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44 更新時間：09-03-22 15:06
十二月初八，臘八節，釋迦牟尼於今日成道。
大慈恩寺今日香客雲集，煙霧繚繞。四方大集，馳騁遨遊，無數人從全國各地趕來西京，穿著華麗的衣裳，虔誠地叩拜，隻為企求豐收和吉祥。
儼然的院舍，整齊的碑塔，龐大的建築，莊嚴的寶相。大慈恩寺森邃的竹林掩隱著成群的遊客，空氣中散著濃鬱的檀香味，僧侶急急穿過，無一閑者。
禦賜的粥放在僧侶就餐的地點，由三個小沙彌守著，布給絡繹不絕前來問粥的人。調得稠膩深紫的粥裏可以隱約瞧見紅棗、蓮子、桂圓的影子，勻得細碎的栗子半浮半沉著，還有些報不上名的料。氤氳的霧氣將小沙彌的臉熏得溫紅，卻洋溢著濃濃的暖氣。
晚光下，無數的紅燈籠排成兩排，蜿蜒著通向不知名的地方。大慈恩寺的群體建築過於龐大，一下午也未必能將它走遍，所有院落在今天全部開放。
布粥處的隔壁請了西京的名伶劉采春，以及她的丈夫季崇。聆聽的熙攘人群幾乎要踏破大慈恩寺的門檻，人們爭相觀望其天人之姿。
歌聲徹雲，婉轉悠揚，就像寺中嫋嫋上升的煙香，盤亙在寺院上空。
兩個院子相隔的牆角邊，一棵參天的古樹上，一隻紅色的狐狸坐在樹梢，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耳朵和尾巴，細長的眉眼低垂，然後縱身一跳。
狐狸掉落在一個身穿紫色衣衫的少年手中，兩隻小爪子扣搭在少年肩膀上。那男孩似乎並不急著去看傳言中容華與薛濤齊冠天下的劉采春，依舊漫不經心地靠著牆，黑色的靴子抵著牆麵，留下一個大大的濕腳印。
他似乎在聽這個會轉彎的歌聲。
過往的人沒有一個不去看他的，看他束在腦後順滑而魅惑人心的銀色長發，看他閉目的臉，想象那雙眼睛睜開該是怎麼樣的風華絕代。他就那麼靜靜地站著，抱著一隻紅得耀眼的狐狸，一言不發。
可惜了，他是個男人。有人這麼說。
若為女子，比之劉采春怕是要強上數倍，可惜了，可惜了。
紅色的狐狸晃了晃，咬住她肩頭的衣裳，小聲說道，“你可真是招搖。”
卻芫抿嘴笑了笑，沒睜眼，“憐君，你知道今天是臘八嗎？”
“別人都在看你這個禍害，擋住你那張臉！”
“我今天晚上要在大慈恩寺玩到午夜，隨便你要不要跟。”卻芫不理睬他，自顧自說著話。
“如果再有十個人看你，別怪我一爪滑破你的臉蛋！”紅狐狸轉過臉來，小腦袋滴溜滴溜地掃著人群。
卻芫輕哼了兩聲，順著狐狸的尾巴摸了摸，嘖嘖兩下，甚至沒等憐君臉紅，忽地就抓起他的尾巴，嗖一聲仍了出去。
觀望的人大驚，一麵感歎這少年的風姿，一麵為狐狸悲哀。
卻芫拍了拍手，對掛在樹上的憐君說，“養好你的傷吧，自己回去，我沒空陪你。”
憐君對她的行徑大為不齒，可卻不好發作，恨恨地咬著牙，冷笑，“卻芫，你可別忘了，這傷是怎麼來的。”
卻芫挑挑眉，一句話都沒說，調頭就走。
憐君從樹上一躍而下，直接站在她肩頭，蓬鬆的紅色尾巴豎了起來，左一下右一下地晃蕩，貼著她耳朵奸笑道，“我今天可聽到了不得了的話！”
卻芫微微轉了轉腦袋，瞄了他一眼，“你果然是隻狐狸。”
憐君在她直直垂下的長發上蹭了蹭，似乎無比留戀，“我本來就是隻狐狸。”
“可我爹不止一次地和我強調——你是個才子。我一直以為才子該像李滋，而非你這種流氓模樣。”
憐君身子一僵，稍稍頓了頓，便立刻從她肩上跳下，頭也不回地走了。
卻芫看著他小小的紅色背影，忽然覺得自己非常殘忍。
吐了口氣，她沒再繼續觀望，轉身就往劉采春吟唱的院子走去。
院子內裏實際很寬敞，但人實在太多，很擁擠，即使站在門邊也沒了地方。高高的台上站著一個女子，隔得遠了，看不真切，可那身段即使瞧不真切也能分辨出是一等一的好，隻是並非薛濤的富貴，麵容有些清減。
卻芫尋了個偏僻的地方，高高墊著腳，遙望著那抹素色身影，聽著她細細輕唱。
“高卷朱簾重玉牖，公子王孫女，容顏二八小娘，滿頭珠翠影爭光，百步惟聞蘭麝香。口含紅豆相思語，幾度遙望相許。修書傳於蕭娘，倘有意嫁潘郎，休譴潘郎爭斷腸。”
卻芫咬了咬唇，低下頭。
憐君為炎寧的表白加親吻和炎寧狠狠地打了一架，完全不顧狐族才子風範，結果兩人俱是鼻青臉腫，髒亂不堪。炎寧雖然非常惱火，但終究是回家去了，隻是走之前將憐君從頭到腳的鄙視了一遍，並揚言卻芫一日不成婚，他一日不放棄。
憐君一身紅衣耷拉在身上，青紫著臉指著炎寧說，隻要有我在一天，你死都別想！回家守著你老娘去吧！
卻芫從頭至尾沒說一句話，等他們打完了調頭就走。
憐君變成了一隻狐狸跟在她身後。
卻芫覺得，如果狐狸變成人會惹來這麼多麻煩，其實做一隻狐狸也挺不錯的。人妖沒有什麼區別，雖然狐狸們總是說自己是半仙。
如果隻是隻狐狸，那麼就等著長大，然後和狐族的才子憐君成親，生一堆狐狸寶寶，不用認識炎寧這個善良的大孩子，不用認識李滋這個溫雅的君子。
夔王府的管家福伯幾乎要將一個長安找過來，可仍舊沒有發現小姐的蹤影，他知道小姐可能去了大慈恩寺，可這麼多的人叫他怎麼找？
拍了拍身邊的人，福伯問道，“大兄弟，你有沒有看見一個長得美得不像人的姑娘家？銀色的頭發。”
那人指指台上唱著的劉采春，“劉采春長成這樣算不算？她沒有銀頭發。”
福伯白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轉臉又問了幾個，可一樣是一無所獲，嘴裏嘟囔著，我們家少爺讓我一定要將小姐帶回去的，這怎麼辦？
雖然小姐不見後少爺回來了陣子，但一個聖旨，嗖，又走了，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任務就落在了自己肩上。
福伯小聲念叨，是是是，小姐長得國色天香，沉魚落雁，可那不是少爺的女人嘛，除了生了兒子能讓我福伯抱抱，還有什麼便宜是我能占的？
福伯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嘴巴，斥道，老不羞的東西！
角落的卻芫早就神遊天外，忽然就有人拍了拍她肩膀。
猛地轉過頭，一個睿智的老和尚，圓清。
“狐狸嗎？”
卻芫撇了瞥嘴，點點頭。
“狐狸也過臘八？”
卻芫看著他笑了，扭臉就走。
“我以為你還和三兒在一起。”
卻芫停了下來，回頭問，“那又怎麼了？”
“我以為你至少該對幫助過你的人禮貌一點，你可是吃了佛祖手骨的。”圓清對著她笑。
“請你不要講得這麼惡心，我吃的是佛祖的手骨，又不是你的，再說，我對人骨頭不感興趣。”卻芫歪著頭衝他笑，“狐狸比較喜歡吃肉。”頓了頓笑道，“對和尚肉更感興趣。”
圓清楞了一下，隨即笑了出來，“狐狸精果然就是狐狸精，對和尚都是這種態度。”
“大和尚，你六根不淨。”卻芫向他近了兩步，拍拍他的肩頭，抬眼衝他嫵媚一笑，眸光流轉，“隻是狐狸精也不喜歡醜和尚。”
“上次你和三兒來時，似乎不是這麼輕浮。”
“人是會變的，何況是妖呢？你可以去告訴三皇子，那塊骨頭浪費了。”
“如果有機會，我會的。”
卻芫冷冷一笑，“真是個呆和尚，榆木的腦袋，幹巴的臉。”
“和尚隻管讀經，宏揚佛法，不管臉，管臉的娼妓和妖精。”
“你這話講得可真夠刻薄的，雖然是你讓我從狐狸變成人，可我還是得實話實說。”卻芫看著他那張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圓清，你裝得實在是像！”
圓清也摸著胡須笑了，“小丫頭，我以為把你唬住了。”
卻芫聳聳肩，“沒那麼容易。”
“心情不好嗎？需不需要我陪你聽戲？”
“大和尚，我又要說了，你六根不淨，剔著光頭，動著凡心，想著徒弟的女人。”卻芫輕輕笑了起來，話才剛丟嘴，自己先呆住了。
圓清溫和的眼光從她臉上一滑而過，悠悠笑了，“你很誠實。”
“別告訴李滋我在這兒。”卻芫低下頭，小聲說道，“別告訴他我在這兒，這兩天我不想回家。”
圓清想了想，答道，“好。”
“我想看看你們種的牡丹花兒，深紅的那種，大片大片的深紅。”
圓清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你到是識貨。”
卻芫沒應，心裏卻念叨著，我幹的就是識貨這行。
PS：各位，實在實在抱歉，雖然我很懶，但我敢用性命保證，這段時間絕對不是因為我懶才不更新的，實在是忙抽了。還有一個不幸的消息要告訴你們，由於連城改革，不V的作品將沒有封推的機會，所以……為了飛天舞的將來，我決定……V了……
挖洞逃走……不是我要違背我說的話，實在、實在、實在是迫不得已……各位，如果大家不高興繼續下去的話，我們隻有SAYGOODBYE了，在此之前，我再送你們兩章更新做禮物，別的真的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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