無意地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果然就聽另位小姐回答她說,在前一天的某場狩獵活動中,少年不慎從馬背上摔了下去,雖然運氣不錯性命無憂,但還是摔得不輕。
和她們湊在一起的某位年輕夫人聞言展開了手中的絲綢折扇,擋住了臉上不屑的神情,她說那並非是什麼不慎,而是某位品性惡劣的客人故意將狩獵用的箭矢射向了少年所騎乘的馬匹,致使馬匹受驚才跌了下去,隻是因為運氣好才保住了性命,畢竟那位客人的父親與少年的父親長久對敵。
少女同樣展開了手中的貝母折扇擋住了她的臉上的神情,很明顯她清楚那並非是真正的原因。
出乎來客們預料的是,少年仍舊出現在了舞會的會場裏,盡管無論是從他行走的速度和臉色都能看得出來他原本不該出席。
少女感受到了他頻頻投向自己的目光,片刻的沉思之後停在了原地,並未回避少年即將到來的邀請。
燈輝、華服和舞曲遮掩住了起舞的來客們的私語,少女還沒來得及想好要如何詢問,少年便率先致以歉意,他說那位異國的王公其實是衝著他和他的父親來的,並不知曉她天賦的事情,隻是因為他父親的身體和行事還都硬朗,所以才轉向了和他們相關且勢力較弱一線的她那裏,但在之前的狩獵中因為他的墜馬,他父親便不再留情麵,而是讓那位王公丟了麵子,想必之後的一段時間,他的目光都將停留在他們這裏。
少女未對少年的說法和後續的推測置評,隻是眉頭輕蹙地問及天賦的問題。
少年似乎是因為舞步動作導致的疼痛輕微地咧了下嘴,旋即寬慰少女說隻有他和他的父親知道這件事情,而他們都不會向外提起這件事情。
少女的眉頭並未放下,看起來像是從未聽聞過相關的事情。
舞曲終了的時候,借著雙手交握的間隙,少年悄悄地遞了一件東西給少女,裝在一隻顏色淺淡的小硬盒子裏,告訴她回家再開啟,那是他父親要他交給她的,是能夠用來保護她的東西,隻是以防萬一。
少女遲疑了片刻,終究是在那位大領主的目光下不動聲色地收下了,那位王公並未得到今晚舞會的邀請,而少年也因傷勢未愈,提前離開了舞會的場地。
等少女晚間回家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才打開了那隻盒子,盒中放置著一枚深黑的胸針,比掌心略小一圈,被雕琢成了甲蟲形。
從光澤和透光度來看不像是黑曜石或者墨晶……反而像是,煤玉?看到那枚胸針的傑納在拿起桌邊的手冊的同時眉頭輕輕挑了一下,這種材質並不常見,所以遠遠稱不上是流行,尤其是在西境。
他才剛將手中的手冊翻到最後一頁,便聽得周遭的牆壁裏再度響起了鏈條轉動的聲音,他側耳認真聽了片刻,發現比先前幾次的聲音都要大,也都要密集。
這讓他略微有點驚奇,畢竟手冊上給出的描述也隻是注明這是一件用來庇護孩童的護符而已,標注的名稱則是山川之冕——哪怕單從造型來看,它跟常規意義下的冠冕毫無關係。
雖說能被克羅西斯家族排在手冊的最後一頁,必定會存在某些值得魔法師甚至是世家側目的特異,但在傑納看來,僅是一枚護符遠遠不及菲尼爾後裔的凝集又或者能將魔法師構成拆分展示的燭台稀奇。
他偏頭望向另一邊的德奧,就見他仍舊坐在扶手椅裏,神情坐姿都不見變化,似乎對此並無興趣。
“那不僅是一枚護符嗎?”他出言問詢。
“不,那的確隻是一枚護符,”德奧輕笑著回應,不及傑納再問,他的笑意便轉得更深,連帶著聲音一道緩輕:
“——一枚與莫爾特安有關的護符。”
傑納一下怔住。
德蘭黃昏王朝洛玻雅·德蘭治下,末代第五王族山川之王莫爾特安。
或稱,“地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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