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章節字數:2971  更新時間:19-07-19 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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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安將車直接開回西長安街的萬科城。

    考入大學時,大伯送她一套萬科常春藤的四居室,秦安嫌悶,邀請了高中同學許宓同住。

    許宓的家在慶城縣,從陝師大畢業後在陝師大附屬小學任教。她家境一般,跟秦安一同吃住,省下的錢用來讀研。倆人先回家的做飯,後回家的洗碗,過得很是逍遙。

    秦安放鑰匙門禁的手袋落在了大伯車裏,半夜三更按門禁對講機,害得睡眼朦朧的許宓下樓幫她刷電梯。

    秦安洗完澡光著腿走進客廳,腿上的擦傷有些紅腫發炎。

    “你去哪了?怎麼搞成這幅鬼樣”?許宓端了碗油潑麵從廚房出來,被嚇了一跳。

    秦安目光呆滯地看看許宓,看看客廳的水晶吊燈,驟然明白大伯秦守臣送自己這套房子,竟是有用意的。

    “丫的,你倒是說句人話”。許宓放下麵碗去找消炎藥膏:“你媽來過兩回,說是你大伯讓你接人,結果人和車都不見了。車倒是在鳳城八路找著了,你去哪了”?

    秦安悶頭吃麵,許宓做麵食的手藝很好。

    “你啞了”?向來粗枝大葉的秦安啞殼了,這讓許宓很不習慣。

    “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說”。秦安一頭栽倒在床上:“給我媽打個電話,說我明天一早回老宅”。

    “還明天一早,也不看看幾點了”。

    秦安做了一夜夢,在夢裏她跟著秦默不停爬山,一條清澈的小溪始終縈繞在身旁,夢裏的秦默,笑容如山澗反射的陽光般璀璨奪目。

    “要死了,睡過頭了”。

    秦安拉開門,客廳的鍾整七點。

    “別急,我送你”。秦安換了睡衣,擦了把臉出門按電梯。

    許宓拎起小包,左右照照鏡子,拿了袋麵包趕緊出門。

    拉開後車門,許宓看見座位上有個開口文件袋,裝著厚厚一遝拓印。

    “總隨手亂丟東西”。許宓將文件袋小心遞給秦安,這類從器皿、遺跡石碑上拓印的古文字難得且珍稀。

    送走許宓,秦安找了個喜歡的地吃早飯。趕早去營業廳補辦手機卡,在客服忽悠下買了倆街機,保存了對方的號碼。

    這些天當真腦抽得厲害,秦安將車開回鍾樓停在老地方,把車鑰匙投進報箱。

    她不喜歡開車,特別是在城市裏開車。

    打車回老宅的路上,秦安隨手翻了翻拓印,頓時讓她直了眼。蘸墨很新且均勻,連纖細的浮雕夔龍紋都異常清晰,拓印文字為起源於西周晚期的籀書,一份拓印能夠看出拓石雕刻精美絕倫。

    在秦安的記憶裏,沒有任何墓葬或遺址出土過這麼精美的拓石。

    這些拓印肯定不是秦琖的,應該是秦默留下的。

    秦安將拓印理整齊裝進文件袋。

    秦氏本家祠堂裏正在進行一場族長選拔考試。

    有幸觀摩這場考試的都是大伯私交很好的朋友。

    用來考試的拓印皆非印刷品,除了檔案館、博物館,已經很難見到保存如此完好的拓印原件。

    “臭丫頭,這些天你跑哪去了”?秦守臣一巴掌拍她後腦勺上:“幫不上忙,還盡給家裏添亂”。

    秦安縮縮脖子氣悶不已:“大伯,我先回房間待會,免得惹您生氣”。

    溜回房間,秦安抽出拓印坐在書桌前仔細琢磨。相較秦篆,籀書非常之累贅,好在拓石上刻有與之對應的圖案。圖在下,籀書浮於其上,兩相對應,秦安慢慢讀懂了其中的含義。幾個當世未被解讀的籀書,在文中得以印證其意。

    十二張拓印截取秦王政九年,趙政於雍城蘄年宮舉行冠禮,命趙悼駕舟蓬萊求長生之藥。舟行大海遇巨浪,漂至極北之地,射瓊魚、獵白熊、求仙藥,於秦王政二十一年重回鹹陽。

    秦安收起拓印,躺在床上望著房頂發呆。秦默為何給她這些精美卻毫無裨益的拓印?

    求仙問道對皇帝而言不是稀罕事,稀罕的是籀書描述的極北之地,很像北極。公元前的古人抵達北極可謂十死無生,這個趙悼非常牛逼,不僅在極寒之地生活了近十二年,最後還返回了鹹陽。

    “秦安,大伯有事問你”。

    秦安朝院子看看,椅子、凳子從堂屋一直排到門口,百多號人諞閑傳的場麵很是壯觀。

    “秦安,前些天你到底去哪了”?

    秦安瞄了眼站在大伯身後的王垚和蔣翟:“大伯,您也認識他們”?倒了碗涼茶,秦安笑笑:“您已經知道了,還有啥好問的”。

    秦守戎一巴掌糊女兒腦袋頂上:“怎麼跟你伯父說話,沒規矩”。

    “爸”。秦安轉身挽起秦守戎的手臂:“那段經曆太痛苦了,您饒了我行不”?說著擼起褲管,小腿上布滿擦傷。

    “你跟誰在一起總能說說吧”?

    “真是女大不中留,一眨眼就跟人跑了”。秦守臣實在舍不得這丫頭,若是兒子早一頓海扁了。

    “他說他叫秦默,天知道是打哪冒出來的”。秦安看看滿院子人,有些話還是私下說比較好:“秦漢的秦,沉默的默”。

    老爸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秦安心裏很嘚瑟,老爸也有露馬腳的時候。

    “秦安,你來看看這兩張籀書”。說話的是大伯的同門師弟、秦安的導師姬溯望姬教授。

    “老師,您也來了”。秦安忙走了過去。

    姬教授麵前的桌子上攤著兩大張拓印,拓印技術很差,黑乎乎一片,但墨跡卻很新,僅從墨汁的氣味,便能斷定拓印時間不超過一星期。

    秦安俯身湊近細看,紙上籀書的印跡怎的如此眼熟?她驟然想起秦默留下的文件袋。

    “秦王政二十五年,趙悼帶領秦王賜予的五千奴隸去北方尋求仙藥,行至秦嶺的盡頭,他找到了奎。趙悼用很多犧牲換得奎,花費三年時間將奎煉製成藥”。秦安抬頭看向姬教授:“老師,您從哪弄來的拓印”?

    姬溯望尷尬地看向秦守臣,秦守臣應道:“是王垚偶然從太子山一處遺址洞穴裏拓印的”。

    見他大頭鬼的偶然,秦安默默在心裏豎中指。

    “下麵好像是煉藥的方法,看不懂”。簡單的類似現代計數符號,複雜的隻能模模糊糊看個輪廓。

    “這張拓印是說趙悼將奎煉製成藥後,用奴隸嚐試藥效。三年間,五千個奴隸隻有一個活了下來。二十八年,帝巡視郡縣,趙悼不敢獻藥,他帶著唯一的奴隸改道西行”。

    秦安眯著眼睛使勁瞧,下麵像是幅地圖,隻能看到些斷斷續續的線條。

    “老秦,你家的姑娘我都無以傳授了,慚愧慚愧”。

    “我還想著她早些給我帶個侄女婿回來,看起來要成齊天大剩了”。秦守臣狠狠瞪向仍在神遊的秦安,壓低聲問她:“黑手提袋呢”?

    “我帶回來了”。

    “秦安,你認為這個象形字是夔”?姬教授被拓印吸引得難以自持。

    “夔,蒼身無角,如龍一足。有一種深綠色,根莖像蛇,靠走莖生長,藥性足以殺死很多人的植物與夔極其相似”。

    “傳說中的奎木”。秦守臣幽幽接口。

    趙悼用奎木煉製長生之藥,看來長生與即死隻在轉瞬間,難怪他不敢將藥獻給秦始皇。

    一場族長選拔考試,讓秦守臣幾位私交極好的朋友對秦氏後輩刮目相看。這些年青人大都從事新興職業,完全融入當代生活,但對古文字、醫藥、星象、占卜都有各自不凡見解。

    秦氏淵源並未因時代變遷消逝於曆史長河。

    秦琥、秦珀、秦琍、秦琖、秦珆、秦琛成為秦氏本家族長的候選人。

    老秦家辦喜喪,秦陵村的人都聚回老宅,各家嬸子、媳婦過來幫廚,男人們守靈、喝茶、諞閑傳。

    秦安被大伯羈押回房間,乖乖拎出手提袋擱書桌上。

    吃過晚飯,族裏的老輩和家長在老宅堂屋落了座,商量在六個後輩裏確定新族長。

    秦安沒資格參與族裏的事,早早被大伯攆回房間。這樣的場合,大伯和老爸也隻有站著續茶、點煙的份。

    六位族長候選人按長幼並列跪在秦氏祠堂前,秦守戎爬上房梁,從正梁與屋頂的夾層裏掏出一隻木盒和一塊古舊的青銅赤鱬印。

    秦氏族規,族長百歲壽誕日,由族長收藏的族徽和那隻在所有人記憶裏從未被開啟過的木盒,會被秦氏長孫恭送至祠堂的最高處。

    秦守臣捧著朱漆盤,盤子中央擺放的木盒早褪盡原本漆色,雖斑斑駁駁的,卻沒有一絲木紋裂痕,秦氏族徽赤鱬擺放於木盒左後角。

    秦守臣托舉漆盤,自堂屋大門右側入、左側出。坐在堂屋裏的老輩們,待秦守臣站定在自己麵前後,將一片四角包金的骨籌放入漆盤。

    六台攝像機同時在秦氏老宅靜默無息地運作。

    姬溯望祭出已故民俗專家,秦守臣和他的老師趙博珖教授的大旗,才逼迫秦守臣答應拍攝秦氏家族變更儀式的紀錄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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