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45 更新時間:08-05-27 15:38
樊鍾秀右手挽韁,左臂挾挺機槍。
樊老五把挺機槍橫在馬鞍上。
小七右手握支短槍,左手抓柄馬刀,腰插兩把紅纓匕首,把條絲絨韁繩咬在口中。
有兩名騎手各跨一馬,每人手中另牽一馬,兩匹無人的馬背上各馱兩箱彈藥。
進山報信的村民中,有兩位年齡較長者分別拽住了兩名正在上馬的團勇,其中一個邊使眼色邊阻止:“孩子!去不得……咱們惹不起官兵。”
二團勇立時橫眉豎目:“爹!樊二哥待咱不薄,鬆手……咱不能這時候站到幹地上呀!”
馬英父仇在身,倒豎蛾眉,驅馬直前,臉盤上貼兩片火燒雲。正行間,她猛地抖韁一指前路:“看,該死的官軍又抄我們山寨來了。”
果然,迎麵的來路上又出現兩支隊伍,隊伍中騎兵不多,不見煙塵,不聞喧嘩,行速甚緩,東張西望,好像畏首畏尾,似要偷營摸寨。
“找死!送肉上門。”樊鍾秀輕罵一聲,當即勒馬駐足,一瞥身邊地形,扭身低令:“停,快進西邊山林。”
團勇們訓之有素,動如脫兔,一呼之下,迅速隱入山道邊的兩片樹林。
林中枝繁葉茂,花遮葉蓋,聲音頓無,陰森中暗暗透出殺機。
樊鍾秀躲身一叢野竹間,再次發出命令:“弟兄們盯好林間小道。無令不許動手。待會兒不許放走一個。”
迎麵人馬漸入林中,根本不是官軍,他們零零亂亂,衣冠不整,一前一後地分作兩撥。前隊不足四十人,後隊倒有七、八十。
兩對隊共有坐馬二十餘匹,隊中火槍寥寥,多是片刀長矛,間有少部分匕首、三節棍。兩隊為首各一人,全都胖乎乎的個頭不高,年齡全都三十左右,僅僅一白一黑,皮膚顏色顯得分明。
兩隻踟躕而來的人馬,入林之後忽然止步不前,東倒西歪地坐在林間小道上休息起來。
黑白二漢子拉馬走到一處,靠樹而立,開始交談。
黑漢子首先開口:“牛繩哥,黃龍山果然山險穀深,四周黃漫漫的,比咱靖邊的黑牛城隱秘多了。”
白漢牛繩打火吸煙:“那當然。聽名辯意,咱是黑牛,人家黃龍嘛!馬奔,快到了,小點心啊。”
黑漢馬奔:“牛繩哥,樊老二可是出了名的公道大王,如果給咱來個就地拔毛,然後鍋裏煮雞,咱們就淨眼毛光了!”
牛繩蹺起鞋底磕煙鍋:“不會不會。樊司令就是梁山李逵,也不能開刀殺林衝。待會兒到了山口,先投名,後進人,我不信他能把咱當成肉包子吃了。”
馬奔奪過牛繩的煙鍋,也開始裝煙打火:“也是也是。咱們雖比不上好漢林衝。可好歹也都是被逼上這條道兒的,人不親行親!他媽的陸建章若能讓咱安生種上二畝地,誰出來鑽這黑胡同找罪受啊?趴著也是死,跪著也是死,何不站起來竄一竄?能頂破網的都是大魚!”
“噅噅噅……”林中陡然飄出一聲馬叫。
一名團勇急忙伸手去捂馬嘴,已經措手不及。
樊鍾秀被迫現身。
馬英被迫現身。
鮑玉蓮、老五、小七齊向林中團勇高叫:“別動!他們不是官兵。”也等於一齊現身。
一百五、六十名團勇不動已動,將近過半紛紛從樹後、草叢間直起頭來。
牛繩忙中拔槍。
馬奔用煙鍋指向樊鍾秀:“你們什……麼人?”
二人身後,百多人的隊伍傾刻大亂,少數跳起,半數想竄,另外少半坐臥難起,立時趴倒路邊,有兩個正在解褲子撒尿的,褲子一下滑到腳脖子上……
黃龍山一杆伏兵紛紛現身,步步逼向牛繩馬奔以及他們的部屬。
牛繩垂下短槍,大為惶慌誠恐:“請問各位,你們……我們……”他慌得無從問起似的。
樊鍾秀撩步向前,大手一揮:“二位免談,剛才我已聽到一、二。多謝二位抬舉樊某,樊老二先謝諸位了。小七,你領他們先回山上休息,一切等我回來再議。”
牛繩、馬奔更加吃驚,仔細打量一番麵前眾人,馬奔突然一抹雙眼:“您原來就是樊……樊二哥呀?兄弟們遠來入夥,有眼不識真人。”說著回身招呼部下:“弟兄們!這位就是公道大王,快行進山禮!”
林間小道上“呼嚕嚕”跪倒了一片漢子。
樊鍾秀一時感到喜怒交加,一掃自己的兩位兄弟,話咽喉頭間。
一名團丁大叫:“樊司令家裏正遭劫,黑牛城的弟兄們先隨七爺進山吧。”
馬奔麵色急劇轉冷:“什麼東西這樣大膽,欺負到樊二哥頭上?走!弟兄們,先隨樊司令衝個頭陣去。”
黑牛城眾人一呼而起,紛紛舉起家夥,一時間也顯得威風駭人。
“這……”樊鍾秀激動起來。
牛繩短槍揚著:“樊司令!不管你信不信我們,既然司令家裏有事,我們不能不管,今天先衝上一陣讓你看看,也算獻個進山禮了。今天你就瞧瞧,我的黑牛城弟兄有幾個是蹲著尿的。”
馬奔飛眼一瞥馬英、鮑玉蓮,暗中一瞪牛繩。
牛繩急中改口:“弟兄們!拉稀屎的留下來,是漢子的走前頭!”
老五、小七急中加喜,分別扯上牛繩、馬奔:“牛哥,馬哥是雪中送炭!”
樊部人馬撲進賀家溝。
眾鄉親哭迎樊部:“樊司令……”“樊二哥……”
要說,鄉親們還犯不著如此傷心,因為人不傷心難落淚嘛,他們所受的無非是一場驚嚇而已。但是,他們有目共睹,官兵之所以這樣忽來忽去,對司馬師先殺後葬,似乎是敦反家心存顧忌。不過,顧忌歸顧忌,鄉鄰們畢竟也看出,樊家已經克罪官府,不再是以前那樣的“祥光普照,瑞氣臨門”了。如果真的較起真來,以樊家鬥官家,後果豈不堪虞?倘若樊家從此傾家勢倒,以後的賀家溝等於又失去了一道近在眉峰的屏障。所以,眾鄉鄰一是出於對樊家的同情,二是人人也在為自身擔憂。
總之,樊家與鄉鄰,已如魚與水,相互間的關注。全是真摯的。
樊鍾秀率隊撲家,急如救火,先聽到是哭聲,後看見的是封條。
樊小七一刀挑斷了大院門上的頭道封條。
宅內各室門上的封記均很快被眾人一一撕下。
眾人卷浪一樣湧向樊宅後山坡。
宅後墳丘已成兩堆。
司馬師的新墳頂上,高插一支木拐。
“爹——”馬英撲墳抱拐,嘶號裂心。
餘人愣立,眾皆吃驚的是新墳一側早已跪著兩個陌生男人。
二男人各自挎個小包,風塵樸樸,體態文雅,風華正茂,目秀眉清,他們也正跪在司馬師墳前默默歎息。
樊鍾秀強忍悲憤,傾身一禮:“兩位年兄,來自何方?”
二位拜墳者跪著轉身,其一作答:“小可二人,清澗人氏,剛剛留學日本回來,我叫惠有光,他叫鄭思成。”
樊老五聽言眉立:“什麼?你們來自日本?”
小七躍到五哥背後:“就是那個趟過我們京都,攆跑光緒皇上,燒過圓明園,搶過紫禁城的小日本嗎?”
惠有光、鄭思成彈土起身,相視一眼,臉上布出兩片苦笑。
鄭思成說話較為柔緩:“日本國雖然小如彈丸,但能跨海越洋,犯我中華,其強勝於中國,究其實倒有不少可學之處。”
馬英臥墳悲泣,聽至此處,拔杖直身,半跪下體,杖指鄭、惠二人,頓時怒不可遏:“洋奴!敢來送死。”
惠有光、鄭思成不寒而栗,稍一退身,穩住心神,惠有光苦笑更深:“壯士息怒。古人且知,人固有一死,但要死得其所,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如果死得親者痛,仇者快,那倒死難瞑目!”
樊鍾秀拂退馬英。
鮑玉蓮攙馬英走下新墳。
樊老五手指惠有光和鄭思成,立眉再言:“二位,有話明講,我們弟兄可沒工夫打啞謎。你們看……”他用手一指新墳和自家宅院,突然“嗨”了一聲,勾下頭去,目中熱淚滾滾。
鄭思成慢慢現出從容:“我和有光兄弟,遠渡重洋,漂泊海外,一心尋求救國真理,此次返回陝北,一是受人之托,二為慕名拜見,特來洛川黃龍山尋找公道大王樊鍾秀閣下,不料碰見樊家慘遭不幸,被官軍抄家血洗。遍聽村人傳頌,司馬老俠死得裝懷激烈,我們欽慶萬分,無力為樊家盡心,故此先來墳前一祭,聊表仰慕之心。”
鮑玉蓮暗拉二弟和馬英,稍退一旁耳語:“哪有這等巧事嗬?家遭不幸,人心不穩,爹娘嬸子還有哥嫂兄弟,暫還不知下落,咱們……再不可粗心了!”
樊氏夫婦和老五、小七全都陷入沉思……
樊小七頓時大顯躁急,扭身一躍,跳到惠有光、鄭思成麵前:“哼!巧言花語隻能哄騙尿床孩子。官軍前腳走,你們後腳到,真是無巧不成書了。少跟七爺編故事。說!誰派你們來臥底的?”
樊鍾秀猶豫而前,一把擋開七弟:“二位!你們受何人所托?找我究竟何事?可否讓我見點憑證?”
鄭思成輕問:“閣下就是公道大王嗎?”
鮑玉蓮攔身擋口:“我等何人,不須多問,你兩個如再藏頭露尾,莫怪我們刀槍無情。”
牛繩、馬奔立即齊舉短槍,雙搶立指鄭思成、惠有光鼻尖。
眾人個個色曆,立圍兩個陌生人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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