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6797 更新時間:09-04-09 09:07
夏木蔭蔭,流鶯陣陣,醫館的日子簡靜而充實。
小治從齊地回來後身體有些虛弱,我又給他度了次血,佐以我們新調配的湯藥,精神更勝從前。
“痛不痛?”他皺著眉,檢視著我手臂上的傷痕,又是歉疚又是憐惜。
“不礙的。不是說過嗎,救你是對我最大的慰藉!”
“謝謝你!”他深深的望著我。不知從幾時起,他不再叫我姐姐,改為你我相稱。
“這次去齊地打仗有什麼收獲?”
小治偏頭想了想,“讓我更加了解自己,相對於殺人,我還是更喜歡救人!”說著露齒一笑。“一路上,大哥教了我很多與人搏鬥拚殺的技巧,我也曾暗自期待,可到了戰場上,看見處處鮮血,處處屍橫,心中忽覺不忍,刀在空中竟遲遲落不下去。後來索性留在後方,治療那些傷兵。大哥雖沒說什麼,我卻可以感到他的失望。你說…我是不是很沒出息?”他孩子氣的問我。
我搖搖頭,“我的小治,有顆悲憫的心。沒有人比醫者更懂得尊重生命,你說對嗎?”
小治抬眼望著我,眼中盛滿了相知相惜的感動。
“對了,漢王劉邦是個怎樣的人呢?”
“他和少羽不同,並不出類拔萃,他很平民,很會處事,讓那些能人心甘情願的追隨於他,效命於他。甚至尉先生都認為他才是能承襲天下的人。”
“看來,大哥是遇上對手了。”
“如今漢王大敗,少羽氣勢更盛,他們之間懸殊已分。”
“現在下結論還為時尚早,劉邦不會就這麼一蹶不振的,而且經此一役,他會更加謹慎,更加周詳。”小治麵現憂色。
“小治,”我咬著嘴唇,“告訴我,少羽是不是一個嗜殺的人?我知道,他坑埋了很多人,還…”
小治審視著我,“兩軍交戰死傷難免。不要想太多,隻要記住你心中的他就好了。”
真的,可以這樣簡單嗎?
小治的擔憂很快得到了驗證。劉邦退到了滎陽,並迅速的開始招兵攏將,重振旗鼓。滎陽東有鴻溝,北依邙山,南臨索河,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蕭何從關中給他調來了大量的兵源,大將軍韓信亦將他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到滎陽。這一切,都表明了劉邦與少羽奮戰到底的決心。
由於操勞過度,亞父範先生的背疾越來越嚴重。暗青色的突起開始發紅,疼痛頻頻發作。這日施針完畢,小治麵色凝重,“範先生,您背部的異物最好盡快切除,再拖,恐怕有變。”
範先生搖了搖頭,“老朽活了一大把年紀,多一天,少一天,實沒有多大分別。可如今,劉邦野心勃勃,欲與大王爭鋒,一日不除之,始終是大王的心腹大患。眼下,大王要率兵進攻滎陽,這節骨眼上,老朽怎能告病!”
“少羽要發兵滎陽?什麼時候?”我問道。
“就在這幾日,此次彭城被奪,對大王而言,實乃奇恥大辱,他如何咽的下這口氣!所以決定趁劉邦新敗,立足未穩,一舉將其殲滅。”範先生深吸了一口氣,“說到此,老夫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範先生不必客氣。”
“老朽想請虞姑娘和公子滎陽一行”。
“經曆了上次的事情虞姬會更加小心,絕不會令大家陣前分神,範先生大可放心。”
“姑娘誤會老夫的意思了,”範先生搖頭道,“大王自起兵起,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這也養成了他自高自大的脾性,凡是他認定的事情就絕難更改。可劉邦非同常人,不僅手下能人眾多,他本人亦是圓滑老道,遠非大王能及。以往幾番較量,看似大王占了上風,卻都被他僥幸逃脫,反而聲勢日隆。此次滎陽之戰,絕非大王料想的那般容易,隻是他…”
“先生但說無妨!”
“老朽是怕以大王的脾氣,剛愎自用,一意孤行,恐怕要吃大虧!所以,老朽才想到邀二位同行,關鍵時刻,或可規勸大王。老朽近來時常力不從心,不知還能在大王身邊多久…”範先生感歎著。
看著他如霜的白發,我眼眶一熱,“先生快別這麼說,您為少羽日夜操勞,不曾稍有懈怠,我和小治看在眼裏,敬在心上。若先生認為我們二人能夠有所幫助,我們但憑驅使。這樣也可隨時照料先生之病,豈不是一舉兩得!”
“多謝虞姑娘!多謝公子!”範先生對著我們深深一禮,我趕忙上前攙扶,他的身軀如枯葉般微微顫抖,凹陷的雙目中閃著晶瑩的光。
幾日後,少羽的數萬大軍北向滎陽進發。和上次不同,我讓人將憶容送往湖陰先生處。要與小治叔叔分離,小女孩自是千般不願,撒嬌耍賴一通大鬧之後,終於意識到了局勢的無可挽回。小女孩苦著臉收拾了行裝,臨別時又萬般不舍,讓我們回來後就即刻來接她。逼著我承諾再三,又在小治身邊黏糊了好一會兒,方才離去。
晴日暖風生麥氣,綠陰幽草勝花時。少羽一身戎裝,在陽光下威風凜凜,策馬至我身畔,“想不到這次又是亞父幫了我,告訴我,他是怎麼說動你的呢?”
“不可說,不可說。”我搖搖腦袋,頑皮的眨眨眼。
“知我者亞父也!讓我有機會在你麵前大大方方的贏了劉邦那小人,以報當日奪美之辱!”少羽笑聲朗朗,意氣風發。忽的又壓低了聲音,“這些天你過的好嗎?我很想你,很想那晚的湖水和月光…”重瞳中蕩起綿綿情意。
“我也想你!”這話幾欲脫口而出,我生生壓下,怔怔的瞅著他不語。
“知道嗎,你有雙會說話的眼睛,”他靠近了幾分,眼中帶著捉狹的笑意,“它們會泄漏你的秘密。”
“比如?”我的心怦怦然。
“比如你想說卻沒有說的話。”
抱雪欺霜翩翩而來,繞著烏騅飛了兩圈,咕咕耳語,然後昂首展翅,飛向雲天深處。
“時見比翼雙飛鳥,碧雲深處共翱翔。”少羽眯起眼睛,遙望天際,“有時真的很羨慕它們,朝暮相伴,不棄不離。”
“是啊,作對鳥兒多簡單,多快樂!”我也心生向往。
雪姬從不遠處的馬車中探首,目色平和。自那次的事後,她安靜了很多,和少羽的關係也有了改善,也許是她求死時的悲慟,喚醒了少羽心中對往昔的回憶。
“雪姐姐看上去好多了。”
“你說的對,她對我用情至深,我應該善待她。”少羽盯著我,一臉真切,“我不像別的男人,可以同時愛好幾個女人,我的愛情隻給一人。不過雪姬伴在我身邊多年,我對她有感激,有憐惜,這雖然不是愛情,卻也是一種積澱的情感。”
我點點頭,“她會明白的。愛情,有時候是卑微的,沒有奢求。”
“沒有奢求…”少羽研判的看著我,目光漸漸幽邃。
戰事果非少羽料想的那般順利,而戰爭中的少羽,亦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大軍剛到滎陽城外,尚未安頓,就遭到韓信派兵急襲,楚軍在疲憊之下倉促應戰,死傷了三千人。少羽率眾退向滎陽附近的鄭京,又與韓信帶領的追兵廝殺一場,損失兩千人。楚軍複退到索城,卻中了韓信的包圍圈,傷亡近四千。
一上來就遭受到如此沉重的打擊,楚軍士氣大跌。傷員源源不斷的送到我和小治麵前。初次見到這些淋漓帶血的傷兵,我著實駭然。他們身上有刀傷,有箭傷,還有些說不清的創痕,觸目都是驚心的紅。輕的尚可包紮,重的就要截去肢體,聽著他們痛楚的呻吟聲,我的心被揪的好緊,幾乎喘不過氣來。
小治似乎已經有了經驗,他按照傷勢的輕重將兵士們有條不紊的排列開,並有效的指揮軍醫們分工合作。我們的人手並不充裕,加上大量的傷兵湧入,大家隻好衣不解帶的留在軍中。
少羽重新審視了戰局,派出了他引以為傲的騎兵,卻仍然大敗。原來,彭城之戰,劉邦吃了少羽騎兵不少的苦頭,所以他一回到滎陽,就組建了自己的騎兵,日夜操練,加上韓信的運籌帷幄,楚軍又損失了近五千人。
楚軍陷在了一片低迷之中,軍士們各個麵色沉沉,眼看著天氣漸漸轉涼,隻能引頸遙望著故鄉的方向。
範先生的病更重了,他為了幫助少羽找出破敵之法,夜不安寢,食不知味,整個人迅速蒼老衰弱下去。他背上的突起已然變紅,體積有增,成為鴿子蛋大小的一枚紅瘡。我和小治十分憂心。
“範先生,身體要緊,您多歇歇吧,”我不知勸了多少回。
他皺眉深思,完全聽不到我的話,“啊,有了!”猛的一拍桌子。“常言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滎陽之所以可以固守,是因為韓信在滎陽西北的敖山上,修建了一條甬道,將城內所需的糧草源源不斷的輸送進來,若能截斷這條甬道,敖倉的糧食供給不上,那麼城中的漢軍就難以為繼了。”尉先生興衝衝的,朝少羽的大帳走去。
望著老人的背影,我幽幽歎了口氣。
少羽聽從了先生的建議,派自己的得力大將鍾離昧帶領四萬精兵去摧毀糧道,幾番遊擊,不僅破壞了甬道,還搶了漢軍不少軍糧。
兩軍由此進入僵持。從夜晚到拂曉,時時傳來隱隱的攻城聲,我幾乎分不清是醒時還是夢裏。隻有那些汩汩滲血的傷口,那不斷盤旋在耳邊的呻吟聲,時刻提醒著我戰爭的血腥和嚴酷。
走出傷兵營帳,外麵已是繁星點點。大地白瑩瑩的,反射著流動的光。聽軍士們說,那是寒霜,嚴冬很快就要到來了!
“姑娘,外麵風大,快回去吧!”靈兒引著我返回寢帳。
桌上已經備好了飯菜,寒傖的可憐。“東西不多了,姑娘將就些吧。治少爺還在給人治傷,叫姑娘不要等他了。”我抬眼望著靈兒,她憔悴了好多,皮膚也不如以前光澤紅潤,每日裏除了幫我照顧傷員,還要打點我和小治的飲食起居。我心一緊,伸手拉住她,“坐下一塊吃吧,以後你要陪著我吃,一頓也不許少!”
吃了飯,我們坐在炭火盆邊取暖。“虞姑娘,範某可以進來嗎?”
“範先生,快請進來!”我囑咐靈兒去沏些熱茶。
見帳中無人,範先生雙膝一沉,在我麵前跪了下來。
我大驚,“先生這是做什麼?”
範先生抬起頭,飽經滄桑的臉上老淚縱橫,“這仗不能再打了,姑娘勸勸大王,我們回西楚吧!”
我扶著先生坐下,請他慢慢道來。
“我們一路打來,已經犧牲了上萬人,如今嚴冬將至,糧草不足,人心渙散,這樣耗下去,後果不堪設想。滎陽易守難攻,劉邦身邊謀臣環繞,縱然硬拚下來,勢必血流成河,死傷無數。老夫苦勸項王,趁大軍還沒有傷筋動骨,我們返回西楚。咱們把整個楚地聯合起來,治理上兩三年,待大王成為南方的雄主,再征服整個中原,那時的局麵必然不同。”範先生歎了口氣,痛苦的說道,“可是任憑老朽說破了喉嚨,大王還是心有不甘!老朽己經七十多歲了,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我死不足惜,可我實在不願在死前看到大王敗北!…”
送走了範先生,我心中難過,老人一字一淚,入情入理,我暗下決心,向少羽的軍帳中走去。
少羽獨自一人靠在椅子上,對著燭火出神。看見我,瞳中一熱。剛走近些,驀地腰間一緊,已被他抱在膝上。他埋首在我的發間,我似乎感覺到他的疲憊和懊惱。半晌,他抬起頭,呆呆的望著我,“這段時間委屈你了,都是我不好。不知道為什麼,這仗竟然打成這樣,我生平第一次如此狼狽,還是在心愛的人麵前。”他沮喪的垂下頭,濃濃的挫敗感包裹了他。我忍不住伸出手,舒展他的眉心,“我們回去吧,回到西楚去,好不好?”
少羽聞言,猛的推開我的手,“是亞父叫你來的對不對?他請你同行,原來是為了當他的說客!”說著挺直了背脊,神情冷淡。
“先生追隨你多年,如良師嚴父,你要體恤他的苦心啊!”
“那麼你呢?”他忽然抓起了我手腕,表情陰鶩,“你來找我,是為了亞父,還是為了別人?我聽說劉邦奉你為天人,百般殷勤,千般討好,你是不是心動了,想幫他解圍?”
我心頭火起,幾個月的辛勞,竟換來這樣莫須有的責難:“我來找你,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你楚王項羽!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卻如此看不開,個人的榮辱比起數十萬將士的性命,孰輕孰重?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吧!”我用力甩開他的手,“大王的脾性,我今日總算見識了!”說罷氣衝衝的往外走。
“虞姬!”少羽切切喚我,帶著幾分哀求的意味。我的腳步一滯,他的雙臂自身後將我牢牢圈住,“原諒的我的無理取鬧,原諒我的不識好歹,你說的對,我是害怕失敗,我們來到滎陽數月,損失了萬餘兄弟,卻沒有一點成果,我真的很不甘心!”
我的心立時柔軟下來,“我理解你的心情,不過範先生之言確有道理,要滅劉邦不能急在一時,而且你年紀尚輕,劉邦卻五十有多,多待幾年,又有何妨?”
少羽咬咬牙,“好,我答應你,再給我幾天,就幾天的時間。我有預感,劉邦已經支持不住了!”
我的心中酸澀,沒有再說什麼。
天氣越來越冷,這日竟飄起了細細的雪花。傷兵們的情況開始惡化。夜裏,常常聽到痛苦難眠的呻吟聲,伴著幽幽的歎息和啜泣。這悲聲如同一縷夢魘,在我耳邊纏繞,揮之不去。
少羽的脾氣也越來越怪,對身邊的人忽冷忽熱,疑心重重。
開藥的時候小治有些心不在焉。
“你有心事?”
“這幾日,軍中謠言四起,先是誣陷大將鍾離昧通漢,令大哥心生猜忌,如今又說範先生與漢王暗地來往…”
“範先生?這怎麼可能?這明擺著是劉邦的反間計,少羽不會上當吧?”
小治一臉苦笑,“大哥為人毫無城府,且易衝動,我怕他會傷了先生的心…”
幾天後,可悲的事情發生了。範先生將印綬交還了少羽,自己辭別了眾將,離開了楚營。待我們得知,已經走出小半天遠了。我和小治策馬急追,終於在晚上趕到了他投身的旅店。
“範先生!”老人躺在床上,雙目深陷,形容枯槁。看到我們,目中流露出悲苦之色。
“想我範增一生,飽讀詩書,博曉奇計,卻一直沒有施為之地。七十歲遇見項王,方有了依托之人。本以為可以助他奪取天下,自己也能掙個生前死後的美名,卻不料到頭來被人猜忌,客死異鄉。我這麼多年鞍前馬後奔波勞苦,竟抵不過項王的一時之氣。當初,我看準了項王的大誌和威風,心甘情願的投到其麾下,誰知他空有君主之態,卻無君主之謀。料想不久的將來,項王定會死在漢王刀下。隻是,楚軍萬萬,都要成為他的陪葬啊!…”老人字字泣血,聲聲哀歎,鏘然敲打在我心中,激起千層浪。
範先生緊緊抓住我的手,“虞姬姑娘,我知道你是個菩薩心腸的好人,你一定要救救大家,救救大家啊!”不待我回答,先生突然一聲慘叫,翻轉過身。我和小治趕忙解開他的衣服,背上的紅瘡已然迸裂,膿血殷殷,老人已經氣絕身亡了。
我又悲又怒,不顧小治的呼喊,淩空而起,疾若流星,向少羽的寢帳飛去。
雪姬落寞的坐在帳中,見我毫無征兆的衝了進來,嚇了一跳。
“少羽呢?”
“他還在軍中與眾將軍議事。”我轉身向軍帳奔去,見我神色有異,雪姬不放心的跟在後麵。
軍帳裏透出人語,我掀簾而入,幾乎是叫喊著說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逼走範先生?”
見我來意不善,眾將悄悄退出,少羽的臉色陰沉,“你是來興師問罪的?我承認對亞父的態度有些不好,可我身為主帥,在沒搞清楚真相之前自然要小心一些!”
“真相,什麼真相?你難道真的相信範先生會串通劉邦加害於你?”
“看來你見過亞父了,是不是他讓你來教訓我,讓我及時知悔,謙謙恭恭的接他回去?”
“你錯了,範先生心灰意冷,無論你再怎麼道歉,他也不會回來了!因為,他已經抱恨離世了!”
“亞父死了!”少羽震驚的望著我。
“對,他已經去世了!你知不知道,先生積勞成疾,背上長了一顆毒瘡,痛時鑽心。我和小治屢次勸他切除他都不肯,因為他放不下軍中事務,放不下你這個大王。這麼多年來,他為你立下多少功勞,為你解決了多少難題,他的為人,就算別人不了解,你還不清楚嗎?而今,就因為劉邦一個小小的反間計,你就偏聽偏信,辜負了先生的一片赤膽忠心。想他七十多歲的年紀,犯得著賣主投敵,落得身後罵名嗎?若不是你中計將他氣走,他怎麼會猝死異鄉?問問你的心,你對的起這個為你鞠躬盡瘁的老人嗎?”我越說越氣,淚水滾滾落下。
少羽望著案上先生的印綬,頹然癱倒在椅子上,“天哪,我都做了些什麼?”他捂住臉,悔恨的淚水從指縫中滲出。
出了營帳,身上忽然多了條披風,雪姬俏生生的立在身畔。望著我,欲言又止。
“我都明白,”我握了握她的手,回望了眼軍帳,“好好照顧他,他已經心力交瘁了!”
翌日,少羽齊集了眾將,懺悔的,沉痛的一番言說,亞父已去,希望大家能不計前嫌,鼎力相助,用攻破滎陽的勝利,來告慰範增的在天之靈。
眾將感於少羽的誠心,集中了二十萬兵力,攻勢更猛,幾天下來,漢軍已無招架之力。劉邦派出了使者拿著請降書來到楚營,表示當夜即從離楚軍最近的東門出來投降。少羽擔心有詐,亦派人在其它三門布防。黃昏時分,滎陽城門樓上掛起了白旗,四周死一般寂靜。
天漸漸暗下來,沒有星月,黑漆漆的一片。過了很久,城門緩緩打開,一隻打著白旗身著盔甲的隊伍魚貫而出。楚軍嚴陣以待,卻發現打頭的都是女兵,拖拖拉拉。絡繹不絕。漸漸的,大家放鬆了戒備,駐守在其它城門的兵士也來看熱鬧。女兵之後,是較為整齊的兵隊,後麵,依約可見搖擺的旌旗。待所有軍隊撤出,已經過了兩個時辰,少羽由興奮轉為焦躁,終於,他看了劉邦的軍仗和金燦燦的龍車。楚軍開始歡呼,慶祝著他們期盼已久的勝利。龍車駛近,劉邦卻端坐其中,不肯出來請罪。人們漸漸安靜下來,好奇的望著車中的漢王。少羽早已不耐,大踏步的來到車前,拿火把一照,車中之人霍的站起,指著少羽大罵道,“項羽賊子,我乃漢王軍中大將紀信也!你也恁的好騙,我王英明,怎會投降於你!此刻他早已離開滎陽,召集各路人馬,準備與你再決雌雄!”說罷仰天長笑。少羽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示意左右,將火把紛紛擲向龍車,熊熊大火中,紀信被活活燒死。
少羽冷冷望著近三千的“降兵”,牙縫中狠狠吐出一字,“殺!”
招降漢王的儀式竟然如此收尾,眾將心中義憤填膺,不約而同的把怒火轉向那些詐降之人。“殺,殺,殺!…一聲高過一聲,中間夾雜著女人淒厲的慘叫,頃刻間,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不要啊,他們大部分都是婦孺喬裝,手無縛雞之力啊!”我奮力呼喊著,聲音卻淹沒在血腥的聲浪中。
我無力的攤倒在小治懷中,怎麼辦,該怎麼辦?計謀多端的劉邦,陰晴難測的少羽,這可怕的戰爭,何時才能結束!
“你一定要救救大家,救救大家!”範先生的話轟的在我耳邊炸開,隆隆作響,我的眼前一震,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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