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眉間雪(十一)

章節字數:2679  更新時間:19-11-18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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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聿不記得自己呆滯了多久,總之,他十分懷疑的詩詩的說辭,那一晚,他終是親眼驗證了。

    在那期間,季未嵐還不小心闖進去一次,隔著屏風察覺到南兮仍未洗浴完畢,慌忙退了出去。

    而那一聲推門的響聲,著實將水裏的南兮嚇得不輕。那可是言聿頭一次見南兮失態。

    “他為何不說破?”

    “應該是覺得時機未到,”即墨斟酌著回答,“南兮,他自有他的打算。”

    回去的路上,言聿一直在撫慰自己的小心髒,表情那叫一個我見猶憐。

    “相裏來信了,信中所述為宮中發生之事,確實如我所料。”

    相裏相裏,又是相裏,他來信的時機能巧的沒邊了!

    “之前我有寫信給他,讓他留意這段時間宮中的局勢。”即墨知道他在想什麼,解釋道。

    言聿長吐一口氣,對於這般精明的人和這般強有力的助手,他實在不想再說什麼了。

    幾天下來,南兮恢複了些,隻是性子依舊不冷不淡的,讓人不解的是,季未嵐去瀟湘樓的次數愈來愈少,乃至後來,根本不去了。

    南兮開始時還疑惑,去書房卻每每見不到人,下人總以各種理由推說人不在,到府裏轉悠也總是碰不到他,南兮想了想,遂明白了。

    這日,陽光懶懶,暖風吹的人昏昏欲睡。

    南兮著了一件披風,早早地來到書房叩門,在下人出現前,南兮不再顧忌,砰地一聲推開門,大步跨入。

    “少爺,小的……失職了。”緊隨南兮進入屋內的仆從低頭怯懦道。

    案邊,季未嵐收起手裏的冊子,抬手揮退了下人,餘光瞥見那一抹久違的紅,卻是未抬頭迎人。

    “還在生氣?”南兮走到案前,語氣較平時柔了些。

    季未嵐終於站起身:“生氣?生誰的氣?”

    看著眼前人一幅不肯承認的架勢,南兮突然一笑。

    “自然是我。”

    “沒有!”季未嵐一口否決。

    “你在狡辯,”南兮解下披風掛在一旁,“如果不是這樣,為何躲我這麼多日?”

    南兮是何許人也,豈能沒有這點洞察力?

    季未嵐閉眼,算是默認這個事實了。

    “你是否在怪我當初走的太決然?怪我回信太少?怪我和蕭玥走的太近?還是怪我令蕭玥做出了這等天理難容之事?”

    南兮極少一下子說這麼多的話,說到底,還是在意他的吧。

    季未嵐睜開雙眼,若有似無地勾起一抹苦笑的弧度,怪她?他怎舍得怪?歸根結底,他不也是太在意了。

    這兩日不去見她,確實出於這方麵的原因,現在想想,這些都已經發生了,且無法挽回,這時候來置氣,又有何用?

    左相府出了這麼大的事,如今又被滿門抄斬,家財散盡,隻有蕭玥一人,以毒酒了結,聖上念及左相功勳才給他留了個全屍,至於她,她沒死他已經是萬幸了。

    “今後,我不會走了。”南兮啟唇,口吻沉重,落地有聲。

    如此說辭,也是有原因的。當初街頭偶遇左相府的人,說是偶遇倒也不盡其然,明麵上的架勢是他被左相府的人強行帶走,實際上,他何嚐不是帶著隱藏的自願?

    他想讓他們怎麼做,他們自然會乖乖如他所願。

    季未嵐猶如深潭的眼眸裏漾起漣漪,一圈圈地越來越大,終於碎了他眼底的那份清淺。

    當初憂心南兮多日,全因蕭玥那個不省油的燈,而她一離開就是幾個月,屈指可數的幾封信裏也是寥寥數語,末尾永遠都是勿尋二字,說實話,那段時間,他是有些恨的。

    可是再恨,也抵不過現下她的安然無恙,抵不過如今停留在她身邊的是自己而不是蕭玥,抵不過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她站在他麵前對他說,今後,我不會走了。

    一句話,隔閡除。一句話,足矣。

    季未嵐越過案幾,上前來,將南兮輕輕攬入懷中。

    話說左相一派勢頭雖然大減,但左相餘黨未盡,根基深厚,勢力盤根錯節,右相一黨如今隻能算是解了燃眉之急,還得照舊事事謹慎處處小心,保不準哪天就被橫空出世的災禍吞噬殆盡,寸骨不留。

    擔憂歸擔憂,這些並未影響到府中二人的悠哉世界,愜意生活。

    經常的,季未嵐撫琴,南兮唱曲,季未嵐作畫,南兮研墨,季未嵐批閱賬冊,南兮在旁整理……二人幾乎形影不離。

    說起執筆作畫,一次南兮閑來無事,便在季未嵐的書案上揮墨繪丹青,不知何時季未嵐從屏風後轉出來,饒有趣味地欣賞南兮不算熟稔的畫技,南兮畫的投入,始終未曾察覺。

    一筆筆一劃劃,輪廓清晰可見,儼然一幅江南絢麗春景,姹紫嫣紅,鳥語花香。

    “這裏,要這樣畫。”季未嵐突然出聲,伸手握住南兮執筆的手,帶著她在宣紙上靈巧又熟練地遊走。

    南兮著實被季未嵐嚇了一跳,來不及平複心緒,心潮再次湧動,每一波蕩漾,皆源於手上那片溫涼的觸感。

    南兮的目光下意識地從紙上離開,定格在季未嵐的白皙的側顏,怔怔的,有點不知所措。

    經季未嵐這麼一點,確實有了畫龍點睛之效,景物美麗如此,景外的人卻心緒難平。

    “未嵐……”南兮開口,這樣的稱呼最近才開始,至今尚未習慣。

    “嗯?”季未嵐停手,卻未將手鬆開。

    “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見南兮頭一次說話不那麼利落,季未嵐疑惑了。

    “其實我……”

    “少爺,相爺回來了。”門外小廝叩門,恰巧阻斷南兮的言語。

    右相季謙居宮中已多日,今日得歸,季未嵐去前廳迎人,早就料到自家父親舟車勞頓,再加上在宮裏太久心力憔悴,回來定時要好好歇息一番,不會多說什麼的。

    季未嵐送父親回房時,季謙鬢邊那多出來的銀灰色狠狠刺痛了他的眼。

    那個新帝,手腕究竟有多高?城府究竟有多深?應付他又有多累?父親怎會……一月蒼老十歲般?!

    甩掉這些念想,季未嵐尋思著什麼時候告訴父親他留南兮的事宜最為適宜。

    翌日,南兮陪同季未嵐於閣中對弈,一局罷,已是紅日走西,季未嵐意猶未盡,儼然一副再來一局的架勢。

    “先用膳吧,已經將近一天未進食了。”南兮提醒道。季未嵐如夢初醒,趕緊宣上一桌子美味佳肴。

    南兮隻稍稍吃了些,見季未嵐還在吃飯,南兮趁機便又想開口。

    “未嵐。”

    “嗯?”

    “我……”

    “咚咚……咚咚……”

    “進。”季未嵐不假思索地準了來人。

    “少爺,老爺喚少爺去前廳一趟,說是問問府中賬務相關事宜。”小廝恭敬道。

    “知道了。”

    看著再度離去的修長背影,南兮輕歎一聲,收了棋局。

    一連幾天,南兮不止一次地下定決心對季未嵐坦白,可每每總被各種各樣的事情打斷,即墨和言聿也看的出來這一點,尤其言聿,捶胸頓足,尤為憤慨。

    他太想知道了,季未嵐知道南兮是男子後會是什麼反應!

    是夜,蟾光皎皎,花影姍姍。

    瀟湘樓下,季未嵐同南兮閑坐,賞月,沐風,品酒,安享歲月靜好。

    有句話說,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平靜了這些時日,暴風驟雨躲不過的,該來的遲早會來。

    季未嵐和南兮深知這一點,所以,當大批黑衣人憑空出現,將二人死死圍困在中間時,二人依舊麵容含笑,處變不驚。

    季未嵐打了個手勢,自家訓練有素的護衛緊隨而至。

    “刺客……有刺客!快來人啊!”摟外的小廝方才驚覺,大喊大叫,然終是不抵季未嵐的響指迅速。

    烏雲蔽月,冷風乍起,亂石紛飛隔人眼,風聲混合著刀劍的摩擦聲充斥著耳畔,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不斷有路過的仆人嚇得癱軟在地,掙紮著跑開搬救兵。

    這一出動靜不小,大到右相府主人季謙,小到柴房劈柴和後院處理茅廁的小嘍囉,統統都驚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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