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99 更新時間：08-03-17 14:02
醒來時，渾身不能動彈。
就連睜眼，也覺得是件很奢侈的事情。
哭泣聲，埋怨聲，在我的耳邊不斷纏繞，我很想從床上跳起來把他們全都趕出去，安安靜靜的休息一會兒。
我肯定傷得很嚴重，因為有個男人說了什麼骨折，什麼粉碎之內的話。而坐我旁邊的女人，似乎除了哭，就隻知道哭。
她是誰呢？
顧夫人？還是路夫人？
顧航俊……
顧航俊怎麼樣了？
忐忑不安的躺在床上動也動不了，除了意識，感覺身體所有的部位都已癱瘓。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又過了多少天，我終於睜開了眼。
坐在床邊的是眼睛哭得像核桃的路夫人，她老了好多……真的老了許多，頭發裏都能看出幾根銀絲了。哭得臃腫的臉憔悴不堪，完全不是我印象裏的媽媽。我張口輕聲呼喊著她，喉嚨沙啞得像扔了一把沙子堵住喉嚨一般。
她靠在床頭閉著眼休息，驀地睜開眼，布滿血絲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我。
“你醒了……”她顫抖的說著，激動的哭了出來，“你醒了……”
“醫生！他醒了！”媽激動的熱淚盈眶，在我麵前不顧形象的大叫，過了一會兒，幾名醫生陸續的走進病房，對我進行了個全身檢查。
“阿姨，你怎麼不去陪你兒子？”我疑惑的看著媽，她應該去陪顧航俊才對，陪我幹嗎？而媽聽到我這句話，猶如被雷擊到一般，大驚失色的看著我。
“你……”媽看著我，忍不住撲上來抱住我，“小宸，我是媽媽啊！”
“媽媽……”我似乎還有些迷惑，“媽媽？”
“小宸，你別嚇媽媽啊！”媽抱著我惶恐的搖著頭，我遲疑了一下，下一刻，感覺世界爆炸了。
“我……我要看鏡子！”我失聲大叫，媽媽擦著眼淚迷惑的看著我，我捂著臉，摸來摸去，急得火燒眉毛，“鏡子！鏡子！”
“好好好，別急，鏡子給你，”老媽把鏡子遞給我，一臉的問號，“小宸，沒有毀容，你放心好了。”
我並不關心毀容。
我關心的是我此時此刻到底在誰的身體裏。
鏡子拿在手裏，我拿著一看，嚇得魂飛魄散。
覺得有假，我像月光寶盒裏的至尊寶看到鏡子裏是自己孫悟空一樣，什麼表情都做夠了，才汗流浹背的承認：我回來了，I’m-back。
真正的路子宸，回來了。
那顧航俊，也應該回到了他本來的身體裏了。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不知道，隻感覺，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不斷的圍繞著我。
“媽，”我輕聲呼喚著媽媽，居然覺得有些別扭，“顧航俊呢？”
“他啊……”媽的眼神有一絲躲閃，但還是被我捕捉到了，我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我真的不想聽到關於顧航俊的任何壞消息。
“小宸，媽知道你想什麼，但一切都會過去的。”媽媽握緊我的手憂心忡忡的說，我現在不想多聽她說一絲廢話，我隻想知道顧航俊到底怎麼樣了。
“他到底怎麼樣了？很嚴重嗎？還是……”我已經沒辦法再說下去，手居然在發抖，止不住的顫抖。
“他跟他的家人去美國了。”媽最終沒瞞住我，有些遲疑的說、我愣愣的看著她，寧願相信自己的耳朵壞掉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
“什麼時候？”我輕聲問道，語氣輕的像空氣，也許輕到隻有自己才聽得見。
“你昏迷了半個月，所以什麼也不知道。他家裏的人在出事第四天就把他送到了美國接受治療，聽說全家都移民了。”
媽說的話在我耳邊縈繞，揮散不去。我發著呆，看著窗外的一片漆黑，唐突刺耳的笑起來。
“怎麼了，小宸？”媽有些擔心的捧著我的臉，我目不轉睛的傻傻看著窗外，笑得瘋狂。
“小宸，別哭，媽媽在這裏……”媽把我抱在懷裏聲音裏滿是哽咽，我不斷微笑，直到一絲鹹澀的液體悄然溜進口腔，我才知道自己哭了。
他走了。
是不是這一走，我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是不是那些曾經，我隻能靠著回憶去懷念他？
是不是愛情真的走到了終點，我們各自回到自己的軌道，再見，亦是別離。
在醫院療養的那段日子，思念猶如止不住的海浪，拍打著我心底最軟弱的地方。那個人的笑臉，就像個惡夢，永遠也無法忘懷。我想你，我想你。不斷用著嘶啞破裂的嗓音重複著這句話，但除了靜悄悄的房間，別無他人。
厄運似乎隻是拉開了序幕而已。
比如說：瘸子。
醫生告訴我，我的右腳粉碎性骨折。盡管他們說隻要不激烈運動，一般是看不出來的。但這種說法未免有些冠冕堂皇。我自己的身體我比誰都清楚，也就是說，以後我不能奔跑了，因為那會使我看起來像個動作畸形的小醜。我不能蹦蹦跳跳，怕人家以為我是玩獨腳遊戲的孩子。我不能走得太快，這樣會被人看出來我是個不健全的人。
而我的母親，顯然受不了這個打擊。她似乎一夜之間老了好多歲，哭紅的雙眼已經幹澀，再也沒有力氣去哭。她不惜代價的為我四處奔波，隻為了給我找更好的醫生。但是醫生們的態度都是鼓勵安慰，或者搖頭歎氣。每歎一聲，她臉上的美麗，就流失一分。而我的身邊似乎危機四伏，爸幾乎沒有來醫院看過我，連電話也沒有打一個。而媽的神情，像是躲閃著什麼不想讓我知道。就算她不說，我也知道，他們的感情，就像裂了縫的牆壁，逐漸裂開。
出院的那一天，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顧航俊家裏看看。那個我日思夜想的地方。
腿才康複沒多久，受不了我那麼匆忙的行走，不斷的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到了那個熟悉的巷子。
那些懷念的畫麵如電影一般衝撞著我，我捂著隱隱泛疼的胸口，慢慢走進家。
門是虛掩著的，輕輕一推便打開。屋子裏還是老樣子，不過少了些東西。許多東西都被掃蕩一空，那些精美的廚具也離開了自己的位置。我曾經的床上，除了幾張廢棄的報紙外就是厚厚的灰塵。那貼滿整張牆的勳章，也不見了蹤影。那堆積在角落裏的玩偶，也跟隨主人離去。
真正的人去樓空。
那張海報還安靜的貼在床板上，我走過去，見海報的顏色更加的淺淡，我寫得那幾個大字清晰可見。海報下方，有幾個龍飛鳳舞的字。我注意一看，寫著：我愛你我的家。而緊接著下麵又是寫得歪歪扭扭的字：我也愛你。
細細撫摸著那些字體，讓人窒息的文字。一不小心就被推上回憶的高潮。
視線慢慢模糊，我靠在床邊，想著這幾個月的思念，回到這裏，如回歸的大雁，滿腹滿足。
打掃了家裏後，在院子裏休息了一會兒，現在腿不必以前，還是有些不適應，但我必須接受。
離開時，我看了眼房屋，深吸一口氣。
再見了。
那個“我”已經消失，我的愛情也被破滅，別害怕，別孤獨，走下去，我將不再是我，因為生命不可能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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