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31 更新時間：20-02-27 17:18
程傲陽與她自小相交，無論前世今生，他一直是她最堅實的臂膀，是她可以無所顧忌交付後背的人。
前世他因為戚柳在戰場上遭人暗算，不明不白地傷了手臂，耍的一手好劍也隨之廢棄，抑抑一生。那毒婦毒子在其中更是推波助瀾，費了不少力氣。前世在阿爹去後，程傲陽用傷敗之軀做她的後盾，代替她的母家，為戚柳在朝堂上辛苦周折多年，今生理當換她來保護他。
她不在乎任何血腥肮髒，她會替他掃清一切障礙，讓他此生成為真正的鮮衣怒馬少年侯。
待中秋回京，程傲陽不僅會是年少英才的正四品忠武將軍，更會是慶德公唯一的尊貴嫡子。
所以，早在八年前戚柳便給程傲陽的嫡弟程傲霖種了萬毒蠱，就為了八年後催醒蠱蟲，讓他瘋魔致死。人若中了萬毒蠱就會有異常的癲癇征兆，但當時的程傲霖年級尚小，無人懷疑，再者埋蠱的時間很長，苦蒲又鮮為人知，戚柳堅信此法天衣無縫。
多年的時間，她本以為總有機會拿到苦蒲，卻不想幾番周折還是不成，時至今日隻能明著求得。
但如今，她埋了八年的暗子被輕易挑出，她料定求苦蒲會被懷疑，可怎麼也沒想過徐七演能一眼看透八年。
想至此戚柳更生懼意，猛地推開他。徐七演也未加阻攔，隻是微笑著側頭瞧她，可眼裏卻像淬了寒冰，生生逼出她一身寒意。
戚柳張了張口，卻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徐七演負著手向她一步步走來，隻若閑庭漫步：“鄙人身懷劇毒，實在是，不敢不謹慎啊。”
明明是平靜英俊的麵龐，此刻可怕如地獄修羅。
終於到避無可避，他俯了身湊近她，在她耳畔低語：“所以說啊，柳柳啊，你是為了程傲陽那個蠢貨惦記了我八年嗎？”
“我……”
“可憐在下一直以為自己什麼都知曉，竟然從不曾想到有人為我下了八年的棋，把我也當做棋子一枚，真是……三生有幸。”
他的氣息一點點打耳畔，戚柳卻已經聽不大清他的聲音，心理猛的“咯噔”一下，熟悉的脫力感漸漸襲來。
她下意識伸手推他：“你離我遠一點。”
徐七演順勢握住她的手狠狠拍向牆壁，語氣陰寒，夾雜著莫名怒意：“我離你遠一些？那程傲陽呢？他是你何人？你要滴水不漏地替他謀劃這些，啊？”
徐七演的怒氣實在是莫名其妙，戚柳真的被惹惱了：“我與他什麼關係與你何幹？徐堂主倒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徐七演聞言怔住，狠狠擲開戚柳的手，退後幾步，氣得轉身便走：“我的身份？我的身份？”
可他又像是突然想到什麼，頓住了腳步，回頭看向戚柳，眸子裏沒有一點情緒，唇角突然綻出一抹惡趣味的笑，像是想到了什麼好辦法：“你信不信，程傲陽再也沒辦法從南疆回來了？”
戚柳猛的頓住了，霎時氣血翻湧，一時紛亂如麻。
信！
她如何不信？以他的實力，以他的手段，五日，至多五日便會傳回程傲陽暴斃的消息。
戚柳抬眸去看他，眼前氳起血色，她發覺自己已經看不大清楚了，脫力感愈發強烈。
“柳柳……”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呼喚在耳邊漸漸響起……
不要！
眼前的場景緩緩融化，變幻，房間四壁扭曲旋轉，整個世界都壓抑成詭異的形狀向她撲來，迫不及待地把她一次又一次地拉入地獄，一幕幕像洪水一般洶湧滅頂。
戚柳紅著眼睛顫抖著後退。
不要，不要過來！
“行刑——”隨著聲音砍刀落下，阿爹溫熱的血低落在戚柳臉上，戚柳慌亂地躲閃著。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戚柳，戚大小姐！是你害了戚家滿門，整個戚家上下皆因你而死——”一抹身影撞向牆壁又軟軟落下，牆壁上滑下鮮紅的血痕，一點點向她蜿蜒而來，化成烏黑。
不是的！不是我！不是因為我！
“娘親，娘親——佑兒好難受，阿爹，阿爹為什麼不來看佑兒？”戚柳身體一僵，又瘋了一般向前撲去，顫抖著向前摸。
佑兒……佑兒……是你嗎……娘親救你！娘親能救你！
她的嘴唇剛勾起一角，下一秒佑兒在她懷裏碎成了血肉屍塊。
“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柳柳，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妻子，我會護著你，生生世世—一”伸手探向他卻觸到粘稠血液……
你果真還是在騙我……
一幕幕景象奔湧而來，它們爭先恐後地湧到眼前，扭曲著朝戚柳撲過來，撕咬著她的每一寸骨肉。
戚柳蜷縮起身子，好痛，不知道在哪，可哪裏都好痛。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是我的錯，求求你了，放過我吧！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戚柳滿臉淚痕，眼睛血紅，幾乎要滴下血來，她猝然抬手挖向自己的眼睛。
對……對對……這都是假的，隻要她瞎了，就什麼都看不到了……對對……對……
“柳柳！你怎麼了！”徐七演慌亂地抓住戚柳要刺瞎自己眼睛的手，又怕多施力氣傷了她，“柳柳！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他十年而歸，卻發現她早已不是當初模樣，甚至不是他探聽到的模樣，更甚之，她待程傲陽如此真心肺腑。他本是怒火滔天，可還是剛摔袖走出兩步就開始懊悔，一轉頭卻發現她血紅著雙眼瑟縮在牆角，似乎被什麼逼得退無可退，胡亂掙紮著哭喊，更甚至想要自殘。
“來人——來人——”
徐七演哪還記得自己的怒氣，跪在她身邊，戚柳的形容實在太過淒慘，一向鎮定自若的他連手腳也開始顫抖：“柳柳，是我不對，我不該凶你，對不起，對不起……”懷中的女子還是驚懼的模樣，顫抖地手指掩住自己的麵容，淒厲而悲傷。
戚柳的恐懼順著顫抖直直傳進他的心底，分分毫毫，感同身受。徐七演用力地抱住她，即使脖頸上被劃出血痕，也不讓戚柳傷害自己。
“你讓我死吧……你讓我死吧……”
徐七演怔住了。
戚柳流著淚掙紮，從尖叫到□□，臉色蒼白，她牙關顫抖著咬住下唇，唇瓣已經滲出血來。徐七演把她按在自己懷裏，戚柳狠狠咬在他的肩膀上。
徐七演仿佛沒有知覺，甚至微笑著安撫她，語氣和動作皆是輕柔至極，可是一口牙幾乎恨得咬碎，眼睛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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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開眼時，戚柳發覺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紫藤花樣的床帳子，溫暖宜人的香料，一切再熟悉不過。
這是他們的家，曾經……
戚柳抬起手撫住眼，溢出苦笑，不過是一個幻夢罷了。
門“吱呀”響起，熟悉的腳步聲淺淺走近，戚柳頓了頓，猝然直起身子，果真落入那雙含笑的眼眸。
闕嘯梧……
淚刷的便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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