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65 更新時間：19-10-14 10:35
天緩緩地由一種灰藍向刺目的白過渡，人們的眼神開始擁擠起來了。
各種顏色的眼神，仿佛一個又一個脆弱的、承載著人們幻想的水球。
程澄坐在教室裏，親眼望著一個微笑著的高大身影走入教室。
一個深藍的鋒利的水凝成的球忽然就投向他，它在空氣之中呈現一種澄澈而空靈的色彩，水球飛行的軌道劃破少年稚嫩的皮膚，劃破皮肉裏最堅韌卻又最脆弱的精神。
隨後血淋淋的、髒汙的氣球緩緩地炸裂，一種冰冷的麻痹感覺開始浮上他的嘴唇。
那感覺同樣屬於曾經的陳澄。
曾經驅使少年陷入死亡的那些東西，最先開始隻是侵占少年的肉體，最後一步一步，脆弱的精神也徹底地淪陷。曾令少年的肉體墮入黑暗深淵的一個人，現在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麵前，微笑著望向他。
少年剛進入清木初中的時候，遇到了他人生之中第一個無法躲避令他痛苦至極的人。那時他因為校園暴力成績下降進入三班，在三班，他遇到了一個擁有成熟外表的中年男子--三班的班主任。
在少年因校園暴力而最痛苦最惶恐最悲傷的那一段日子裏，這個擁有偽善外表的男人任由自己內心的邪惡釋放，向這隻不安的、幼嫩的兔子伸出了肮髒的罪惡之手。
直至從前的陳澄跳樓前的那一周，他也不曾產生任何收回自己充滿欲望的肮髒的手的念頭。
這世界上往往有這樣的人，擁有最邪惡最冷酷最睿智的靈魂，卻同樣擁有著世上他人無法企及的名聲與地位。
陳澄的班主任叫做王洋，一個四十二歲的中年男人，是學校裏的重點高級教師，已在學校中任職了將近二十年，他的家裏有一對可愛的妻女，骨子裏、惡臭的頭顱裏卻潛藏著這世上最肮髒的思想。
在程澄進入教室不久之後，王洋微笑著尾隨著這個熟悉的背影走入這個教室。
當那個晃蕩的身影完全進入這個被稱為教室的房間，程澄才完全見到了這個中年男人的麵貌。
男人穿著一身淺黃色的教師西裝，消瘦的臉頰上一副圓框的黑色眼睛，鏡片之下是一雙混沌的黑色眼睛，當它因笑意而微微眯起，一種陰邪的感覺開始鑽破他的眼珠進入空氣之中，好像一種常常被人們所畏懼的動物黃鼠狼似的。
“好孩子，周末過得怎麼樣啊？”他刻意地俯身，俯視著程澄，鼻息之間滿是一種動物的惡臭味道，仿佛帶著一些善意似的道。
程澄望著他，眉頭緊皺著，無法受控製身子無意識地發抖了一下，卻迅速將這種強烈的顫抖的欲望給壓製在自己的身體之中。
隻是，當他緩慢地抬起頭望向男人的眼底深處，自醒來那一刻就一直留存在他眼眶深處的迷茫忽然便被一股更加堅毅而冷酷的眼神給取而代之。
僅僅是一瞬間，他便超脫了那個怪異的遊戲，尋求到了一些更加能夠激起他激烈而熱情的眼神的原因。
他會代替陳澄，竭盡全力幫他完成他的願望，將一切的欺淩與不安都撕碎。
他的眼神平靜地望著眼前的人，好像冰冷的深海底，一隻弱小的、擁有冰涼皮膚、空蕩眼睛的海底生物。他的眼珠裏仿佛潛藏著一種冷漠似的，仿佛一個人望著一隻不通人性的畜生。
程澄的確是在漠視著他，漠視著這個擁有人的外表、公狗心腸的衣冠禽獸。他真切地感受到一種憤怒，一種撕裂顫抖的身體拔地而起的巨大憤怒，為那個曾經以陰鬱而又悲傷的眼神注視著這個世間的少年。
隻是，從今以後，他不會任由那些已經發生卻被抹去的悲慘事件再度發生，那些預留在身體之中的少年的恐懼，他將會一點一點地撕碎他們。
很快，望著少年麵容之上出現的那種神情，這個麵容上帶著微笑的中年男人麵頰之上的笑容便被一種極力壓製的憤怒而撕裂了，好像一片枯萎的沾染著黑色泥土的葉子忽然被車輪碾碎似的。
從前他總是這樣微笑，微微咧開嘴露出整齊的牙齒，口中無聲的惡臭的知識便能夠使得任何一個學生的表情變得恐懼或是討好，或是稍微開口說出一句很隨意的話，客觀事實便能夠使得那些人們用崇拜的表情來望著他。
他享受這種造成他人的恐慌與恐懼的感覺，甚至是當他幹一些常常被他人唾罵的事情的時候。那種表情往往更加能夠引起他的愉悅。
在所有的學生之中，王洋最喜歡眼前的這一位少年，他的表情比起所有人而言都要懦弱恐慌，那好像是一種寬厚到能夠忍受所有的欺淩或是傷害的偉大的表情。同時，他擁有一雙即便如何辯解也無法說清的可愛嘴巴與竭力反抗也毫無用處的軀體，最後，少年擁有著最適合他的家庭—一位思想傳統沒有知識的年邁老者。
所以他沒有任何愧疚地就心安理得地開始幹那些豬狗不如的事情，仿佛即便有一天黑雲被清風吹散，後麵露出的天空也永遠是一片滿目瘡痍的似的。
隻是，今天顯然是很特別的一天，王洋沒有預料到，從前總乖巧到好像一句木偶似的乖巧的少年，今天居然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少年的樣子仍舊是他最心儀的青澀表情幼嫩皮膚，隻是他那兩個稚嫩的眼眶忽然就變得很冰冷，甚至某一瞬當他望著少年的表情，一種冰冷的刺痛感覺忽然浮現到他的頭顱之上，仿佛在他的麵前有一片深藍而又刺目的海平麵一閃而過，下一瞬那刺痛的感覺就將他拖入刺骨的寒冷之中。
王洋幾乎是感覺到有一些不適，他怪異的皺眉，仿佛褶皺的眉頭之間夾著一直已經死去的蒼蠅似的。
他的身體微微前傾了一些，仿佛一片異常厚重的陰雲似的蒙住了程澄身前的一片天空，仿佛下一瞬身體之內的野獸便能夠徹底撕碎他這一套整潔的衣服，甚至是扭曲他麵孔上這一幅看起來昂貴而又精幹的金屬鏡框。
“看來你最近過得不太好。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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