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84 更新時間：20-05-21 01:14
學生生涯大概會是許多人的青春之中最值得銘記的一段回憶，對於那些在正常的哭笑聲之中順利成長的人而言。
晦澀的青春之中，人們眼前總是會掠過各種各樣的顏色，帶著些苦澀味道的葡萄般的青色，帶著些許心動味道的蜜桃般的粉色，又或許是某道一閃而過的令人心生惶恐的陰影般的黑色。
莫梁一直都知道他和尋常的人有一些不同，他無法分清任何一張麵容上帶有的那些色彩，所有在他麵前掠過的顏色都隻有死氣沉沉的灰色。
隻是他不會因此感到悲傷，因為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他甚至於對那些灰色的麵容感到厭倦與不屑。
莫芸他們從不知道，從小學開始，莫梁便是所有學生、老師眼中的異類，甚至是他的親生父母眼中。
他三歲時就被診斷出一種叫做“情感缺失症”的疾病，天生就孤僻而冷血。然而，事實證明，莫梁的的確確好像是個怪物。
所有人都竭盡一切地遠離他，害怕自己受到傷害。莫梁總是聽見別人在背後那樣議論他，於是後來連他自己也這樣默認了。
他是個徹徹底底的冷血的異類。
莫子明夫婦兩個溺水而死後，莫梁甚至沒有感到半點悲傷，他欣然接受了他的第二個新的家庭。
新學校和舊學校一樣，所有的目光都令他感到厭倦，喜愛也好嫌惡也好，都沒有任何差別，他唯一能夠做的便隻有整天坐在座位上學習，一遍又一遍地背書做題，仿佛一個傀儡。
莫梁很快便會完成那些令大部分人頭痛的題目，輕而易舉地，然後坐在位置上發呆，一整天都出神地望向窗外。
校園是社會的縮影，校園霸淩並不隻有社交上的孤立，之中還包含著一些暴力舉動，會有人拉幫結派地抓著他的頭發往廁所牆壁上撞，莫梁對此亦感到厭倦。
他能感受到疼痛，卻從來不畏懼疼痛。
念初三的時候，初中的學校裏麵有幾個小混混聯合起來欺負他，用打火機燒他的頭發，拿鐵棍子猛烈擊打他的背部，讓他在地上爬，學狗叫。
莫梁很痛，可他那時候他還小，他第一次反抗，他什麼也不懂，他搶過了其中一個人手裏的水果刀，一下子捅傷了三個人，甚至報複性地踩斷了其中一個人的手指，導致其終生殘疾。
這起打架事件被學校發現過後，莫子明隻能點頭哈腰地賠錢，他賠了五六萬醫藥費，莫梁也被那個被踩斷手指的父母逼得從學校裏麵退學，一切才算息事寧人。
回家之後，莫子明狠狠地打了他一頓，一邊罵他一邊痛哭老天不公。莫梁被他打的半死，發了三四天的高燒，差點一命嗚呼。
那時候他才知道，以暴力反擊暴力的舉動是不對的，會造成巨大的麻煩。
他不能有反抗的舉動，他應該把一切都藏起來。
厭倦也好，疼痛也好，通通都隱藏起來。
他換了兩三所學校，後來再有人妄圖毆打他時，他從來不反抗，也從來不會再讓莫子明他們發現。
來到第二個家以後，亦是如此，莫梁的偽裝太完美，和藹微笑著的莫芸夫婦兩永遠不會發現他在學校裏的那些遭遇。
甚至是此時此刻，有人按著他的頭，把他往男廁所洗拖把的水池裏麵按，他卻隻是閉著眼，臉上沒有任何屈辱的表情，順從到像是人人都能夠踐踏似的。
水珠順著眼睫留下，逆流進鼻腔裏麵，他呼吸困難，彎著腰不斷地咳嗽，喉管輕輕地震動。
“欺負好學生的感覺果然比欺負差生的滋味好多了。還是年級前十名的尖子生，想想就爽。喂，小子，爽不爽呐，叫你平時一副叼樣！知道怕了以後就給哥哥夾著尾巴做人，懂不懂？”
周五放學，學校裏的人已經差不多走光了，欺負他的三四個男生圍著發笑起來，卻不想忽然有兩個結伴的男生忽然說笑著進了男廁所，滿臉錯愕地望著眼前這陣仗。
左邊那個表情懶洋洋的高個子男生，不是馮夏是誰？旁邊站著的馬棋則稍微矮他幾厘米，臉上表情很錯愕。
“長沒長眼睛啊你們，沒看到我們幾個在這玩呢？換個廁所不行麼？”一個靠在牆壁上的男生一邊抽煙一邊咬著煙頭裝逼，表情牛的不行。
馮夏掃了一眼廁所裏的景象，看見兩三個男生正圍著一個人，抓著頭把他水槽裏麵按。
他們說的玩是指校園暴力。
“你叼個屁啊？廁所你家開的？怎麼，還是你屁股特別大，拉個屎要占二十個坑？”馮夏懶得理他，睥睨他一眼，然後冷笑一聲道。
水槽邊上那幾個男生才停了手下的動作，有幾個認出馮夏了，互相使眼色。他們停下來的時候，水龍頭還沒有關，在水的激流聲中，馮夏隱隱約約聽見被他們圍在中間的人發出一陣一陣的咳嗽聲。
他聽清了自己表弟的聲音，忽然表情一變。操了一聲，臭著一張臉跟要殺人似的，猛地推開麵前幾個男生朝著水槽走過去。
被他們圍著欺負的人果然是莫梁，一邊彎腰一邊咳嗽，一邊閉著眼一邊用袖子擦臉上的水，渾身衣服差不多都濕得差不多了。
馮夏的臉一下子黑了，猛地推開拽著莫梁頭發的人，“我操，梁梁，你有沒有事？”
莫梁一邊劇烈咳嗽一邊對他搖頭，臉色蒼白得跟張快要透明的白紙似的。
馮夏看見他這副模樣，拳頭無意識握緊了，發出清晰的指節按動聲。
他想到莫芸的囑咐，一下子火大了起來。
馮夏從來不是什麼好惹的善茬，在四班裏也是個刺頭的存在，他血氣方剛的，見到被欺負的莫梁臉上的怒氣就像收不住了似的。
他幫著莫梁擦幹淨臉上的水，轉頭罵道，“傻逼吧你們，他媽的，一天天的屎吃多了是不是？他幹什麼惹著你們了，你們就這麼欺負一個小孩？把人往水池子裏麵按？”
也沒給那幾個欺負人的男生說話的機會，握著拳頭就朝著其中一個男生臉上轟，一下子把人打出鼻血了。轉眼，廁所的五六個男生就開打了起來，混亂之間一片是髒話辱罵聲，門口站著的馬棋見到自己兄弟被圍毆了，也趕緊衝上來幫忙。
混戰之間，莫梁一個人站在邊上，他微微低著頭，臉上沒有什麼起伏的表情，目光幾乎顯得有些冷漠，隻是他的視線卻無意識地追隨著馮夏的側臉。
馮夏好像不怕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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