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73 更新時間：20-02-27 17:07
無盡地下墜，好像永遠都沒有盡頭，將人一直帶去地獄。風聲輾轉成淒厲的呼嘯，化成可怖的鬼嘶。
戚柳猛地從床上坐起，一身冷汗。她抬手摸了摸臉，觸到一臉的淚水。
一道閃電劃過，亮了一室，緊隨的便是一聲轟雷。沉沉的，撕破天際，沉進心底。
她一向很怕雷聲，即使現在早已在無數個雷雨交加的夜晚殺過無數的人，也依然很害怕。
小桌上還點著燭火，這是她為自己留的一盞燈，每次午夜夢回，看著那一盞燈，就好像是自己還活著。她真的太害怕黑暗了。戚柳起身，在鏡子前坐下，鏡中的她眼下一片淡淡的青色，麵容蒼白，像鬼一樣。
忘不掉，還是忘不掉，為什麼忘不掉……
戚柳猛地起身將鏡子妝台全部掃落在地，瓶瓶盞盞，金銀碎玉，滾落一地。
門外的呼吸聲頓了頓，蒹葭輕輕叩了叩房門，沉聲道：“小姐？”
戚柳仰頭深深呼吸了一下，又掩麵重重吐出口氣：“無事。”
十年……十年……她已經回來了十年了。
前世便是在與這相似的一個秋夜裏，佑兒離她而去。明明是涼人的天氣，他的小身子卻滾燙如碳火。躺在她懷裏，燒的神誌不清，一聲聲喊著：“娘親，佑兒難受……”
她卻無計可施，那一夜在雷雨交加裏跪在他的書房前苦苦哀求，求他給他們母子倆一條生路，可他的房門始終未開。那一夜，佑兒的身子終於是在她的手中涼成與秋風無異……
眼睛很澀，喉嚨哽得疼，胸口也悶的很，就是沒有眼淚了。所有的眼淚都在前世的懸崖之上化成血水。
是誰說的呢？再苦再痛的事隻要經過時間的沉澱，都會消弭於無痕。是假話，那苦痛像深埋在心中的針刺，不管過去多久，隻是無意的觸碰就會導致撕心裂肺的綿延，無人分擔也不會消亡。
它存在，一直真實的存在著。
戚柳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重來一世到底是上天的恩賜還是懲罰。那麼苦那麼苦的人生，到底為何還要她再來走這麼一遭。也許該是恩賜的，讓她終於有機會挽救回這一切，她身邊的人們也許都可以因此幸福美滿。
還有她的佑兒，她的佑兒……
她的佑兒，等等，再等等。不要怕，相信娘親，很快，娘親很快帶你回來。這一次，娘親一定能好好地保護你，不讓你受一絲一毫的苦痛……
不知不覺間，蠟燭被枯坐成灰，陽光一點點撒了進來。那被縈繞的浮沉在陽光下粒粒可見，仿佛都能抓住。
戚柳看著那光，站起了身。
她分明還有時間，還有機會，她一定，什麼都能做到。一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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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響起扣門聲，戚柳將人喚進來。
扶風服侍著幫忙梳洗，她拿起冰翡累金絲的釵子往戚柳頭上比了比，又猶豫了下：“小姐，換那個寶石攢銀的吧。”
“怎麼，這個不合適嗎？”
“主子戴著什麼自然都沒有不合適的，隻是這隻冰翡的是不是有些太貴重了。今天去見徐堂主，我們是不是應當低調一些？”
戚柳看著她，覺得有幾分好笑：“你緊張什麼？一個梟然堂就把你嚇住了？他梟然堂的確實力雄厚非常人能比，可也沒強盛到我們要卑躬屈膝的地步。今日與他們會麵，我不過是以劍譜相邀彼此認識一下罷了，你就這般如臨大敵，未免叫我傷心。”
扶風麵有愧色，戚柳拍拍她：“且把心放到肚子裏吧，咱們這次不會過分招惹他。你也快收拾好，一會該用膳了。”
戚柳看著扶風遠去的背影不由歎口氣，扶風性子始終猶疑，不如蒹葭他們果決。她是一把不錯的利刃，但難以獨當一麵，這也是戚柳至今沒有把身為九絕之一的她放去外地的原因。不過扶風的憂慮也是難免的，梟然堂與釋難閣實力到底有些懸殊，是應該小心為妙。
江湖上一直有張旭禹榜，天下英幫義派皆在其上各有其位。世事向來瞬息萬變，但是，八年，梟然堂占據鼇首長達八年，無人撼動其位。釋難閣不過在這三四年內居仲罷了，但這已引得無數人側目，官府民間皆知威名。甚至有人傳唱“釋難閣，釋天下百難”之語。由此可知，梟然堂根深蒂固到何種地步。
戚柳早知與其必有一見，是敵是友便在今天一行。
程傲陽快回來了，但她等不得他了。這樁事，她必須在他回來之前由自己親自了結。
扶風動作很快，隻這一會便來喚。戚柳去了定惠居才知父親昨日去吃了酒，今日也無早朝，便起得晚了。
她索性也無事，便踱到府裏的各處瞧一瞧，戚家人丁不興，家風也不甚嚴苛，倒是落得清靜自在。
小丫頭與仆婦都起得挺早，一一向戚柳見了禮，她一路走來，往小廚房裏探了探頭，瞧見幾個丫頭正在鬧趣黃奶媽。
戚柳來了兩分興致，也開了口幫腔：“奶媽，你且將你醃的小菜什麼的拿一些出來嘛，那麼好吃，總藏著私做什麼？”
黃奶媽脾性是個好的，原正監著小丫頭們準備早膳，被一群小潑皮們鬧得頭疼。一聽到戚柳的聲音，笑得見牙不見眼：“姑娘早，姑娘這話可是折煞了老奴，老奴如今哪還有私可藏呢？上月新醃的酸桃，才放了十天不到，不知道就被哪個小猢猻掀了蓋兒，掀了又不會封口，就給老奴撂那了。這過幾天老奴再去看的時候，別說酸桃，都成一群臭桃子了。”說著她抬手戳了戳一旁小丫頭的臉，“就這還有臉鬧我呢，要讓我知道是哪個，可要好好打一頓。”
小丫頭們你推我我推你，吭哧吭哧地笑成一團。
戚柳也笑得有些肚子疼，扶了門道：“你們啊可真是膽子大得過天去了。來，到底是哪個小猢猻做的，快站出來，叫我們奶媽打一頓出了氣才好，要不然奶媽生了氣不做小菜吃了，可有的你們哭。”
“老奴哪回醃的菜不是被你們這群饞貓吃完的？還有臉皮子來跟老奴鬧呢。”黃奶媽拭淨了手，引了戚柳出去，“姑娘怎的起的這般早，去園子裏轉轉多好，前兒進了幾隻鸚鵡還是什麼的鳥，就掛在後院的樹下，可逗趣兒，又長得好看。姑娘總來這醃漬地方做什麼呢。”
戚柳笑著扭頭吩咐了幾句，便也隨著出了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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