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交頸鴛鴦,共巢鸞鳳  第一回: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長

章節字數:4195  更新時間:23-08-13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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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越回到自己地盤,果然整頓兵馬,回過頭來與朝廷犯難,雙方實力懸殊,於越軍並未正麵交鋒,隻在邊外騷擾。此舉雖難撼動大局,但三五日便去軍前叫陣,又時常投以惡言,一打即退,一退便罵,朝廷軍苦不堪言。

    於越軍這等放肆行徑直持續到了翌年夏日,對麵駐軍未等到朝廷軍令,卻等來了大遼同西夏和親的消息。

    轉眼已是盛夏,華蓋蔭蔭,滿枝翡翠累累地垂了下來。永寶繡坊後院之中,一名小婢手捧著冰湯,正坐在樹蔭下休憩。這小婢約莫二八年華,不施脂粉,不簪珠花,一雙眼睛霧蒙蒙地,不知看著哪裏發呆。

    湯中的冰早化了,碗口凝出水珠,順著腕子流下來。小婢覺出涼意,皺了皺眉,舉起碗來,飲了一口。湯水下肚,又在原處坐了一陣,時值晌午,坊間繡娘剛用了午膳,陸續從廊下走過,去到樓中做活。有人眼尖,瞧見小婢藏在樹葉子裏,笑道:“杜宛,這又是打哪找來的酒?你這般偷懶,小心少奶奶瞧見,又尋你的晦氣!”周邊有人附和著笑起來。

    那小婢愣了下神,才意識到這是在揶揄自己。他隱姓埋名藏身繡坊中度日,不覺已過半年,”杜宛”這個姓名,是他從了母姓杜撰而來,這會聽見人叫,還有些不大適應。那些繡娘瞧他呐呐不言,也不為難,相視笑了幾聲,陸續走了。

    ”天佑”這個名字,也是許久沒人喚起,記憶中,那人也不這般稱呼,時常徒弟、乖徒兒地喚他,有時課業錯得多了,或者闖下禍事,也是含怒勾著抹笑,一聲”本尊的好徒弟”,便教他冷汗不止。

    冰水珠子滾到腕上,天佑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不禁暗惱自己沒個出息,不是心中發誓永不相見麼?不是扔了雌蠱蟲、斷念斷妄了麼?半年未見,卻為何思念不減反增,稍有得閑,又禁不住想起他來?

    “杜宛——”

    身後有人拔尖嗓子喊了一聲。天佑凝站不動,眉頭卻蹙了起來。

    “大中午的又偷懶了啊,早說永寶繡坊沒這麼多閑米養閑人,少東家偏就不聽勸,今日可好,又教我抓了現行!”

    他誌在暢意江湖,但於越之事平息前,他還不便在人前露麵,何況除了仇家,隕天教和萬劍山莊也在滿大街的尋人,但凡鬧市處,總有人拿著他的畫像比來比去,若非他早早扮作女子,躲入繡坊,哪裏能瞞過那些人的耳目?

    但這繡坊也不是良善之地,都說江湖是非多,而身在女人堆中,卻也不易。有句話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便是他現下寫照,天佑心中再是煩悶,也得低頭垂目地行禮:“見過少夫人。”

    永寶繡坊是大都門麵最闊的繡坊,出入都是豪紳富戶,當家的是主母蕭氏,兒女早亡,膝下隻有一個孫兒,人都稱他少東家,眼前這位趾高氣揚,橫眉冷目的女子,便是少東家的妻室蕭蘭兒。

    天佑眼睛隻盯著鞋麵。蕭蘭兒數落了一通,見沒個反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指著他道:“怎麼,說了兩句,就給我臉色看?早說漢人靠不住,少東家偏要往家裏帶,哎喲……”

    天佑心道:幸好娘親不是聒噪的女子,少時耳朵可少受了多少荼毒。蕭蘭兒見他頭垂更低,當他受了教訓,心中稍稍消氣,挑著眉道:“還杵在這兒幹甚麼?廚房的活計不用幹了是不是?”

    天佑淡淡應了聲是,朝廚房邁步。蕭蘭兒忽然喊道:“站住。”天佑腳步一頓,轉過身來。

    蕭蘭兒道:“聽繡娘們說,你很喜歡喝酒?也別教外人議論咱們永寶繡坊苛待下人,我身後這些羊奶酒,是訂來給老夫人賀壽用的,祥和酒鋪的老板慷慨,多送了兩壇,便賞給你了。”示意家奴搬來兩壇酒,放在天佑腳下,陰陽怪氣地道:“喝了罷。”

    那些繡娘聞見動靜,複又走回,躲在廊子底下指指點點。倒是那家奴瞧不過眼,低聲道:“杜宛姑娘,這酒烈著呢,你就做做樣子,再說兩句好話……”

    蕭蘭兒叫道:“刀坤,嘀嘀咕咕幹甚麼,回來!”那家奴隻得住嘴。蕭蘭兒一指酒壇,道:“這兩壇好酒,加起來要七兩半的銀子,你要糟蹋了,這錢便從你月餉裏扣,要是喝完,便算便宜你了。”

    羊奶酒後勁極大,又是酷暑天時,喝上兩碗,已是極致,謬說這滿滿當當的兩大壇。蕭蘭兒擺明著要瞧他出醜。天佑心中冷笑,彎身捧起酒壇,拍開封泥,撕去油布,對著壇子便喝起來。

    天佑年紀尚小,聲音清澈,雌雄莫辯,喉結也未突出。眾人隻見他高高仰起頭來,露出天鵝般優美的脖頸。蕭蘭兒要他當眾出醜,豈知天佑生來好酒,此舉正合心意,一仰頭,半壇酒便進了肚子,抹了抹嘴角,笑道:“果然好酒,多謝少夫人。”

    那家奴何時見過這等豪飲的女子,嚇得呆了。眾繡娘均也瞠目結舌,合不攏嘴來。蕭蘭兒喉頭發澀,叫道:“你,你,你……”雙肩顫動,顯然又驚又氣。

    喝完一壇,似乎意猶未盡,天佑向蕭蘭兒道:“這壇酒差不多解了半渴,不過這般牛飲,覺不出甚麼滋味,怕是糟蹋了好酒,剩下這壇,我想帶回房中細品,少夫人以為如何?”

    那些繡娘聽了這番話,不禁齊聲喝彩。蕭蘭兒道:“這酒歸了你,你想怎麼喝便怎麼喝,姑奶奶還能管得著麼!”狠狠一跺腳,轉身走了。

    天佑心中好笑,抱起酒壇,向那家奴致謝。他生相俊美,扮作女子,自也占盡風流,那家奴瞧得兩眼發直,止不住嗬嗬傻笑。

    天佑得了美酒,隻想找個安靜地方,再喝個痛快。不想行到半途,一雙手從葉中伸出,將他牢牢抱住。天佑殺意起時,又強自按捺,側過臉來,果然是引那妒婦發作的罪魁禍首,冷冷地道:“少東家,光天化日,你便要對杜宛行不軌之事,害死杜宛是小,敗壞了永寶繡坊的名聲,那可不妙。”

    眼前這人年近而立,模樣生得不錯,可惜臉色蠟黃,眼神浮散,一臉酒色之相,正是永寶繡坊的少東家耶律韓光,他摸著掌中小手,嘿嘿笑道:“這是得了甚麼好東西,要往屋中趕,也給少爺瞧瞧?”

    天佑抽出手來,將偌大的酒壇拋進他懷中。耶律韓光猝不及防,險些撞著鼻梁。天佑轉身即走。耶律韓光酒壇在懷,沒手再去作亂,隻得口中調戲:“既然得了美酒,就到少爺房中,少爺教廚房炒兩道小菜,咱們喝個交杯,再去床上找樂子。”

    天佑雙手攏在袖中,握成拳頭。耶律韓光隻管往下流處想,全沒覺出異樣,在身後推擠他道:“快走,快走,今個少爺有好事給你說。”

    天佑好不煩悶,被他推著進了一間大屋。

    門砰地一聲關了,腰身被人擁住,混著汗味的鼻息噴在頸上,跟著一條濕乎乎的舌頭舔了上來。天佑側過臉來,鎮定說道:“少東家不是有話要說?”

    耶律韓光轉身掩了門,從懷中摸出一條錦盒,放在桌上,招呼他道:“你來瞧瞧,這是西域人的手藝,我托生意上的朋友好容易才得來的。”

    天佑抬眼瞧時,隻見錦盒中擺著一隻鏤空雕刻的象牙發簪,這倒沒甚麼稀罕,隻是簪頭鏤空的地方,填塞著一顆圓潤的貓眼石,這貓眼石比鏤刻的格子大上許多,也不知是如何放進去的。

    奇珍異寶天佑見過不少,這象牙簪子和貓眼石均算不得上品,倒是這手藝教人眼前一亮。

    耶律韓光為討佳人歡心,功夫可沒少下,當下得意洋洋地道:“怎麼樣,普通玩意你瞧不中,這玩意可稱心意?”壓低聲音道:“蕭蘭兒管少爺要,少爺也沒給,隻說是給主母的壽禮。”

    天佑道:“確是稀罕物件,但你已說了是壽禮,我若帶在身上,給少夫人發現了,豈不是成了偷壽禮的小賊,少東家是想害我麼?”

    耶律韓光笑嗬嗬地來抱他:“你藏好了,別教他看見。”

    天佑推開他道:“這東西棘手,我不要。”

    耶律韓光哄道:“不要便不要罷,過來陪少爺喝幾杯,你不是最愛喝酒麼。”

    天佑微微皺眉,抬手斟了酒,拇指在杯口一刮,遞過去道:“少爺請用。”

    耶律韓光笑道:“這麼喝法,少爺可缺了酒興,你先喝了,過來喂給少爺。”

    一霎時,天佑幾乎以為給他看穿了意圖,但見他滿臉色相,笑容露骨,分明隻是調戲之語,這才說道:“這酒我不愛喝,少東家先喝了這杯,我請你嚐祥和酒鋪的羊奶酒。”

    耶律韓光不疑有他,仰頭將酒喝幹了,見對方杵著不動,又笑道:“兩日不見,少爺想你得緊,過來。”這話說完,神思有些昏沉,他甩了甩頭,站起身來,一把將人拽在懷中,往床上帶去。

    日暮之後,耶律韓光尚自神不歸屬,天佑卻已獨自將一壇酒喝光了,他背對床幃,對男人粗喘呻丨yin之聲充耳不聞,雙眼盯著空杯,怔怔出神。

    初來之時,這位少東家便對他欲行不軌,一來永寶繡坊是大都為數不多身家清白的產業,周圍都是本分的生意人,不諳武藝,適合躲藏;二來隕天教暗中把守了幾處關卡,阮天均更是駐守城內,怕是他稍稍冒頭,便要被揪到蘇傲跟前去,他不願、也不敢在這時候麵對隕天教教主,是以才委屈自己三兩日便看上一出活春宮。

    心中暗歎:”神仙散”所剩無幾,這位少東家何時才能對他膩味呢?

    天色愈加昏暗,他收回思緒,帶上空壇,悄悄出了院子。到了自己屋中,點上蠟燭,盤腿坐到床上,進行每日必做的功課。

    運轉冰心訣,使真氣遊走體內,運行一個周天後,才緩緩睜開眼來。

    窗外明月如鉤,已是子夜時分。案頭的花盆之中,歪歪斜斜探出一條觸藤,蛇一般曲折爬來。天佑喜道:“藤兒醒了!”

    近幾月,藤不再啖食生肉,投以熟食,也是聞一聞便不感興趣,眼見它一日比一日萎靡,天佑不禁焦急。這藤蔓是天下間的異物,應當如何豢養,無人知曉,眼下這般狀況,難道是病了?

    靈霄藤趴在他的膝頭,十條觸藤垂在地下,懨懨地沒有精神。天佑扒開莖苞,兩排獠牙軟軟咬住他的手指。天佑笑了一聲,心下更愁了。

    仰頭向著窗子,思忖一陣,心下有了主意。論起對異物的熟識,天下間怕是無人能出其右,但這會去尋他……

    心中歎氣,從箱底翻出夜行衣來,仔細穿妥,攜上靈霄藤,推門走出屋子。眾人均睡熟了,繡坊中靜悄悄地,十分靜謐,天佑飛簷走壁,幾個起落,便翻出了圍牆。

    夜色中,他一溜煙奔到了城東的午馬客棧。

    大門隻是虛掩,廳中一燈如豆,照見了幾個人影。天佑藏身於楹柱的陰影下,由門縫望進,隻見幾人罩著鬥笠,背影大多熟悉。他心中一凜,使出斂息功,不錯眼珠地盯著門內動靜。

    隻聽一人壓低了嗓音道:“少主年幼頑皮,教主怎麼也跟著糊塗?這是遼人地界,咱們如此大張旗鼓,早犯了他人忌諱,官兵一日來搜三回,明說是捉拿刺客,實則不是給咱們臉色看麼?要我說,暗中行事,每晚在城中探上一探,少主小小年紀,閱曆又淺,還能躲到哪去?”

    他話音剛落,便有人喝斥:“你吃了雄心豹膽麼,敢在這裏亂嚼舌根。教主行事,自有道理,豈容你我二人隨意揣測!”

    那人自知失言,撇過頭去,想想仍有牢騷,低聲嘀咕:“還能有甚麼道理,就是慣著小孩。”

    喝斥他的那人道:“少主已有十六,哪裏還是小孩。這趟是少主自行離去,我猜教主的心思,是要少主自個回來。”

    天佑心下一驚。

    那人又道:“少主天賦異稟,是少有的練武奇才,教主自是看得緊了,但少主這歲數,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正是情竇初開,懵懵懂懂的時候,在外頭招上哪個美嬌娘,教主不允,兩人便生了隔閡。

    ——教主再是嚴苛,也是真心疼愛少主,隻消明白這個道理,少主便會回來認錯,這也是迄今為止,教主耐著性子未有強行逼迫的緣由。”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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