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81 更新時間:25-08-17 08:02
漫長的沉默裏,隻有溪水流經與小舟搖曳的聲音。
少女最後開口問身邊的女魔法師,問她那個夢境的主人是否把血緣相似的她和母親當做了那位女王,以及在隔過漫長的時間以及將魔物縫入身體這樣可怖的做法之後,夢境的主人如今究竟是魔法師,還是一隻了解人類的魔物而已?
女魔法師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情。
她說夢境的主人吸引走了原本摻雜一處的夢中所有腐朽的夢境,美夢自此與噩夢割裂分明,自那之後他成為了每一個繼承了他職位的魔法師身後的影子一般的東西,雖然還存在著確切的聯係,卻無法與他溝通和相遇,他們能感知到彼此的存在和動向,一旦過於接近,就會主動進行退避,所以她從未真正進入過那個夢,現在所知道和講述的一切,也不過是來源於故國的記載而已。
至於他現在究竟是魔法師還是遵從本能行動的魔物?女魔法師說有的時候一個問題的答案不隻有“是”和“否”這兩個而已,或許這個問題,她更應該問她自己。
話到此時,伴隨著輕微的“吱呀”一聲,小船靠岸穩停,再向前水域狹窄,小舟已不能再進,女魔法師起身將少女扶下船來,指了指籠罩在水上的茫茫霧氣。
她說她隻是受托今夜前來看護她的夢境,也已經轉告了一切的後果前因,現在便要再度回到她自己的夢中看守故國的遺跡,如果小姐認識到了那個夢境的危險,之後就得記得每晚在睡前飲下藥茶,不要再自以為是地玩弄小聰明。
少女抿著嘴唇沉默地點了點頭。
女魔法師掩藏在麵紗下的唇角勾出一個淡淡的笑意,小舟離岸,向開闊的水域駛去,幾息之後,便消湮在了河上濃重的霧氣裏。
少女在原地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旋即轉身,往女魔法師離開前為她指明過的方向走去。
穿過同樣濃重的霧氣之後她看到了一扇門,拉開門之後就像她先前在夢中蘇醒時一般,空無一物的房間裏,一張垂掛著帷幔的四柱床靜靜地擺在那裏。
少女熄掉燭火,拂開帷幔躺了進去,帷幔垂落之後,整個舞台伴著低迷的弦樂緩緩轉暗沉寂。
包廂內,因為那位女魔法師已經從舞台上消失,德奧抬手破去了先前設下的阻絕她歌聲的結界,場內一片寂靜,再聽不到任何類似鏈條被帶動的聲音,也不知是其他包廂依然保留著結界,還是那位歌聲空靈的蘭沼女性的歸屬已被確定。
之後少女過上了一段相對平靜的日子,而她和少年的婚事也在有條不紊地暗中推進,隻待一個合適的公布時機,而這一天很快就到來了——附近最大的領主、也就是少年的父親的慶生宴將於半個月後舉行,人們紛紛猜測那位大領主會在宴會中當眾宣布他的繼承人與少女的婚約,麵對其他人或真心或假意的試探和恭喜,同樣得到過父親暗示的少女一貫用無可挑剔的完美社交笑容回應,叫人看不出究竟是空穴來風還是確有其事,也看不出少女究竟是受脅還是欣喜。
燭光幽微的暗夜裏,少女偶爾也會盯著侍女送來的藥茶不發一語,可每當侍女催促,她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的時候,看起來似乎也並無異議。
宴會舉辦的日子一日日地臨近了。
然而就在宴會舉行的前一個夜裏的晚餐時分,侍從突然送來一封從隔壁領地急遞而來的信,老者拆看查看的時候,少女正在餐桌旁同父親坐在一起,眼見父親映著墨跡的眼瞳倏忽一凝,而後便是因憤怒而生出的顫意,使得信封與信紙一道顫動,發出嘩嘩的聲音。
不等少女主動詢問,老者便放下信件向女兒解釋起了後果前因,原來明日的宴會,那位聲名狼藉的異國王公也會出席,他帶來了珍貴的禮物,並聲稱是要為先前的失禮致以歉意。
事關兩國關係,對方的姿態又擺得足夠低,所以哪怕猜得到他的目的不會那麼簡單,那位大領主也很難推拒,隻好寫信陳明連夜急遞提醒父女二人明日小心,而得知了母親舊事的少女也已經能理解父親為何氣憤,如果不是異國入侵,母親也就不會……
她捏緊了手中的餐叉,垂下了眼睛。
老者隻當她是因為那位王公曾有的意圖而不安,便用枯枝般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少女的手背權作安撫,說前陣子送來的那枚胸針,明天出席的時候記得佩戴。
少女沒做額外的解釋,隻是沉默地點了點頭,便結束了今夜的晚餐。
次日,為領主慶生的宴會照常舉辦。
那位王公的出席引起了小範圍的討論和驚疑,不同材質但同樣華麗的扇麵在一眾貴族夫人小姐的麵前接連展開,宛若一張張華麗的麵具阻住其後的竊竊私語,那位王公卻像是絲毫不覺一般含著一縷淡淡的笑容,身後跟著兩個十來歲的像是侍從的金發小孩,他們麵容精致,衣飾華貴,但麵無表情,一左一右地端著一個巨大的黃金托盤,那下麵似乎有什麼個頭不小的東西,卻因蓋著有金色刺繡的白色綢緞而無法看出詳情。
隱藏在牆壁內的黃銅鏈條又開始響了起來。
傑納多少意外,因為放在托盤上的東西仍舊被綢布蓋著,其他包廂卻已經開始競拍,雖說這個距離下作為靈覺敏銳本身天賦也擅長感知的二階,有必要的話可以嚐試感知探看,但是想也知道,想要每間包廂都有至少一個二階……實在太過困難。
他正疑惑著,卻聽得另一張扶手椅上的德奧發出一聲輕歎:
“……看來這次是涅林家族的血脈。”
傑納一下愣住,旋即迅速將視線投向舞台。
“涅林?”
“那兩個端著托盤的小孩,”德奧向下方的舞台微末地點了點下巴,“涅林家族是德托拉的血脈,相貌上也繼承了他的特征——嬌小、精致、頭發和眼眸都像這樣有著黃金一般的華彩。”
傑納皺著眉頭盯著那兩個端著托盤的小孩看。
那兩個端著黃金托盤的孩子一男一女,女孩明顯要年長一點,傑納感覺跟他的年齡就算有出入也不會太大,而那個男孩明顯就要小不少了,看著也就十歲上下的狀態。
確實就像德奧說的那樣,他們兩個都是金發金眼,不同於傑納跟艾克蕾爾這樣淺淡近白的白金,他們兩人的發色濃鬱到如同赤金,在懸於舞台上方的巨大燭台輝映下,更顯鮮豔璀璨。
這兩個孩子出現在這種場合還被拍賣,紅院負責人他知道嗎?傑納壓下心中翻滾的疑問,側頭往德奧的方向看:
“可是我見過的涅林家族成員……都不是這樣的相貌體態。”
就不提在蒼月會營地曾見過的灰袍涅林了,畢竟他曾直說他的樣貌是因為融合了雖然勉強能用但終究不是太合適的凝集才發生更改,可紅院負責人明顯也是不長這樣的,無論是那雙和罹辰一模一樣的眼睛還是發絲有如熔融純銀般的銀白,更別提那明顯屬於北境人範疇的身高了,無論哪一點都跟德奧的總結半點邊都不挨。
德奧聞言眉頭輕微地動了動。
“聽說新任的紅院負責人也姓涅林,還是從北境來?”
“他還是一位獸王,”傑納看向德奧確認道,“可一支血脈中獸王的數量應該是有限的,沒理由先緊著旁係來。”
德奧思索了片刻。
“未必就是旁係,”他緩聲說,“狹義上的涅林家族,指的是以醫者為主要方向的這一脈,但在此之外還有更多不一定能成為醫者的涅林以及與其他異血家族混血的涅林,他們都未必會保有荼羅一脈的體貌特征,至於獸王……他既能南下到西恩特擔任負責人,想必不會是醫者,原身恐怕也不是樹態,所用的凝集大概也是從別家繼承而來。”
確實,涅林先生的原身大概率會是蛇的形態……傑納沉默了片刻,問:
“等回到西恩特之後,需不需要告訴涅林先生這兩個孩子的存在?”
德奧微微地搖了搖頭。
“這樣的事務還不值得一位獸王屈尊來管,何況他並非是醫者一支的血脈,”他說,“貿然跟他提起這件事,反而會像是嘲諷涅林家族對自家族人無力照管,哪怕事實如此,也不該由無關的外人提出來,就像普林賽斯跟蘭沼方麵往來的時候,也不會刻意去提每年有多少蘭沼人被誘騙販賣到普林賽斯來。”
傑納一時默然。
“相較於過於常見的蘭沼人,這兩個孩子應該會得到一定的優待,”德奧勸慰一句,“有生命魔法的天賦在,哪怕赫爾斯多林家族會摻一腳,最後大概率還是會被賽瑟爾家族不惜代價地拍下來,或者幹脆就是有人衝著賽瑟爾家族對生命魔法天賦的需求才冒著被獸王追尋的風險抓了他們兩個,後續雖然自由受限,但性命跟物質大體無礙。”
傑納沒有說話。
很難說性命的不受脅,算不算是一種更為殘酷的侵害。
那些至今依靠異血維持魔力承襲的人類魔法師家族,每一家的背後,都有著延續至今的此類買賣。
就像德奧說的那樣,鏈條被帶動的聲音很快便安靜了下來,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出價的溫吞,甚至可能是全然相反。
原本攥著扶手椅扶手的手指,慢慢地鬆緩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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