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23 更新時間:08-05-12 16:00
宓兒走進看那人並無察覺,便伸頭去看棋局,黑白兩邊皆無可提之子,又無真眼,乃是一局死棋。
再看下棋之人,輪廓剛毅,眉似利劍,想必不是輕易相與之輩,此時他手執白子,眉峰緊鎖。宓兒眼光再次看向棋局,悠然一笑,纖纖玉手取了棋甕之中一白子,落於東上角。
玄宗忽見有人落子,刷的抬頭去看,利眸之中精光畢現,倒要看看哪個膽子這樣大了。淩厲目光撞進烏黑的眼瞳,晶瑩如星,沉如秋水般不可見底。
劍眉,星目,比一般人突挺的鼻梁,華貴沉穩之中英氣逼人,宓兒一時竟轉不開頭,隻看著那瞳仁中精光點點散去,一瞬間仿若沉寂心底的百種滋味,齊齊湧上心頭,心緒一轉,忙別開眼,欠了欠身道“先生見諒,原本打算來香榭賞魚,不想碰見先生沉溺棋局之中,一時技癢,擾了先生雅興。”
玄宗微一頷首,揚唇溫和笑道“不礙的,隻是小姐這一步,著實費解。”眼光趁機迅速上下打量著這女子。
宓兒收定心神,拂身到玄宗對麵的石凳上坐下,微笑道“先生豈不聞‘置之死地而後生’。”
玄宗疑道“哦?可是小姐這一子,雖做活棋局,東邊一隅卻已盡歸我黑子帳下。豈非得不償失。”
宓兒淡笑,伸手請道“先生請落子。”
玄宗見她自信滿滿,執起黑子落於東隅,鞏固城防。又示意宓兒落子。宓兒滿眼含笑,抬手過處,一點白光落於天元。玄宗見狀一愣,俯身過去看棋盤,倏然雙目圓睜,滿臉不可置信。黑子占據東隅牢不可破,中間腹地卻已是人家天下,若接著下,黑子腹背受敵,遲早滿盤皆輸。
宓兒笑臉豔若春桃,微露得意之色,揚聲道“後漢書曰‘始雖垂翅回奚,終能奮翼黽池,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玄宗搖頭撫掌笑道“小姐奕術可比杜陵,棄車保帥,深謀遠慮一般男子都比不上,佩服!”
宓兒聞言,心下一觸,眼下光景鋒芒太過,可不是好事,略一沉吟道“先生謬讚了,先生是當局者迷,若是小女陷於其中,恐也無破解之法。”
玄宗見她談吐不俗,必定幼受庭訓,家教嚴苛,身邊還有丫頭陪侍,必定出身大家,會不會是新近的秀女呢?思及此微微笑道“小姐既如是說,那我二人對弈一局,分出高低為止。”
宓兒此刻腦中翻騰,眼前這人氣質風度決不是凡人,衣飾並不出挑,但能在內宮出入的男子隻怕不是皇親也是貴胄,心下暗自悔恨,以自己的身份,幹嘛要過來,過來了幹嘛要管閑事嘛,看進有心人眼中,徒惹是非。
聽了玄宗提議連忙推脫道“小女棋藝不精,也還有事務在身,來日若還有緣得見,再向先生請教。”言畢,未聽得玄宗答話,抬眼去查看他神色,見他麵色平靜,多年教養又不允許宓兒無言而退,就隻好沉聲坐著。
“隻當小姐是不讓須眉,不料是在下識人未明啊!”玄宗鎮聲,出言激她,看她如何反應。
宓兒心下又羞又怒,不服之心頓起,抿唇道“小女雖棋藝不精,也不怕與先生討教一二,以防旁人說些不冷不熱的慪心話,平白的給自己添堵。”
夢妮協二人收拾棋盤,擺開陣勢,你一下我一下的走著,兩人各懷心思都不是全力施為,玄宗不看棋盤,灼灼的目光落在宓兒身上,宓兒眼觀六路,就是不去看玄宗。
西嶺池上秋風吹過,打亂湖光似繁星萬點,盈盈水光和著遠來的暗香浮動於香榭之上,落於棋局之中。
“呀!”夢妮低呼一聲,攪亂了靜怡的午後,引得二人側目,玄宗更是警覺的站起身來,宓兒趕忙回身問道“怎麼了?”
夢妮見兩人都盯著自己看,圓臉緋紅一片,深垂螓首,低聲道“飛蟲啊!剛飛到身上,所以-----我-------”除了蟲,後麵的幾不可聞。
宓兒轉眼去看那吹皺的一池秋水,感歎道“一年好景颯颯秋風,卻總有濁物屈了這好景致!”
話落剛想請玄宗繼續,瞥見玄宗身上九龍玉帶,腦中轟的一聲,心頭頓時紛亂疊遝,雙手不自覺的絞著裙帶,愣愣的隻看著那晃眼的九龍玉帶。
“小姐,小姐。”玄宗喚到
夢妮看宓兒神遊太虛似的,忙推了推她的手肘,宓兒驚覺過來,連忙鎮定心神,看玄宗滿麵溫和的看著自己,逼著自己露出笑來,僵硬道“先生,天色不早,小女還有事務要辦,待得空是再向先生請教。”說完,一刻不敢多待,起身就要走。
玄宗一下伸手扯住宓兒手腕,含笑道“下完這局再走不遲。”宓兒從玄宗手中掙脫開來,立馬將手藏於身後,掃了一眼棋盤,知道自己無心棋局,卻不料對方也是應付而已,棋盤上根本無道可循,不由麵皮一紅,口中卻道“勝負已定,再下小女隻會輸得更多,不下了,留著體麵的好。”
玄宗嗬嗬笑道“方才女中豪傑的樣子哪裏去了,誌氣哪裏去了。”
宓兒悄然抬眼瞧他滿臉戲笑,轉頭一想,仰首正對玄宗俏笑道“我本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戲謔之言,先生莫要當真了。”話音才落,就拉著夢妮跑出了香榭去。
玄宗正要張口,看她跑走,追了兩步,揚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宓兒聽了,情急之下卻想不到如何應答,隻好當沒聽見,沿著護堤隻是跑,踩著秋落梧桐葉沙沙作響。
跑上長廊,確定那頭在看不到這裏,才倚著廊柱深深閉目喘氣,手捂著胸口不住顫抖。夢妮雙手撐著大腿,背脊一上一下浮著,氣還沒透勻呢,就說道“小主,為什麼不說我們的身份啊?”
宓兒睜開眼皮看她,靜靜道“知道他是誰嗎?”見她輕輕搖頭,又說道“普天之下,哪個敢用九龍為飾?”
夢妮倒吸一口涼氣,顫聲道“皇•;•;•;皇上。”停了停,轉而蹙眉對宓兒道“小主,夢兒看皇上很是喜歡小主呢,為什麼不幹脆告訴皇上,小主也好成這宮中第一人啊!”
宓兒眼中一冷,對夢妮厲聲道“這樣大不敬的話,說多了腦袋就長不牢了。”
夢妮抖著聲音應道:“是。”
輕伶取了茶水點心,踏著長廊緩緩行來,正麵就碰上了宓兒主仆,先前說過輕伶是玄宗原來副將的女兒,早先玄宗潛邸之時,她在王府麵上說是丫頭,可是隻隨身侍候玄宗,別人可是使喚不動得,也使喚不起,更不敢使喚。吃穿用度算得上半個小姐了,玄宗登基進京,身邊的丫頭奴才也隻是帶了輕伶和汪福壽,可一進宮才發現隻要你是宮女,就到處都是主子,你就得屈膝請安。平日裏在玄宗身邊,一來見人的時候少,二來玄宗初登大寶宮裏頭除了故皇後並著二妃,也沒什麼正經主子。
可現如今隨意走走就能碰見一個,輕伶邊走邊尋思,有沒有路可以避開啊,瞧了瞧四周,一條長廊貫穿了,就沒旁的道好走,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上去請安“奴婢給小主請安,小主吉祥!”
宓兒垂眼瞧她,十六七歲,反綰著春深墜花髻,釵環不多,但件件精致,依宮女禮向自己問安,穿著打扮倒不似一般宮女,脆聲叫起,因問道“你在哪裏當差的?”
“奴婢乾元宮當差。”
宓兒心頭一驚,玄宗身邊的人,怪不得了,可見方才那人就是當今聖上,這一番巧遇,真不知是福是禍。
輕伶急著去伺候玄宗,手裏端著東西又沉,看宓兒垂頭不語,不由開口說道“小主若沒有旁的吩咐,奴婢告退了。”說話間還不時拿疑惑的眼神輪流的掃著宓兒和夢妮。
夢妮見輕伶起疑,又聽說是皇上身邊的人,怕惹不必要的誤會,遂解惑道“我家小主綏安宮閑心堂嵐貴人。”
宓兒輕聲笑道“我是初進內宮,不曉得自報姓名倒教姑娘見笑了。”此話說的刁鑽,隻看輕伶如何應對了。
輕伶是聽得應同提過這個嵐貴人的,這再細細看她,粉麵含笑猶帶威,目似春水露持重,輕伶雖然年輕,但自幼跟隨玄宗也算見過些市麵,此時悠悠然說道“小主是主,奴婢是仆,主仆之分古有明訓,奴婢憑的膽兒天一樣大也不敢半分逾越。”
宓兒含笑讚揚道“姑娘果然守禮的人,我就說,皇上身邊怎麼能出不懂規矩的人。”一會兒又說道“看姑娘拿著東西,想是還有事情要辦,就不留姑娘了。”話音落,宓兒不動聲色看了夢妮一眼,夢妮領會取了隨身金墜,放到輕伶的托盤上。
輕伶微笑著受了賞,向宓兒告退出來。
走進香榭時,玄宗麵向西嶺池負手而立,眼睛就盯著池水看,仿佛將她看穿了一般,輕伶也不言語擱下托盤,走到玄宗身後方出聲道“皇上,伶兒衝了您最喜歡的碧螺春。”
玄宗沒有動作,淡淡的問道“你從哪裏過來?”
輕伶就奇怪玄宗為什麼這樣問她,但還是很誠實的回道“沿綠晚院過離廊而來。”
“碰見什麼人沒有?”
“綏安宮嵐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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