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緣起棲霞  第五章 前桌後位冤家戲冤家

章節字數:4317  更新時間:19-09-23 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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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聊得入神,不知不覺已是月至中天,陸宣心中有些難安,對白曦道:“竟然已經這個時辰了,連帶熹文師兄與我說了這麼久。”

    白曦笑笑:“這有什麼,偶爾再想想從前的事情,也是令人回味的。”擔心他一個人找不到回北苑的路,白曦便說送他回去。

    陸宣亦想再知道一些與白昕有關的事情,便欣然答應了,邊走邊道:“娘跟我提過二師娘的,也本來打算讓二師娘照顧我的,她說這是二師娘最喜歡的顏色。”說著指了指自己的外袍,“所以才買了這個顏色給我,卻沒想到二師娘已經不在了。”見白曦沉默著,又問道:“方才我看到浥塵師兄的桌案上放著一本書,他不是不愛看書嗎?”

    “自嬸嬸走後,他變化太大了。”白曦說著歎了一口氣,“據說嬸嬸出身詩禮簪纓之族,祖上做過高官。她知書達理,是個極溫柔嫻雅的人,雖然後來入了佛門,可對浥塵還是時時留心的……”

    “二師娘出家?”陸宣太過驚訝,下意識便打斷了他的話,白曦便順著他的話道:“是啊,三年前的事情了,嬸嬸雖然和善,卻是個很固執的人,當時浥塵跪在她門外好久,她還是不願留下。”

    陸宣不解:“那二師娘為何要出家?”

    白曦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複雜,含含糊糊道:“這我便不知曉了,大概是與叔父吵了嘴,心中有氣吧。”

    陸宣“哦”了一聲,又問道:“那大師娘呢?她不在這裏嗎?”

    白曦道:“父親是在押鏢途中結識的母親,後來成婚,有了大哥,那時祖父才剛剛建成晚楓居,還未全部舍棄鏢師一業。有一回接到一樁生意,要將一批貨物送到隴西,祖父本打算親自押解的,可當時晚楓居初建,許多事情都還未置妥,父親便請纓押送這批貨物,母親知道後,決定陪他一起去隴西,便將大哥送到祖父膝下教養。豈料途中遇到一夥盜賊,母親替父親挨了一刀,傷到了要害,失血過多……”

    陸宣見他聲音越來越小,也不再多問了。兩人靜靜地走了一會兒,白曦又道:“說起來,大哥幼時,還被陸師叔帶過幾年,我來晚楓居的時候,不過兩歲而已,那時,陸師叔已經不在這裏了。”

    見他提及母親,陸宣心中先是一亮,轉而又暗了下去,道:“也不知,娘如今在哪兒。”

    白曦無意觸及到陸詠,見陸宣滿臉低沉,安慰他道:“同是天涯淪落人,既來之,則安之。”

    陸宣勉強一笑,道:“我已經到了,勞煩熹文師兄送我回來。”

    白曦微微點頭,道:“快去休息吧,明日辰時到前廳用早膳。”

    陸宣乖巧道是,見他進屋,白曦心中突感沉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不知日後究竟會是什麼樣子。

    一夜平靜而過,第二日天明時,陸宣一睜眼,心中暗道不好,看窗外這光亮,分明辰時已過。匆匆忙忙穿好衣物,待他趕到前廳時,隻有白昕一人在此。

    他笑了笑,喊道:“浥塵師兄早。”

    白昕歪在椅子上,仍是一身白衫,道:“什麼時辰了,還早?”

    陸宣麵露尷尬,初來此處,他尚有些不適應,昨晚翻來覆去好久才睡著,今日醒來才誤了時辰。

    白昕似乎也不想聽他多解釋,下巴對著桌子一揚,道:“趕緊吃。”

    陸宣早就看到了桌上的餐食,對白昕又是一笑,端起桌上的粥就吃。然而剛剛喝了一口,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米粒生硬,這粥似乎是夾生的。他回頭望向白昕,見白昕正托著腮興致勃勃地看著他,對他一笑:“怎麼了?”

    他馬上將嗓子眼的話和著粥一起咽了下去,搖頭道:“沒……沒什麼。”

    囫圇吞棗喝完那粥,他順手拿起一個饅頭咬下去,猛然咳嗽了兩聲,眼眶裏都蹦出了淚來。

    誰能告訴他,這饅頭為什麼是苦的?

    他第二次看向白昕,這次白昕不再看他了,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本書。那口苦饅頭就這樣被他含在嘴裏,上下不得。當著白昕的麵,他自然不能就手扔掉,於是偷偷地藏在袖中,又拿了一個饅頭,一口咬下去,還是苦的。

    “吃完沒有啊。”身後響起白昕的聲音,他隻好將第二個咬過的饅頭再次藏在袖中,道:“吃好了。”

    “那走吧。”白昕將書一收,往後廳走去。陸宣便跟著他,問道:“師兄,現在去哪兒啊?”

    白昕不理他,隻大步往前走,陸宣便跟著一路小跑,跟著他進了覽書室。

    “這些,全部抄一遍。”陸宣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那書案上,堆著好幾摞書,他順手翻了翻上麵的幾本,都是白氏的族譜以及白氏一族的生平,疑問道:“這些也要抄?”

    白昕斜視他一眼,道:“入了晚楓居,怎能連白家的生平都不知?”

    陸宣隻好點點頭,在書案後麵坐下,認認真真地提了筆來抄書,白昕坐在一旁,繼續看書。

    一連七日,皆是如此。

    到了第八天,陸宣總算全部抄完了,將厚厚的一疊手稿送到白昕麵前。

    白昕隨手翻了翻,甩給他兩個字:“重抄。”

    “啊?”陸宣傻眼,問道:“為何?”

    白昕頭也不抬,道:“字跡不端。”

    這倒是句實話,陸宣自己也是承認的。他這些年跟隨陸詠飄落無定所,隻會識字,卻從不曾習過書法,跟過名師,因此那字也是寫的歪七扭八,無從入目。雖然十歲之前與陸詠久居蓬萊,那時學過一點,可後來又過了那麼些年,他早就生疏了。

    他便抱著那堆手稿重新坐到書案前,拿起筆,一筆一劃照著書上抄。抄完一張後,他起身,走到白昕麵前,將剛剛抄好的給他看:“師兄,你看這樣呢?”

    白昕還是那兩個字:“重抄。”

    一來二去,他足足抄了十多張才換來白昕一句“尚可”,於是接下來的七日,繼續日日抄書,一直到言豫到來。

    言豫是白芾的舊友,也是白昕之母越凝的舊識。他每隔兩年就要來一次晚楓居,而且頗愛管教白昕,因為越凝的緣故,白昕也不能對言豫無禮,因此回回吃虧的都是他自己。

    越凝在時,他曾向母親撒嬌告過狀,結果越凝卻並不向著他,反倒叫他虛心聽從言豫的教誨,白昕為此叫苦不迭。

    言豫留著一小撮山羊胡子,見了陸宣後,問白芾道:“這就是陸師妹的兒子?”

    白芾道:“正是。”

    陸宣聽白曦提起過言豫,現下見了麵,他恭敬地喊道:“陸宣見過言先生。”

    言豫輕聲答應,又問了他一些簡短的事情,陸宣一一回答,然後聽到言豫道:“明日起,你也一起來吧。”

    陸宣歡快地答應,未曾注意到白昕眼中慘淡的光景。後來他再回想起這些往事時,才漸漸讀懂白昕眼中的那份無助。

    第二日,師兄弟姐妹們齊聚一堂,陸宣挑了靠前的位置,坐得端端正正。白昕坐在他正後方,以手撐腮,耳後別著一支狼毫,歪著身子看著前麵的陸宣。

    言豫見多不怪,遊走在眾人之中講解文章,剛剛轉過身去,就感覺有什麼東西打在身上。他回頭一看,腳邊正躺著一個紙團。

    陸宣瞪大了眼,方才餘光掃到一團白色從胳膊旁擦過,並未留意,不想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言豫不作理會,繼續講解,陸宣剛剛鬆下一口氣,一枚紙團再次彈到言豫身上。那彈射出來的方向,正好就是他所在的位置。

    “……夫唯不爭,故無尤。”言豫提高聲調,目光透過陸宣而去,直直地瞪著他身後的白昕。

    陸宣以為言豫在瞪他,整個人都微微發抖,心道,那紙團可不是我扔的啊。

    “青謠!”言豫收回目光,大聲叫他,“你來說說,這段話是什麼意思。”

    陸宣恨不得整個人都鑽到地下去,他隻是認識幾個字,學過幾篇簡單的詩文,這樣高深的文章他哪裏懂得?是以起身之後,麵紅耳赤,低著頭不敢說話。

    言豫又道:“浥塵,你來解釋。”

    白昕道:“水潤萬物,不爭名利,無所求,無所取,善待眾生,不予他評,人生在世,亦當如此。”

    言豫點頭讓他坐下,又對陸宣道:“把這段抄五十遍,明日交給我。”

    陸宣慌忙點頭,不敢多言,怕極了言豫再讓他解釋文章。

    第二日聽課,陸宣第一件事就是將那五十遍交上去,又順帶解釋:“先生,昨日那紙團真的不是我扔的……”

    言豫麵色平平,翻動紙張的手指忽然一頓,陸宣順著去看,這才發現那疊五十遍裏麵,中間的竟然都是白紙。他慌得冷汗都出來了,拚命解釋:“先生,我確確實實抄了五十遍的,許是我拿錯了,中間夾了白紙,待會兒我就回北苑去找。”

    “不必了。”言豫將那疊紙放在書案上,對他道:“你回去坐著吧。”

    午飯之前倒是風平浪靜。歇午覺時,陸宣仔細將自己房中的紙張翻了一遍,發現並沒有找到被白紙代替的那幾張墨文,心中正在生疑,忽然聽到外麵傳來貓叫聲。

    這晚楓居中,怕是隻有秋兒這一隻貓,陸宣聽它在外麵叫個不停,以為出了什麼事,慌慌張張開了門出去,未曾留意腳下,整個人如風箏一般飛了出去。

    陸宣摔懵了,四下一張望,哪裏有秋兒的影子?便猜測許是別處來的野貓,隨即感到右腿的膝蓋上傳來鑽心的痛。他好半天才從地上坐起來,膝蓋處隔著衣物都能看到滲出的血跡。要命的是,身上所著的這件外袍已經蹭破了——正是陸詠為他買的那件淡青之色。

    他一瘸一拐地回到屋內,將外袍與褲子脫下,好在摔得不重,右腿隻是割到了利石,磨破了一點皮。左腿傷得好一些,不曾見血,隻留了一塊淤青。陸宣看著脫下的青袍發呆,他很寶貝這件衣服的,如今破了一個口子,也是補不回原來的樣子了,便將青袍仔細收好,換了一件打過補丁的舊麻衫。

    下午聽書時,人人都望著他,倒不如說是望著他這身打滿了補丁的外袍。陸宣心中有些窘困,隻能暗暗壓下,不敢觸及旁人目光。

    第三日,陸宣剛剛用完早膳,就覺得腹中疼痛,去了一趟茅房才稍稍覺得舒爽。剛剛一到聽書室,肚子又開始作祟了。

    於是便在一室人麵前,出出進進了七八次,最後一次回來的時候,隻覺得整個人都輕飄飄的,背上直冒冷汗。

    然後,他就暈了過去。夢裏遇見了不知何處的陸詠,所見之景,所遇之事,統統都是過往。

    醒來時,窗外尚是灰蒙蒙的一片,微微睜眼,白茂白芾竟然都在。

    “青謠,現在如何了?”白茂問他。

    身體還是有些軟,可怕他們太過擔心,陸宣道:“已經好很多了。”

    白茂這才稍微放心:“那就好。”

    陸宣愧疚一笑:“許是我夜裏踢了被子著了涼,讓大師伯二師伯擔心了。”

    白茂白芾對視一眼,兩人眼中皆有猶豫,白芾道:“沒事就好,以後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又問他:“你腿上的傷?”

    陸宣道:“是我昨日不小心摔了一跤,隻是磨了些皮,不礙事的。”說著一愣,隻見自己的枕頭邊,放著兩套幹淨的新衣,問道:“這是……給我的?”

    白芾道:“你之前的那件太舊了,這兩件是浥塵去年穿過的,算不上新,你先將就著穿穿,回頭二師伯下山去給你裁幾件新的。”

    陸宣連連擺手,怕添麻煩:“不用了,既然有現成的,又何必去浪費錢呢?”說著將那兩件衣裳抖了抖,笑道:“二師伯若是不說,我還以為這是新做的呢。”

    兩人皆是一笑,白茂問他:“你餓不餓?我讓熹文送點粥來。”

    上了近十趟茅房,他這會倒是真餓了,便點點頭,對一旁的白曦道:“那就麻煩熹文師兄了。”

    白曦笑笑:“這有什麼,反正我也經常給浥塵送吃食。”

    提及白昕,白茂二人又是一眼對視,終是白芾開口道:“青謠,你別認生,就將這裏當做自己家,對熹文他們也不用這麼生分,若是有人欺負你,你記得告訴二師伯。”

    陸宣咬咬嘴唇,想問一問那日的夾生粥和苦饅頭一事,卻又想到自己終歸是寄人籬下,許多事情還是不要那麼挑剔,省得有師兄師姐覺得他太過嬌嫩,也讓白茂覺得他太不見外。於是改口道:“沒有人欺負我啊,大家都對我很好。”說完又抬起頭看著二人,眼中澄明:“真的。”

    白芾歎了口氣,眼中卻是欣喜的,摸摸他的頭,笑道:“好孩子。”

    

    作者閑話:

    可憐小青謠,被浥塵欺負得都不敢還口,不過他後期會慢慢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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