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959 更新時間:19-12-14 22:41
天行閣“扣押”戰隱的風聲傳出去,顏笑收到密信,帶著族人們來談判了。
其實沒有這岔子事,顏笑也是要來一趟天行閣的,因為他的新婚妻子·戰隱族長夫人·前任讚天祭司,非來不可。
淩術被方海川叫到院子裏看什麼群雞起舞,鍾離裴全程冷眼旁觀,不過還是在漫天飛舞的雞毛不動如鬆地站著。
“你抓這麼多雞做什麼?”淩術被方海川逗樂:“再烤下去,天行閣就真的一隻山雞都沒了。”
方海川單手捏住雞翅膀,仔細研究雞的肥瘦,對淩術道:“我老家有個傳統,殺雞衝邪,來來來,你幫我挑一隻吧。”
“隨你。”淩術拿下頭頂的雞毛,“喊我過來,隻是為了這個?”
“是啊,閣主讓我們待在客居別出去打擾他們的談判。”方海川用手撥弄雞嘴,被啄了一口,他馬上含住手指,言語模糊地說道:“閑著也是閑著,我看了下黃曆,今天適合殺雞祭天。”
淩術能推演天時,今天適不適合殺雞他當然清楚,“是七北嗎?”
鍾離裴的眼神不自覺瞥向藏在暗處的季七北。
方海川拿雞擋臉,幹笑道:“哈哈哈哈,你說啥呢?那小子關禁閉,哪有功夫參與我們這神聖而又……誒,你別過去!”
眼看著淩術就要走到季七北藏身的地方了,卻見他又停下了腳步。
“那個……”鍾離裴覺得有必要掩飾一下。
“把這些雞送回去吧。”淩術笑了笑:“雞毛再多一倍,我也不會眼花的。”
“……哦。”方海川摸了摸鼻子,開始抓雞。
鍾離裴做了個手勢,季七北馬上從水缸後麵的狗洞偷偷鑽走。
這一係列小動作瞞不過淩術,他也有這樣的預感,直截了當地問:“他要走了?”
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了。
鍾離裴知道瞞不住,坦白道:“是,他說……有人來接他了。”
淩術猶豫片刻,還是追了出去。
方海川懷裏抱著隻大花雞,摸了又摸:“咱這一通折騰是為了啥?”
“我怎麼知道。”鍾離裴看著一身雞毛臭烘烘的方海川,嫌棄地皺起眉頭:“你今天別靠近我。”
方海川使壞,把雞丟過去:“來來來,一起感受下雞屎的芬芳!”
“方海川你找死!”
“有本事你別躲啊。”
“……”
這邊打打鬧鬧,與天行閣大門口的寂靜截然相反。
不問原本是來給顏笑他們開門的,半途碰到季七北來辭行。
“你自己就能出去,用得著和我報備?”不問對季七北待人溜出去一事還耿耿於懷。
季七北認錯態度非常積極:“閣主,對不起。”
“鳩遊要是知道我為難你,又要囉嗦了。”不問給了他放行令:“去吧,好好回來。”
天行閣的大門不是第一次打開,但季七北卻生出來一股濃濃的不舍。
顏笑蹲在外頭和兩個守門人閑聊,門開的時候他差點一骨碌滾進去。
“閣主親自來迎接,受寵若驚。”顏笑拍拍衣服站了起來。
桑隕解開身上的鬥篷,露出麵容,望著季七北不言不語。
季七北走上前,在他麵前站定:“我們……走嗎?”
桑隕伸手向顏笑,從他那裏接過一隻包袱,解開後,是一套嶄新的祭司袍。
白底金紋,熠熠生輝。
桑隕給季七北披上了祭司袍,“從今天起,你就是讚天祭司。”
季七北的眼淚一瞬間就淌了下來。
“開弓沒有回頭箭,若是舍不得,就再看一眼吧。”桑隕示意季七北轉身。
季七北能感受到身後熾熱的目光。
淩術就站在中庭,遠遠望著季七北,那個被他帶出平江府的小小少年,終是披上了祭司袍,離開他的庇護,肩負蒼生。
“不了。”季七北戴上兜帽,先一步走了下去。
顏笑摟過桑隕膩歪道:“你說就帶他三個月的,不許食言。”
“嗯。”桑隕應下,“你也……小心。”
“難得聽你關懷一句。”顏笑依依不舍地放開桑隕,在他嘴角落下輕吻:“早去早回。”
“你們打算在門口你儂我儂多久?”不問狗眼都要閃瞎了:“再不進來我關門了啊。”
淩術過來給桑隕行了個禮:“七北,就拜托了。”
桑隕回以一禮,從容不迫地走下台階,與季七北一起離去。
顏笑收回嬉皮笑臉的神情,眸光妖冶:“接下來,我們新帳舊賬,一起算。”
臨安城的街道上隨處可見的難民,還有為他們搭建的臨時住所。
季七北抹著眼淚聽著遍地的哀嚎,神情更為悲傷。
桑隕見過太多的天災人禍,對人間的生老病死已經麻木,也不會說什麼安慰的話。
季七北眼淚糊了視線,看不清路,撞翻了裝菜的籮筐,爛菜葉飛了起來,他身旁的桑隕側身默然躲開。
本該一頭栽進籮筐裏的季七北腰上一緊,給生生扯了回去。
“謝……”季七北以為是桑隕,結果抬頭一看桑隕站在路邊,拽著他腰帶的另有其人。
是個靈秀的姑娘,從發型裝束可以看出,她已嫁為人婦。
“多謝。”季七北連忙行禮。
“要小心啊。”姑娘一笑:“你的衣服真漂亮。”
“……謝謝。”
“不客氣,你是要出城?”她湊近季七北的臉看了看,“你哭了誒,身體不舒服嗎?”
季七北馬上擦掉淚痕連退數步:“不不不,我沒事。”
桑隕淡淡道:“走吧。”
“好!”季七北馬上跑過去。
城門尚未修好,季七北和桑隕暢通無阻走了出去。
季七北心裏揣著顧慮,偷瞄了桑隕好幾次,欲言又止。
桑隕目不斜視道:“想問,就問。”
“剛才那個姑娘……”
“霍連的發妻——蘇茶。”
季七北心想:為什麼這種事他也會知道?
“霍連是讚天,成為祭司之後,每一個族人的情況,你逐漸會了如指掌。”桑隕為季七北解答:“他們沒有祭司證婚,霍連也沒帶她去過沉靈窟,所以她不會成為讚天。”
難怪一看到蘇茶,季七北就沒來由想到了霍連,他們居然都有夫妻相了。
見季七北露出擔憂的神情,桑隕問:“你認為霍連會害她?”
“不。”季七北甚至沒有思考就蹦出了回答:“國師不會害蘇茶。”
這是一種堅信不疑的直覺,也是季七北對讚天本性的信賴。
雖然霍連看著陰陽怪氣,不好說話,好像一肚子壞水,可季七北相信他不會做對不起讚天的事情。
“有些事,告訴你也無妨。”桑隕平靜道:“在你之前,霍連是祭司的最佳候選人。”
“啊?”季七北睜大了眼睛:“那為什麼……”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桑隕的目光深沉而長遠:“他十六歲時去了沉靈窟,留下了‘善’。”
季七北怔住:“善?”
“同年,我帶你去了那兒。”
“……”
季七北眨巴著眼,眼中有些不可置信。
“沒錯,你會成為祭司,是我刻意為之。”桑隕坦然道:“二十年前開始就有捕殺讚天的勢力存在了,我遍布不著合適的候選人,力量又在衰退,所以想到了在季家躺屍的淩術。”
季七北的記憶一瞬調轉回了十年前的雪夜——
平江府難得有個雪天,他和季鈞霆在雪裏撲騰了一天,兩個孩子都有些燒。
桑隕登門造訪,五歲的季七北躲在鍾離秀的身後,紅撲撲的臉蛋上寫滿了好奇。
隱約間,季七北聽到季天南稱他為“大祭司”。
小小的孩子還不懂何為祭司,隻當是他的名字,默默記下。
當晚,桑隕在冰窖裏看到依偎在淩術身旁物理降溫的季七北時,就更加確信,他心中計劃的可行性。
季七北偷摸來的,冰窖使得體溫降低,他醒來看到桑隕,嚇了一跳。
“喜歡這個哥哥嗎?”桑隕蹲下來,輕輕撫摸季七北燒紅的小臉。
季七北呆萌點頭:“嗯,喜歡!”
便是這份純粹的歡喜,被桑隕化作了扭轉局勢的契機。
沉靈窟中,在千百讚天的魂靈見證下,季七北牽出了魂魄狀態的淩術,便是再也沒有放開。
與此同時,桑隕將霍連留下的那份“善”打入了季七北體內。
這份善念是從靈魂上生剝下來的,季七北成了讚天,並因此順理成章成長為了祭司候選人。
……
“一轉眼,你已經是祭司了。”桑隕看著季七北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欣慰。
“祭司哥哥……”季七北還是習慣性地這麼稱呼桑隕。
“我已擔不起祭司二字。”桑隕眉梢微挑,神色倒是和顏笑有些相似:“知道我本名的人不多,但你絕對是其中一個。”
季七北深吸一口氣,非常正式道:“桑隕大人。”
“若將天下形勢比作棋局,你就是至關重要的一顆白子。”桑隕注視著季七北清澄的雙眼:“最後的一步棋,是你自己走,還是我來落子,由你決定。”
“我自己走吧。”季七北放鬆狀態,舒緩地歎了一聲:“以前一直是淩叔牽著護著,路都要不會走了,現在也是大家爭先恐後地站在我前頭,什麼都不想讓我知道,我卻偏偏……什麼都知道了。”
桑隕平靜地問:“怨我麼?”
季七北搖搖頭:“我應該感謝你的,你不來,淩叔就永遠醒不了。”
桑隕揚起嘴角:“知道就好。”
天行閣內——
“顏笑!”霍連被五花大綁在木椅上,麵紅耳赤朝著顏笑吼道:“你放肆!”
天行閣一眾人都對狼狽的一朝國師袖手旁觀,甚至擺上了瓜子果盤,喝起了茶。
官員縮在一起,頭都不敢抬,戰戰兢兢等著顏笑發話。
顏笑活動著手腕,笑看霍連:“一而再再而三欺壓我族,是誰放肆?真當我戰隱無人麼。”
“你、你們……”霍連的目光從顏笑身上撕下來,轉到了倚著柱子抱臂看戲的淩術:“同為讚天,你就由著他這麼胡來?”
淩術挑眉:“這屬於私人恩怨,還是說你打算讓我也來和你算算賬?”
“……”
不問嗑瓜子磕得起勁,見顏笑收手了,慫恿道:“接著打啊,屋子打壞了不用賠。”
顏笑上步捏住了霍連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捕殺讚天,你有沒有插上一手?”
霍連“呸”了聲,道:“你有什麼資格審問我?”
“你們前任大祭司是我夫人,我有必要替他問一問你這後生晚輩。”顏笑眯起雙眼:“還是說,你想我用戰隱的手段嚴刑逼供?”
“我做什麼捕殺同族?”霍連怒道:“你以為讚天和戰隱一樣是會互相殘殺的種族麼!”
“聽上去很可信。”顏笑摸了摸下巴,轉向不問:“要不要找個天心術師來看看?”
“他是讚天,沒用的。”蒼青在一側搖了搖頭。
淩術直起身,一步步走向霍連,在他身前站定:“即便你沒有參與,但你絕對是知情的。”
霍連噎住,說不反駁的話。
淩術的氣場似曾相識的強大,讓他喘不過氣。
“而且,你不是沒有‘殺’過同族。”
淩術故意往霍連心裏紮了一箭。
霍連瞳孔驟縮,二十年前那飛過千軍萬馬的長箭仿佛繞了一圈,從他胸口穿過。
“我不知你是有意無意,但那已經是過去,現在,我隻想問——捕殺讚天,與你有關嗎?”
霍連雙唇顫抖,眼前這個少年的身份呼之欲出,他卻不敢直言他的名諱。
周遭氣氛一瞬凝滯,溫度也降至冰點,靜得針落可聞。
“抓住了抓住了!”
方海川的大嗓門隔著老遠就能聽到。
未見其然但聞其聲,伴隨的還有叮叮當當的鎖鏈聲。
不問朝著祁遠漠使了個眼色,祁遠漠冷著臉走出去,在眾人疑惑不解的探索目光下,祁遠漠拎了個捆得五花大綁的男人進屋,身後跟著方海川和鍾離裴。
“鞭老四。”不問歪了歪頭:“這是怎麼了?”
鞭老四本名不詳,在家排行老四,是個使九節鞭的高手,十多年前殺了個惡貫滿盈的富家子弟,逃難至此。
“我就在屋頂吃個饃饃,他們就把我捆了,你管管這幫兔崽子!”鞭老四在鐵鏈的捆綁下漲紅了臉:“我他娘的招誰惹誰了?”
“嘿呀哈,你還敢狡辯!”方海川從懷裏掏出被撕了半截的饃饃,掰開裏麵,取出了一張紙條:“這個叛徒想通過喂鳥,傳信出去,被我們逮個正著,喏,證據。”
祁遠漠接過紙條,確認字跡後,瞥了眼鞭老四:“還有什麼話想說?”
淩術的注意力轉到鞭老四臉上,忽的想起這人不就是在瞿成之想擄走季七北時,揮下致命一鞭差點壞事的傻缺麼。
“我沒寫過字條,他們汙蔑我!”鞭老四打死不認。
天行閣力施展傳音、傳訊之類的法術,不問會知道,反倒是通過飛禽走獸傳書更為隱蔽。
隻不過方海川和鍾離裴怎麼發現的?
方海川踢了踢嘴硬的鞭老四:“季七北說的沒錯,天行閣力有內鬼!”
“七北?”淩術冷淡的神情終於暖化不少:“他交代你們什麼了?”
為什麼不和他說呢?難道他還不如這兩個孩子可信麼。
“這鐵鏈上有靈力,你掙不開的。”鍾離裴提醒一直在扭動的鞭老四,“不承認也沒關係,這裏有天心術師,倆。”
鳩遊和蒼青走出來,請示了一下不問。
不問頜首道:“允了。”
“你們不信我!”鞭老四抓狂咆哮:“不問,你也懷疑我!”
蒼青平靜道:“若你不是,我們會還你公道。”
鞭老四不敢直視鳩遊,閉著眼唧唧哇哇亂叫,鳩遊摁住他的頭,歎道:“問心無愧,又有何懼?”
天心術施展的刹那,鞭老四神情痛苦起來,七竅流血,皮膚底下的血管暴起,鼓鼓囊囊。
蒼青眼疾手快抓住了鳩遊的手往回撤,淩術快很準地在鞭老四的天靈蓋上一拍。
鞭老四兩眼一翻,癱軟下去。
方海川拉著鍾離裴後退,忙問:“他怎麼了?”
蒼青道:“看來是幕後之人早有防備,若是用天心術勘察,他便會爆體而亡。”
鍾離裴看向鞭老四:“死了嗎?”
淩術淡漠道:“癡呆了,後半輩子都生活不能自理。”
把他綁過來的兩個少年麵麵相覷,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麵對。
祁遠漠麵無表情地喊道:“侯尋宿。”
坐於角落吃水果的侯尋宿大大方方走了出來:“在。”
“拖出去。”祁遠漠冷聲下令。
“是。”侯尋宿過去抓著鞭老四的頭發,把他拖了出去。
等侯尋宿若無其事走回來,一身血腥味,不用明說,大家都知道了鞭老四的下場。
方海川看鍾離裴心有不忍,拍拍他的肩膀:“這是他罪有應得。”
顏笑對於祁遠漠支使他的小輩沒有任何意見,轉過去繼續和霍連談笑風生:“國師,接著聊?”
“哼。”霍連別過頭,明顯不想和顏笑多說。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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