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18 更新時間:19-05-20 17:13
且說那日早膳後楚舟瑞隨了金福來了書房,剛踏進門便聞見楚謹笑著對屋中立的另一位錦衣華緞的老爺語了句:“這是瑞兒的文章,葛兄且看他一看,到底中不中葛兄的意?”。
楚舟瑞細細瞧著那被喚作“葛兄”的老爺接過楚謹手中的竹簡,見他略翻了一翻。
遂上前揖了一揖,恭敬道:“父親、葛叔”。
葛鶴然手持著竹簡,略瞥了眼楚舟瑞,麵上泄露出滿意的色彩。
旁兒的楚謹細細地把一切收入眼底,心中竊喜,咳嗽了聲,笑了一笑,向葛鶴然指著楚舟瑞道:“這正是犬子,名作楚舟瑞的,亦是我適才和葛兄提的那個。”。
葛鶴然將楚舟瑞仔細視了一番,緩說道:“倒是位器宇不凡的公子”。
那日他們便在屋內論起了儒家思想、黃老之術的各自優劣。日盡末了,楚謹忽然岔了個話題,憑空生出,甚顯突兀。
“聞說葛兄的嫡女知書達禮,懂人情知事故的,翌年便是及笄之歲了,可有中意的人家了?”。
楚舟瑞正坐在一旁的木椅上,一麵吃著茶,手往燒得猩紅的炭火上過了一過,一麵靜靜聽著他父親的話頭。
心裏有些恍然,兩字“中意”倒在此時仿有了照應。
“左瞧右瞧,總是覺著沒有哪個能像楚兄府中這些個哥兒般蘭芝玉樹的”葛鶴然說著,瞧了楚舟瑞一眼。
楚舟瑞且笑笑,兩人又談了幾句朝政上的是,孔禮忽然在門外報:“葛老爺府上遣人來請了,說是有急事。”。
葛鶴然聞了,便要辭去。楚謹也不再留,隻說日後再要來吃酒,又差楚舟瑞伴著孔禮送了葛鶴然出了府。一時再無話。
又說這日傍晚,宋端送禮本送到了楚成玉處,不過略待一時片刻的就要走,誰知楚成玦非要留了宋端一起吃酒吃肉,宋端直推不過,遂留了下來,吩咐如酥帶了煙柳幾個去楚硯芷兩姐兒處送完禮便徑直回去了罷。
亭外一時起了風,宋端緊了緊猩紅刺草紋雪白絨邊的披風領口,又抬起手背搓了一搓些些發癢的鼻子,抬頭時,瞧見楚成玉的目光正注著他,他脖頸一冷,抖了一抖。
“再添盆火爐來”楚成玉向一旁侍立的丫頭道了聲。
飯罷,宋端吃酒吃得有些暈晃晃的,起身的時候步子趔趄,還是楚成玉忽地伸出手掌托住他的手,他才立穩。
楚成玦也是吃得暈睡了過去,楚成玦喚了個小子將楚成玦攙回了屋子裏。
一時亭內隻有幾個丫頭忙著撤桌席上的杯盤,楚成玉盯著宋端紅漲的臉,輕輕說了句:“今晚就留在我和玦兒這兒寢了罷,明早再回。”。
宋端雖是酒高了,心裏還有六七分的清明,仍惦著早上和楚舟瑞約好了的,隻吃吃笑看著楚成玉,嚷著:“我還得回去吃我的棗泥糕呢。”。
“這兒也有棗泥糕的”楚成玉哄著,可宋端不依,賴皮著吵吵嚷嚷:“我要回、要回!”。
楚成玉終拗不過他,隻從腰間卸下腰佩,別在宋端的腰上,摸了一模宋端的臉,柔聲哄:“那回吧”。
宋端身體一僵,忙著退了一兩步,他見楚成玉直盯著他,他心下咯噔,被看出裝醉了。
急中生智,裝傻一麵摸著臉一麵伸出手指著楚成玉:“你捏痛我了”。
回了偏院,宋端站在院門口的屋簷下,正要推門又想起身後的楚成玉來,顧了他一眼,笑到:“我已經清醒了,你快回了去了罷。”。
“就回,”他說,“你先進去吧”。
宋端點點頭,便推門進了去了,闔門時見楚成玉仍注視著門,宋端頓了一下,五髒中燒了一刻,嘭地撞上門,轉身跑回了自己屋裏。
溶溶打了盆水,如酥絞來白帕,宋端接過帕子,蓋臉抹了一帕。
坐在桌子旁,煙柳倒來茶,宋端一麵吃一麵聽著如酥在旁問:“少爺怎的吃這麼多酒,臉都紅透了。”。
有些怨意的語氣,宋端知她是擔心自己,擺擺手說:“沒事沒事,我已醒了酒了,你們且去睡了罷”。
“少爺何時將給瑞少爺的禮物送過去?”煙柳推開木窗板,瞧見對麵窗戶上還暈著紅色的燭光,回過頭來對宋端道,“瑞少爺好像還在等少爺呢。”。
一旁立著的蓉兒同疏雨聞聽談起瑞少爺,便湊了上來,湊趣道:“這瑞少爺如今算是找了個靠山了。”。
宋端聽聞這話,狐疑地“噢”了一聲,遂問道:“這怎麼說?”。
“因瑞少爺是老爺還未結親之前同通房丫頭生下的,本來說是提通房丫頭為姨奶奶的,可誰知這通房丫頭命薄,竟難產死了,幸得了個哥兒,死後也給了通房丫頭個虛名頭,可終是不受用的!遂此瑞少爺的地位其實甚低下的,比不得玉少爺玦少爺的,幸得老太太收到手裏養著。”溶溶興致勃勃講著,一麵又看著其他幾個人,見他們都癡癡地聽,心裏愈發高興,說得很多,“所以瑞少爺雖是長子,老爺的家產爵位他也是得不了襲不了的。可是今兒個不同了,聞聽老爺見瑞哥兒懂事,遂給他找了家不錯的親事,好像是葛郡侯家的嫡女,從此算是真的翻身了。”。
宋端聽完,心裏五味雜陳,說不出的滋味。像是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心頭淒寒,悵悵然。
“你是如何知道這麼多的?”宋端愣完,淡淡笑,看向溶溶。
“她母親是王夫人貼身的李嬤嬤。”疏雨在一旁搶道。
“原是這樣,”宋端看了眼溶溶,語氣些冷了下來,“溶溶你可知白雲溶溶狀才好看的,卻又要收得住自己的嘴,可懂?”。
溶溶立一旁,愣了些愣,屋內幾人聞了也是心頭一震,半晌疏雨才在溶溶身側攘了她一下,溶溶方回過神,不悅地冷“嗯”了一聲。
“便各自去歇了罷!”宋端似是有股無名火,微怒道。
溶溶先衝了出去,嘴裏咕唧著什麼。疏雨和煙柳也退了出去。
隻如酥愁容立在宋端身旁,宋端沉靜了一沉靜,抬頭看了如酥一眼,輕輕語:“何故不去歇了?”。
半晌,如酥才吞吞吐吐,蹙著眉兒,些些琢磨不透地擲了句:“少爺這是生誰的氣?!明明是少爺自個兒故意引縱著溶丫頭說出來的,何苦又惱她?!”,她頓了頓,遲疑著發問,“不成少爺是為了瑞哥兒動氣?這更引人不解了,瑞哥兒結上一門好親事是好事,該高興的,少爺又有何惱的?!”。
宋端搖搖頭,隻說道:“不是的,不是的。”,卻又沒說出個所以然的。
如酥心中積著氣兒,立了一會兒,瞧著宋端如個癡人般隻作搖頭,心內隻是一股兒鬱結氣,摔了手出了去了。
門推開的時候,幾案上的油燈芯子長的豆火光兒晃了一晃。楚舟瑞抬起頭來,見到宋端端著一黑漆長盒子立在門口。
“還在看書啊”宋端行至幾案旁,將盒子放下。
“正打算歇了”,把毛筆放了筆山上,起身正對著宋端。
宋端這才發現,自己的臉竟隻對著他的衣襟口子處。許是適才寒氣的室外入來屋裏,自覺他衣裳的熱氣撲麵來。
“你早上不是有話同我講嗎?”宋端退了一退,遠了楚舟瑞一截。
“隻想說,”楚舟瑞頓一頓,話頭忽轉“我房裏的書籍端弟弟都可來拿了看,權作解解悶兒。”。
“如此甚好的,”宋端笑了一笑,“整日倒是無聊,便是謝了瑞哥哥的了”。
“自家兄弟,”楚舟瑞也笑,“有何好謝的”。
宋端一時沒了話,看了看楚舟瑞一眼,走到窗前掌起窗板,外頭泠泠的月光,梧桐樹的枯枝,地上倒沒了雪的蹤跡。
宋端感慨:“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花落知多少?”楚舟瑞步了過來,笑著反問,當了個笑話。
“隻覺得是這樣的心情,時間過得快,冬日就過了去了,也可以如此作首詩。”
宋端想著,慢慢吟:“寒聲凋木人不歸,東風不聞殘冬淚。”。
“倒是個四不像的句子,”楚舟瑞看著他。
“端哥哥,我不懂,”宋端擺過頭看著楚舟瑞,“百花竟開,短短時日,也要指頭掙個燦爛的名頭兒,那人活著是為了什麼?”。
“總有個活法的!”他說。
隻說這夜太過分的沉重,興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夜裏宋端做了個夢。
夢裏他成了他瑞哥哥,外祖母給他說了一門親事,初時,他無可無不可,覺得倒可以拖他一拖。可是夢裏一切都倉倉促促,不知怎的,忽然到了結親那日。他竟逃了婚,誰知女方父母是個厲害的角兒,竟招了幾群幾路人追捕他。然後他也一直逃一直逃,終是饑寒交迫,被抓了住了。
翌日早晨醒來,後背汗涔涔,竟嚇得發了高燒,渾身糊糊塗塗的,連過年也是在病榻上過了去了的。
等好過來,已是春日的天色,花光濃爛柳輕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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