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69 更新時間：19-08-02 09:25
他並沒有收斂自己過於直白的目光。
Demon從很久以前就意識到自己與其他精英不太一樣，但他同時也知道自己不是唯一一位不同尋常的。和大部分以絕對知性與理性為素養的精英相比，他顯得太過於感情用事。在為此困擾了很久之後，他下定決心悄悄利用TP的權限在五年時間內陸續查閱了Tanagura除了Blondy和Platina以外的全部精英檔案，仔細研讀他們的詳細行程報告。然後他驚訝的發現，平均每一千位精英中，會出現一位與自己情況類似。而且更為震驚的，他甚至查到了作為精英階層的特權階級，在Apatia悄悄豢養情人的數量，比他以為的要多出很多倍！
而他做的這件事情，被Alpha發現了。
他本以為利用工作的職權私自竊取數據的自己完蛋了，但是讓他始料未及的是，Alpha並沒有對他有任何苛責或懲罰，更匪夷所思的是，從這以後他開始被一路提拔——他的發色從最開始的Ruby，到最後的Platina，直到成為Alpha的副官。
說起來Alpha的副官，一般都活不長久，他們最終都會死於任務。
曆任所有站在他身後最近處的那個人，都明確地抱有這樣的覺悟，卻還是義無反顧。
被他親自挑選出來成為他副官的人，能讓他更換的唯一原因，隻有死亡。
“在諜報領域，我更願意要有能力洞察人心的下屬——隻要你能控製情感，而不是被情感控製。所以別讓我發現你對不該產生情感的人或事投入真實的情感。但如果你能藏的足夠深，瞞過我的眼睛，或者保持在我的容忍範圍以內，我也不會管。”
這是Alpha在將他提上副官之位後第一次明確的解釋了他為什麼會重用他的原因。
而這之後，他說了一句話，讓他切骨的意識到，從Tanagura之初走來，幾乎等同於Jupiter統治Amoi曆史，這位最初的Blondy針入指尖的精髓。
Alpha在那時候突然靠近了他，僅用一根手指輕輕托起他的下巴。
那是他記憶裏Alpha唯一一次對他露出確實的笑容，但是那種笑容與他麵對其他Blondy的時候完全不同——妖蠱豔毒如同罌粟成癮的麗香，蛇蠍致死的毒汁。
在那瞬間，鮮明豔麗地烙印進他的腦髓，惡質的，歹毒的，曼珠沙華般來自惡魔的微笑。
“Demon，但是你必須有為我而死的覺悟，你聽懂了嗎？”
就算致命，也要飲鴆止渴；就算死亡，也要飛蛾撲火；就算生不如死，也要甘之如殆。
有什麼事能瞞的過Alpha的眼睛？這是不可能的。
因為瞞不過，所以他才被提到了這個位置上。
因為瞞不過，所以就隻能保持在容忍度內嗎？
那麼Alpha的容忍度是什麼？
此刻，Demon已經明白了。
真的，就得變假，假的就得成真，在原本涇渭分明的界線間不斷掙紮，直到完全抹消。
那就是，沒有真實，沒有虛假——再沒有任何破綻的，諜報的最高境界。
隻要做到這點的話，就算逾距，都沒有關係。
而他為了做到這一點，耗費了整整十年時間。
然後有一天，他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全做到了，他覺得自己可以向Alpha索求評價了。
於是有一次，他在他的上司出差回來聽他的例行彙報中途有事突然需要離開的時候，轉身的瞬間，猝不及防的伸出手，掬起了他的一綹金發。
Alpha停下了腳步，當他回過頭的時候，眼裏閃著紅芒。
他靜默不語的看了他一會兒，才慢條斯理的如同煽情般從他的手上將自己的發絲取回。
“你做的不錯，我很滿意。”他依然淡淡的說。
沒有看見他曾經露出過的深深烙進自己腦髓的笑容，Demon有一點小小的失落。
“那您應該對我笑一笑。”這句話就這樣脫口而出，自然到把他自己都嚇壞了。
可是Alpha顯然不在意，他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既然以我為練習對象都成功了，對付人類，不會失手了吧。”
Demon，Unix裏的AI守護程序，DebugMonitor，源自幾百年前老舊的電腦操作係統裏一種特殊的算法。
“絕不會辜負您的期望。”他朝他深深行禮，代表忠誠，理性與不真不假的愛慕。
“很好，我期待你的表現。”
虛與實，真與假，表與裏——那麼他對其他的Blondy，這一切的界限，是否也和自己對他一樣，早已經消失的無隱無蹤了呢？答案是肯定的吧，因為無法想象他不是這樣。
Demon不止一次的這樣暗暗思考。
不過，如果對他來說是強行讓真的感情虛化，那麼對Alpha來說就是從無裏創造出虛情假意，又讓之融合真實吧。
人類是被情感支配的動物，支配了情感，就支配了人類。
四百五十多年都在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Alpha，是可畏的，情感的絕對支配者。
所以他用那般豔麗的笑容，諷笑被他把玩於股掌之間，愚蠢貪婪，被各種各樣的欲望所奴役，不可救藥的人類。
說到底，自己大概也被他劃歸到“人類”的範疇裏麵去了吧。
然後，他若無其事的回歸自己的崗位，投入工作中去了。
此時，在Iason的辦公室，Alpha規規矩矩的坐在他麵前。
“這還是那之後第一次見麵呢。非要麵對麵才能說的話，我也想不到其他的了。”
“你在打Raoul的主意，而且還沒暗示清楚規則。”
“Glan的疫情啊，這不是什麼高級機密，況且，他也隻會和你說而已。”
“對他，你別做的太過分了。”
“對你們，我從來都不會過分。”
“哦，是嗎？”
“引用一下人類的概念，畢竟是‘家人’啊。”
“從你嘴裏聽見這個詞，連我都要要禁不住打個寒顫了。”
然後Iason像是對這個自己提起來的話題不再感興趣一樣將磁動座椅轉了回去。
“……你真的算很惡劣了，不會就為了說這幾句話，就非要我過來一趟吧？我先回去了，如果還有不是那麼急的事，可以下次再說。”
Alpha起身，轉身離去。
可是當他快要跨出辦公室的門時，突然又聽見Iason的聲音。
“Alpha，那件事，真的是這種巧合？”
“哪件事？”他停下回頭。
“你知道的。”
“是的，就是這麼巧，巧的我都震驚了。”
“哦……巧的你——該不會為了救我才毀船的吧？”
Iason突然一句轉折，讓Alpha都禁不住眉梢一跳。
“……Iason，你這自戀，會不會太過頭了點？我還沒這麼舍己為人。”
“真是太意外了，Alpha，你在和我鬧別扭嗎？”
“啊……？”Alpha微愣，旋即眼裏紅光一閃，“Raoul告訴你了……”
“真不好意思，因為說著‘你有必要知道真相’，就告訴我了。”
“很好，我記下了。”Alpha麵不改色微笑著答。
看著他這種笑容，Iason就知道他的朋友要倒黴了——這隻小白鼠可是很記仇的。
“但謝你這件事，是不可能的。”
“你不謝我，我就放心了。”
“哦……你的腦回路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奇呢。你和Raoul說真話，卻和我扯謊？如果不是你鬧別扭的話——這是個玩笑，因為可能性是零；就是說，有什麼特別的用意。”
Alpha回身一直走到他麵前，雙手撐在桌上，微微低下頭。
他垂下了眼睛，稍稍散去了笑意，語氣裏帶著歎息。
“Iason，我就是在跟你鬧別扭，不可以嗎？看見你的那個瞬間，我是真的驚恐到了極點，我差一點點就永遠失去你了。”
“少來，我可不像Gideon吃你這套。Alpha，說說你在想什麼吧，要是再左右而言他，我以後不會讓你好過的。”
Iason雙腿交疊，雙手放在膝上，語氣冰冷而玩味。
說真的，如果不是Alpha所做的事情完全隔絕於其他階級的精英與被馴養的人類公眾，恐怕Iason一點都不用承受同袍們因為Riki的事情整日對他尖牙利嘴的冷嘲熱諷，Alpha才該是那個被集體抨擊的火力中心；或者反過來說，如果他稍微學學Alpha低調的“萬事不出金發圈”的處事態度……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否則他就不是Iason·Mink了。
Alpha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難得嚴肅了一些：“Iason，我不確定你因為Riki的關係，腦在多少程度上墮落成了普通的人類，所以最初下的判斷是‘不要過分驚動你’，靜觀其變，如果有必要，再與母親溝通，但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不愧是隱而不現的調控者，本質上最貼近Jupiter思維的小白鼠。那麼我順便再問一句，你應該早就預料到Jupiter會為你修改飛船數據，卻還要故意對Raoul說出一定會被掩飾的真相——讓他相信你在說謊，你這麼做，是為了抹掉他對你懷有的感激，並繼續與以往一樣與你保持距離嗎？”
“要是他真的誤會‘我很關心你’的心情和他一樣，並不時把我當出氣筒拎出TP散個步，就算是我也會覺得很困擾。Iason，其實你早已心中有譜，我再回答已顯得多餘了，不是嗎？”
“嗯，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Alpha懷著笑意衝他點了一下頭：“下次見。”
（注：Alpha在計算機圖像中指第四種色素，可以在有背景或隱藏物時控製混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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