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853 更新時間：08-10-20 02:17
禁不住幾個魔女的死纏爛打，關彧終於招了。對方是同一個大班的，一個氣宇軒昂的斯文男子。夏至雖然本來就對老方不抱什麼信心，但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然後，恨恨的說：“我還真知道那個人，目光挺犀利的。”
譚妞子咯咯笑道：“這個詞我覺得貼切。他在我們黨小組。”
張亮亮想了想說：“我也知道這個人。”說著，轉頭問關彧，“哎，你們怎麼勾搭上的？”
關彧接著按張亮亮的肚子：“勾搭多難聽。”
張亮亮不依不饒：“他是不是目光既犀利又深情的看你，呶，就這樣。”她眯起眼睛，斜視關彧，“就這樣，恩？”
關彧掩麵笑：“哪有你這麼惡心。。。”
為了避免被誹謗，關妹妹隻好娓娓道來，而那三位，洗耳恭聽。簡而言之，那個才人青年，跟關彧借了幾次筆記，又給她背了幾首詩，然後，我們頗為挑剔，卻又沒什麼實戰經驗的關小姐就乖乖的就犯了。而且，大逆不道的，瞞了大家半個學期。
“估計班裏男生一半要傷心了。。。”
“終於有人幫你阻擋‘尺人’的目光了，哈哈。”
“你們倆進展到什麼程度？那人現在還給你背詩麼？”
。。。。。。
。。。。。。
為了迎接暑期的世界大學生運動會，荷大開始大興土木。整個學校陷入了一篇兵荒馬亂。夏至他們所鍾愛的一係列小店全部被拆掉了，包括長春。其實有關長春的回憶是苦澀的。之所以難忘，或許是因為那是個時代的象征，純粹為了記住那個時代，所以喜愛。
教學樓也在裝修。蓋新的，同時把幾棟舊的用空中走廊連起來。自習的時候一片電鑽砸夯的聲音不說，大量民工的出沒，也使得教學區不安全起來。一次，譚妞子在主北四層上廁所，沒有關門。完畢，提了褲子，慢悠悠係腰帶的功夫，一個民工從與廁所窗戶相連的正在修建的空中樓道的頂上，直接邁進了窗戶。於是，他從譚妞子麵前走過，兩個人都很淡定的衝對方點了個頭，然後，譚妞子繼續係她的腰帶，民工從女廁所的門出去，去了隔壁的男廁所。
譚妞子一邊講，一邊笑，夏至幾個人呆若木雞的站在宿舍裏，都覺得，黨員的層次，那是相當的高。
很多學生都不在主樓裏自習了，圖書館變得空前搶手起來。每天早晨七點和中午一點圖書館開門之前，就見到門口搖搖曳曳的長隊直排到了對麵的小噴泉。對於愛學習的人來說，每天的時間顯得更加緊俏，路上都是在小跑，收拾東西都是在哆嗦。雖然說夏至宿舍有四個人，有時大家互相占座，可以多少緩解點壓力。但是，對於女生來說，座位易占不易守，連在一起的座位又相當難找，不連在一起的，盯不住，書就被偷了。所以，大多數時間，還隻好各顧各的。
這一天，夏至接了個媽打來的電話。夏至媽嘮嘮叨叨的說了一通對於過年期間壓歲錢的進賬和支出的平衡問題，絲毫沒有顧及夏至在那頭兒猴急得一直在看表。一個電話打了將近一個小時，當夏至一路小跑進了圖書館一層右手的大廳時，放眼望去，已是黑壓壓的一片。夏至很絕望，但還是決定邁步進去，巡視一圈，保不齊撿個犄角旮旯也說不準。途經譚妞子和張亮亮的時候，各獲得一下同情的握手。沒看見關彧，據說，有男友保護，去南校區唯一一所陰森恐怖的六號教學樓自習了。
一圈下來，夏至沮喪的準備撤了，心想：大不了回宿舍唄，餓了還有餅幹吃，還可以早點去打水，還可以偷偷翻翻譚妞子的枕頭底下有沒有情書。。。失魂落魄間，一聲清脆又熟悉的咳嗽響起，夏至的神經被重重彈了一下。循聲望去，門旁邊靠牆的位置，正坐著周銘磊，旁邊的椅子上，高高的堆著書包、大衣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周銘磊背抵在牆上，兩手抱在胸前，滿臉得意地看著夏至。夏至看看那個被書包占了的座位，再看看周銘磊，再看看座位，再看看周銘磊，忽然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他就在門口，一定從我進來就看到我了！就看著我走了一圈！夏至的內心起了強烈的衝突，一時間種種名言湧上心頭：儒有可親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殺而不可辱也！
圖書館都是四方的大桌子，每張坐四個人，一邊兩個，麵對麵的。周銘磊看著夏至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怕她一衝動罵起來，吵到另外兩個自習的人，連忙豎個手指在嘴邊，然後做個動作，示意夏至靠近些。本來都打算疏遠這個人了，可是有些事情就像嗟來之食一樣，偏偏打在你的軟肋上，讓你不犯賤都不行。夏至一百個不情願的湊了過去。周銘磊一個胳膊戳在桌上，拖著下巴，另一隻手輕輕拍著書包上的大衣，小聲說：“別來無恙？”
夏至一下子猙獰起來，對於這個座位的占有欲極大限度的膨脹到極限，她壓低聲音問：“你這裏有沒有人，沒人趕緊讓出來！不道德！”
周銘磊笑開了花，細長的眼睛波光微閃：“怎麼罵人呢？這不就是等你呢麼？”說著，利索的整理了東西，然後輕輕拍了拍椅子：“請坐，慢點。”夏至坐下來，說了聲“謝謝”，就把椅子往遠離周銘磊的方向拖了拖，翻開書本，氣鼓鼓的開始做題。
周銘磊從側後方看著夏至，悄無聲息地微笑：說她倔強、霸道，還是可愛呢，不知道。隻是知道就坐在她旁邊，就這麼看著，心裏很安靜，舒服得好比摸在剛剛疊好撫平的純棉衣裳上。
很久很久，眼睛脹得有點痛，卻不願意眨，仿佛陷進那又黑又硬的短發，想伸隻手，去揉揉。
夏至的筆下一直刷刷的寫著，這會卻突然停下來，微微的皺眉。周銘磊莫名的屏氣。
夏至轉過頭來，眼睛晶亮晶亮：“哎，這題我今天想了一中午，居然做出來了。宿舍裏還是沒學習的感覺。多謝你的座位。”
周銘磊的頭嗡嗡的發熱，心口蕩起一抹氤氳。以往調侃都是家常便飯，這會兒竟噴不出個字來，唯有展眉笑，笑得有多傻，自己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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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的同學來京城了。春節沒有聚，這會兒吵吵著要補。夏至想了很久要不要去，始終下不了決心。憎恨、懼怕、尊嚴和理性攪在一起，整個心，形同枯槁。但是，當所有的想法繞個圈子後，都還是回到高淑雯說的話上。
“我沒什麼好怕的，倒要他看看，沒了他，我依然活得很好。”夏至仔細的在衣櫃裏翻著合適的衣服，又忍不住央求張亮亮，“不過，你跟我去吧。”
張亮亮抖了抖手裏的包，淡然：“走啊，早想看看李蒼宇現在什麼狀態了。”
蘇州橋附近的小餐館，十幾號人。天氣冷，所以選的火鍋。蒸汽脹滿了整個小屋子，溫度很高，不似人心那般冰冷。隔著一桌子菜和霧氣，有些人的臉看不太清楚。肖劍一手搭著高淑雯的腰，另一隻手衝夏至揚了揚：“夏小姐，短發很漂亮。”高淑雯微蹙眉頭，用胳膊肘子輕輕碰肖劍的腰側，夏至卻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輕撣發梢，淡淡的笑，淡淡的環視整個桌子，掃過李蒼宇依然峻峭的臉。李蒼宇唇邊浮現出一抹若有若無的譏誚，轉頭跟旁邊的女生寒暄。
好熟悉的情形。夏至不由得想起高中，多少次，自己和李蒼宇的暗戰。果然如高淑雯所說，他誤會了。夏至覺得手腳冰冷，心裏暗道：好好好，前兩天你還寫信騷擾我，一個晚會後，又擺出這幅我欠你的樣子。分手了，又何必還在意？你若在意，又為何不問問我？難道你覺得所有人都如你一樣，吝嗇的講不出個原因？思忖中，心中又暗暗較勁：我雖不是什麼貞節烈女，但你當我是誰！
所有的人推杯換盞，夏至和李蒼宇也不例外，各自嬉皮笑臉的和別人玩鬧，堅持忽視對方。張亮亮客氣的和夏至的同學聊著天，卻覺得呂伊的態度格外的敵意。
“你們理科學校男生挺多的吧。”
“嗯，我們班隻有四個女生。”
“四個都是寶吧？”
“。。。。”
“難怪夏至都沒什麼時間跟我們聯係啊。。。”
“我們學習挺忙的。”
張亮亮的回答被淹沒在喧囂中。班裏有的人知道他們分手了，有的人不知道，但對於呂伊話裏有話的挑釁，即便聽不懂的人，都會有個小小的判斷。
有人忍不住打趣：“什麼意思啊，班長？”
有人幹脆直接詢問：“夏至阿，你是不是玩瘋了，不理我們蒼宇了？”
還有的人直接起哄，鉚足了勁兒順應二月裏來過年的氣氛，“哎，人家倆一直搞地下，你們都給說出來了，不道德吧~~~”
他們一句一句，砸的夏至眼前暈眩，但她依然麵無血色的笑著，眼前旋轉著高淑雯焦慮的關切，呂伊替人出頭的快意，肖劍的沉默，李蒼宇的黯然和諷刺。
夏至忍不住盯住李蒼宇，他正也抬起眼，視線糾纏在一起……
你在想什麼。。。
你又在想什麼。。。
好久不見。。。。
怎麼這麼的遙遠。。。。
有一種張力，近乎破碎。。。。。。
夏至的內心無限的狂躁起來，亂到了極限。手底下捏住桌布，那種揉搓的感覺，快意十足。
短短的幾秒，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馬路上尖利的火警笛聲響起，夏至回了個神，心裏變得出奇的安靜。方才的風暴，洶湧的波濤，就似一下子卷進了黑洞，無蹤無影。她溫婉的笑：“過年都去哪瘋了，聚會都湊不齊人！”
話題被成功的扯開，說起祖國各地的趣聞，酒桌上的熱鬧換了個方向。
談笑間，夏至不露聲色的釋放自己的情緒，再也沒有關注李蒼宇。。。。
荷大的女生宿舍十點半鐵定鎖門。十點的時候，張亮亮和夏至就不得不告辭了，剩下精力旺盛的同學們，繼續涮濃香的火鍋。
拍拍身上的灰塵，振作疲憊的精神
前方也許盡是坎坷路，也許要孤孤單單走一程
早就習慣一個人，少人關心少人問
就算無人為我付青春，至上我還保留一份真
不知為何，登上出租車的一刹那，夏至心中竟響起了《壯誌在我胸》的旋律。。。黑暗中，她的嘴裂開個清冽的弧線，有某種徹底的覺悟。這頓飯就像做了個夢，一覺醒來，居然天都黑了。
張亮亮一直沉默。車子駛進荷大北門的時候，她突然冒出來一句：“這個男人怎麼都和千禧年那個冬天對不上號。”
夏至不由自主地笑，然後嗆得劇烈的咳嗽。
咳嗽聲中，張亮亮緩緩地繼續：“我們走的時候，他甚至沒有站起來的意思，就更別說送了。”
漸漸的止了咳，付了車費，夏至滿不在乎：“我們有兩個人，又不危險，送什麼。”
張亮亮欲言又止，仔細地看，夜幕下的夏至很憔悴，卻很坦然。於是，張亮亮咽下了嘴邊盤旋了很久的話，因為沒有講的必要：
原本打算要給他個機會，現在看起來，已經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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