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329 更新時間:08-10-24 14:24
“柳先生,你怎麼看呢?”衛元朗送柳清風回府,路上便迫不及待地詢問他的意見。
“六王爺指的是原姑娘麼?”柳清風麵露微笑,一雙飽看世情的老眼中流露出洞悉一切的通透明達,“王爺莫不是有意聘她為妃吧?”
衛元朗麵上微赧,柳清風看了他一眼,心中雪亮。
“這小姑娘果然很不錯,既有女子的天真爛漫,又有男子的灑脫率直,最特別的是小小年紀竟然有飽經世情的豁達,真是難得。隻是……”
衛元朗聽得柳清風對隨心的評價很高,十分歡喜。可是柳清風最後那一轉卻讓他心中“咯噔”了一下,忙問道:“隻是什麼?”
柳清風道:“隻是她並非出身世家,王爺想要聘她為妃,怕是困難重重啊。”
衛元朗一聽,心沉了下去。道:“這本王也知道,所以才要請先生前來先看過,這樣的女子本王實在不願放過,,還望先生在母妃麵前幫我美言。先生曾救母妃性命,先生的話,母妃一定聽得進去。”
柳清風道:“這小姑娘,老夫也很喜歡,幫王爺美言自無二話。隻不過就算是娘娘願意,皇上那一關怕也不好過啊。”
衛元朗道:“這個我自有辦法。”
柳清風見衛元朗勢在必得的樣子,暗中皺起了眉頭。衛元朗要娶原隨心為妃,他自然樂觀其成,這兩人他都很欣賞,觀二人的性情也頗相投,如果真是結為夫婦,應當會是恩愛夫妻。不過,就他今日觀他二人間的神情舉止,恐怕是襄王有意,神女無情。那原隨心雖然與衛元朗言笑晏晏,但觀其神色她待衛元朗不過是朋友之情,就是那個護衛,她待之都比衛元朗多幾分親昵。隻是衛元朗一向順風順水慣了,怕是不曾想過會被人拒絕,這話就算他想提點衛元朗,怕他也是不會相信。罷了,希望是他多慮了。
衛元朗送柳清風回府後,又在他府上盤桓良久。出門之後方發覺天上已飄起了雪花。
下雪了,今年的這第一場雪,下得似乎太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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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燕十三反複琢磨日間所遇之事。那人確是“拈花公子”秦春山,這點是斷不會錯的。可是當日在寧安,自己明明一劍封喉,取了他的性命,這也是萬萬不會錯的,別離劍下也絕無不死之魂。難道,那日自己所殺的秦春山竟然是有人冒充的麼?還是不對,那日之人是若柳舊識,既曾為愛侶,又是切齒痛恨之人,這樣的人是斷不可能錯識的。那這其中究竟出了什麼差錯呢?
本來,他打算趁隨心睡下後,去恭王府探探,可惜隨心硬拉著他陪她下棋,竟是死活不放。沒奈何他隻能多輸幾盤給她,博卿一笑。待到隨心睡下,天空已是白雪紛飛,大雪之下,行蹤不便隱匿,他隻得放棄。
燕十三反複思量,卻百思不得其解,心頭甚是煩惱。他做殺手這許多年,還從未出過如此紕漏,這要是傳出去,他別離劍一世英名盡毀,而且也無法向若柳交待。他站起身,推開窗戶,望向外麵的別館花園,園中靜謐無聲,隻有雪花不斷盤旋飛舞,將萬物裝點成一片銀白。隨心的屋子就在他的隔壁,他可以聽到裏麵傳來細微舒緩的呼吸聲,心中一暖,想到了隨心並不喜他殺人。唉,罷了,殺手的名聲又何須在意,這件事麼,就不必再想了。望著茫茫白雪,萬物悄然。燕十三暗忖:或許他是老了,厭倦了那種打打殺殺的日子,能這般陪著隨心,浪跡天涯,想來也是一樁快事。
忽然遠處傳來幾聲長鳴,聲如夜梟,與這銀色的夜頗不相襯。燕十三眉頭一皺,從身上摸出那塊許久未帶的麵具來,覆在臉上。便如一縷輕煙般消失在別館之外。
幾個起落過後,燕十三來到一處山坡上。一個黑衣人手持竹管,已經在此相候。燕十三在那人三丈開外站住,道:“你怎會在此?”
那黑衣人道:“主人見你這段時間銷聲匿跡,擔心有什麼意外,所以差我來尋。”
燕十三目中微冷,暗忖,怕是又有什麼人要殺了。隻是尚有些微奇怪,這兩年來,他的生意一向由自己做主,義父也很少過問,他隻需要將大部分傭金交給義父就好。可是如今義父怎麼會想到要尋他呢?算了,何須多想,有些事見麵便知。反正他已想要退出江湖,在義父處也終須有個交待,日後方可與隨心安安心心地四海雲遊。遂道:“你且回去,告訴義父,我不日便歸。”
黑衣人點頭,道:“好!我這就回去稟告主人。”說罷,掉頭而去。身影在皚皚白雪中閃了幾閃,便消失不見。
回到別館,燕十三沒有回自己的屋子,反進了隨心的臥房。隨心日間很是疲累,此刻正擁被高臥,睡得十分香甜,麵上一派寧靜,嘴角隱約還有一絲笑意。他想去觸摸那一絲笑容,伸出手去,又停在了隨心的臉旁,頓了好一會,終還是忍不住用指尖輕輕摩娑她臉上的那一抹暈紅。入手滑膩蝕骨,溫潤異常,竟是再也舍不得將手移開。他留連良久,方緩緩將手收回。忽然憶起一事:自己要去了結身後事,那秦春山的問題就還是要先弄清楚,不然,他可是不放心離開隨心。雖然,隨心還是身著男裝,但那秦春山是花叢老手,必然能認出隨心是女子。萬一……那即便將來他將秦春山千刀萬剮,亦是於事無補。隻是這一回更須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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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隨心醒來,覺得外麵亮得耀眼。想到最近自己愈來愈懶了,今日莫非睡到過午了?起來穿上衣服,正打算出門看看。早就在門外候著的秀兒聽到動靜忙打了熱水,推門進來道:“公子,你醒啦。昨夜下了好大的雪呢,”說著放下水盆,幫隨心整理衣裳。
“真的?我說怎麼這麼亮呢,原來是下雪了。那等一會兒,我們吃了飯打雪仗去!”隨心興衝衝道。秀兒幫隨心把頭發束好,又用絲帶綁了,扮成翩翩書生的模樣。隨心看了看鏡中的模樣道:“秀兒,多虧了身邊有你,要不然,我連頭發都整理不好。”
秀兒道:“這不過是簡單的束發,要是公子換回女裝,我幫公子弄個現在最時新的新月髻,一定漂亮極了。公子也是,總不願穿回女裝,白白糟蹋了一副好相貌。我還打算給公子做幾身漂亮的衣裳呢。”
隨心暗道,要是隻束個發的,她還湊合,真要是換回女裝,梳那些個囉裏囉嗦的發髻,她還不要累死?而且隻怕是累死了,還不一定出得了門,原來在現代,她也是隻會梳馬尾的。至於女裝麼,雲裳廣袖,她是挺喜歡,但穿起來太煩瑣。更何況長裙委地的,依她的性子,估計走不了幾步她就要摔跤,摔個幾次,再美也要變豬頭。於是笑笑道:“出門在外的,穿男裝方便,你要是喜歡就給自己做幾身衣服好了,要是看中了什麼衣服首飾的,也可以跟我說一聲。”
秀兒忙道:“不用了,秀兒的衣服已經夠了。公子可不要再破費了。”
吃罷早飯,隨心就扯著秀兒打雪仗。秀兒雖然不是什麼小姐,但一向以刺繡為生,也是少有運動,平日擔柴挑水的粗活兒,也有鄰裏照拂。更兼天性使然,對著隨心還不敢放開手腳,不一會兒,就被隨心打得是落花流水。連連高呼:“不玩了,不玩了,公子饒了我吧。”
隨心看秀兒一身的雪,頭發都亂了,也不好強迫,而且秀兒沒什麼準星。基本上打不著她,而她三兩下就打得秀兒全無還手之力,也太不過癮。眼珠子轉了轉,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燕十三,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笑,冷不丁得一個雪球衝他砸去。燕十三輕輕抬腳,便避了過去。秀兒見隨心轉移了目標,忙悄悄溜之大吉。隨心雙手連抓,左一下、右一下,到後來根本就顧不上將雪球捏實就丟了出去。燕十三也不還手,任她左丟右砸,隻輕輕閃避。奈何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連燕十三的衣角也沒沾上。隨心跑得是暈生雙頰,終於停下腳步,喘道:“真笨,跟個武林高手玩什麼打雪仗,一點成就感都沒有。”停了停,又咕噥道:“也不知道讓我一下,真是的,一點都不好玩,不玩了!”說著,負氣將手中的雪球一拋,不成想正中目標,砸在了燕十三的身上。
“怎麼可能?”隨心呆呆的望著燕十三,黑色的長袍上盛開著一朵潔白的雪花。燕十三麵上一派平靜,看不出端倪。隨心卻有些明白了,心中溫暖,走上前去,幫他拍了拍他身上的雪花道:“我說著玩的呢,你習武的本能,該閃就閃。要不然,以後再有類似的情況,別人趁機暗算,你反倒是閃不及了,那豈不糟糕?”
燕十三牽牽嘴角,暗道,這女人想得真多,不過她待自己還真是不錯。
衛元朗昨日離開柳清風府第已經很晚了就沒再出城。早上起來時,發現夜裏的雪下得很大,擔心隨心這邊仆人照顧不周,又怕隨心衣服不夠保暖,從王府取了自己的一件銀貂裘匆匆趕了過來。來到花園門口,正見隨心替燕十三拍雪,心中隱約有一絲異樣,不由得看向燕十三,卻見他一臉淡然。衛元朗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站在隨心的身後道:“隨心,在幹什麼呢?”
隨心此時正在打理自己身上的殘雪,聽到衛元朗問話。回過頭來,笑嘻嘻道:“我剛才正和十三打雪仗呢,你要早點來就好了,正好大家一起玩。”
衛元朗一笑:“難怪一身亂糟糟的,頭上都是雪了,玩得這麼瘋。”說著,用手幫她拂去發際上的雪花。
隨心此時歇了下來,便覺得手有些冷了,將兩隻已然凍得通紅的手放到嘴邊直嗬氣,並不時互相搓著。衛元朗見了,心疼道:“你看你,現在知道冷了吧。”說著將搭在胳膊上的銀貂裘展開,披在隨心的肩上。隨心笑著道了聲謝,便自己接手,係上了帶子。燕十三在一邊看了,心中恍然。
衛元朗道:“好了,雪仗也打過了,現在咱們回屋去,在火邊暖一暖,不要凍著了。”
隨心點頭,“好。”
衛元朗伴著隨心進了屋。來到屋中,婢女們早已經升起了炭火,又奉上熱茶,隨心手捧熱茶圍著火盆立時就覺得暖和多了。
隨心方才玩雪仗,臉上的紅暈尚未消散,這時在火邊一烤,又添了幾分豔色,被銀貂裘一襯,益發明豔動人。衛元朗看得目不轉睛。
“隨心,明日讓富春衣莊給你製幾套女裝來,你若是穿上女裝,必定也是天姿國色。這一身男裝,真是白白糟蹋了一副好相貌。”
隨心心道:怎麼又來了個讓我換衣裳的?笑了笑:“不必了,出門在外的,男裝方便。我已經習慣了。”
衛元朗道:“如今這天寒地凍的,你還要到哪去?在我府上住的不是好好的麼?何況,總穿著男裝也不成體統。”
咦?好像不太對!隨心心中暗道,衛元朗管得好像太寬了點了。她暗暗皺起了眉頭。正在這時,管家來報:“爺,靖王爺與伍大人來了。”
隨心一聽,更是眉頭大皺。可是這時如果說離開的話,那表現得也太明顯了些,隻得低著頭悶坐一邊。衛元朗看了隨心一眼,暗中歎了口氣,道:“快請。”
不大一會,就聽得外麵傳來衛元琛的笑聲:“六弟,你好悠閑啊,日日躲在這裏,那王豔雪,都到本王府上問過你幾回了呢。”衛元聽了眉頭大皺,暗中思忖,看來要快些將隨心是女子的事告訴三哥,免得三哥還想著將他與那驕縱的王豔雪扯到一處。
衛元琛在外間抖了抖身上的雪,一旁侍女忙幫他將狐裘解下,衛元琛跺了跺腳,抬腿走了進來。一旁的伍懷雲也跟著走進來,對衛元朗行了個禮道:“六王爺。”衛元朗擺了擺手,道:“免了。”
“原公子也在啊。”
隨心站起身,衝他施了一禮:“靖王爺。”
衛元琛道:“原公子,為何你稱我六弟六公子,喚我卻是靖王爺啊?”
隨心心道:這怎麼好解釋呢,總不能說我和你不熟,或是說你沒衛元朗那麼隨便吧。隻得笑笑。衛元琛原也不指望隨心回答,他不過是因為衛元朗說過隨心不愛結交權貴,特意以示隨和罷了。
衛元琛又道:“原公子如果在六弟這裏住膩了,也可以到我靖王府小住,我靖王府內也有些不錯的景致呢。”
“多謝靖王爺,不過我過幾日就要走了,王爺的好意,我隻能心領了。”隨心幹脆把要走的消息說出來,讓衛元琛死心。
衛家兄弟兩人對視一眼,都是一驚。燕十三在一邊也皺起了眉頭。衛元朗忙道:“隨心,你還是要走嗎,剛才不是說了在我這裏長住的麼?”
隨心心道:那是你自己說得好不好,我可沒答應。而且現在看來再不走就要有麻煩上身了。口中卻道:“六公子,我也在你府上討擾了這許多日子,再住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
衛元朗道:“你若是在我這裏住上一世我倒是求之不得呢。”
隨心一皺眉,唉,我就怕你這麼說呢。勉強笑了笑,道:“許是方才玩雪受了些寒,我想回屋去歇一歇,靖王爺,六公子,對不住,隨心先告辭了。”她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借口很爛,不過她顧不了這麼多了,匆匆站起身向兩人行了個禮,便落荒而逃。
衛元琛在隨心走後,臉沉了下來,道:“這原隨心一點也沒有為我所用的意思,我也暗示過他,將來可以加官進爵,便是封候拜相也不是全無機會,可他竟是全不動心。我不能就這樣讓他走掉,萬一他被二哥攏絡,於我不利。”
衛元朗道:“隨心她是不可能入仕的。”
“為何?”
“隨心她是女子。”
“你說什麼?!”衛元琛大驚。
“隨心她是女子。”衛元朗重複,“她是不可能入仕的,那樣便犯了期君之罪。”
“原來如此!那你為何不跟我早說!”衛元琛在寧安便也隻見過隨心兩次,後來便沒將她放在心上,因此對隨心容貌上的改變感覺沒衛元朗那般清楚,他雖然也覺得隨心變好看了些,但他隻當是因為衣飾的原故。再加上隨心的這一身才幹,全沒有想過隨心是女子的可能。
一旁伍懷雲也歎道:“真沒想到,這原隨心竟然是個女子,那真是世間少有的奇女子。可惜,可惜。”他意指可惜隨心身為女子絕了入仕的可能。衛元朗不語,衛元琛想了想衛元朗待隨心的態度,立時便恍然大悟。“你有意納她為妾!”
“不!我想聘她為妃。”衛元朗莊容道。
衛元琛一頓,隨後想了想道:“那也不是全無可能,立個側妃嘛,還是可以的。不過,六弟,這麼一來你就一定要讓她將一身所學全部拿出來。”說到這裏,衛元琛笑了起來,“六弟,你也早些說出來,省得本王還想著怎麼才能讓她為我所用,如今既然知道她是女子,你又原意立她為妃,以六弟的身份,我若說願助她成為你的妃子,那原隨心一定是欣喜若狂了。何愁她不為本王盡心盡力!”說罷哈哈大笑。
“好了六弟,明日本王便派人送些胭脂水粉,珠飾美服來,六弟你就等著做新郎官吧!”說著大笑著出門去了,伍懷雲連忙相隨。
衛元朗得了三哥的保證也十分高興,直想著怎麼將這話和隨心挑明了說。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得償所願,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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