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14 更新時間:19-11-08 20:28
吳縣令喜靜,便在屋內用了晚飯,夥計後進來收了飯食,見隻他一人,隨口問道:“客不是兩人?”
吳縣令怔了怔,道:“出去了。”
那夥計哦了一聲:“那可得緊早回來呢,今兒不太平。”
吳縣令以為是因為有金人,他昨夜見過謝繁霜身手,雖看不懂卻是知道不俗,便也不怎麼放在心上,隻說了句:“是麼。”
這本是結束語了,沒想到夥計聽了這話,反而有些來勁:“客,可不興這麼說。”
吳縣令皺眉:“為何?”
“您沒聽說那金使被斬的事兒嗎?”
“略有耳聞。”
“便是了!”夥計一邊抹著桌子一邊說,“聽說那隊金使被殺了個幹淨,住在咱鎮上的金使聽著便叫囂著要會一會那個劊子手,這一紙跟皇榜似的直貼了城門告示那兒,約的時間便是後日晌午,望江樓。”
吳縣令心中一緊,表麵倒是風淡雲輕:“哪個人會犯了傻,真過去吃酒。”
“這可不!”夥計想起別人說道的事兒就激動起來,“熱乎事兒,就剛才,夜色一落,在城門附近的人說見那鬼魅一樣的人在城門口一閃,那黃紙便沒了蹤影,說是真被摘了!此刻金使人仰馬翻都在準備著呢!”
“什麼?!”吳縣令心道不好,他料那少年意氣用事,被這一激就真要去。
“是啊!這一下大家都知道這殺了金使的在咱們鎮裏,多多少少江湖人都湧了過來,幸好您這來得早,否則明後日咱這客棧都得塞滿了呢!”
吳縣令心中難寧,送了夥計出去,就在屋內掌燈守謝繁霜,隻是等的他伏案而眠,都未能等回謝繁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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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燈芯燃盡時,夜涼如水。
謝繁霜頂著滿身血漬自窗戶入內,見那吳縣令坐著睡了,微微一頓,卻沒去管他,褪盡衣物,就著盆內冰涼的水擦拭身體。
吳縣令淺眠,被那淅淅瀝瀝的水聲驚醒,借著屋外透過窗戶的微薄月色看清那立在一邊的男子。
“謝……公子?”
“嗯。”謝繁霜重新換上衣物,吳縣令自那縫隙見盆中血紅一片,連忙問道:“你傷了?”
“不是我的。”謝繁霜淡淡說道,“你去榻上睡。”
“那你……”
“明天要趕路。”謝繁霜隨意在地上鋪了層薄被,就閉眼了,看來已有些疲乏。
吳縣令不知道他又出去殺了誰,但聽到明日要趕路,那便不得空與那金人後日碰麵了,想到此,他一顆心終於落回了肚子,便輕手輕腳躺到榻上好好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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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天還未大亮,薄霧仍在,就聽遠處喧鬧異常。
吳縣令迷迷糊糊之間,就聽有人大叫“殺人”“血流了盡”,立刻坐了起身,身下傷被他一帶一扯差點沒痛的他慘叫出聲。
然而此刻他根本無暇顧及自己,外頭聲響過於驚悚,他正想去問,卻瞥見榻前之人仍在酣睡,想到昨夜對方略顯疲憊的神情,還是不忍打攪。
整條街似是都被這驚呼鬧醒,此起彼伏的發出聲響,好不熱鬧。
他印象之中習武之人都警醒難眠,為何這位卻如此特立獨行?他緩緩躺了回去,卻是輾轉反側,如何都睡不著了。
恍惚間,他忽聞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就見謝繁霜終是起了身。
他即刻道:“謝公子,外麵似乎有動靜。”
謝繁霜將血水仔細倒入屋中綠植內,又環顧了一周,與他說:“走吧。”
吳縣令怔楞片刻,無奈不再出聲。他理解江湖人難相與,隻是麵前這位實則過於隨心所欲了,一言一行之中似是從不知道如何與人打交道,一喜一怒全憑個人喜惡。
兩人相伴下樓,卻沒想到黑壓壓已全是人了,此時謝繁霜與吳縣令已帶了帽紗,江湖行走如此打扮很尋常,並未惹人注意。
店家見是住店客人,便趕緊尋了個暖和位置,將熱粥與小菜端了來,吳縣令早已饑腸轆轆,便吃了起來。
“沒想到啊,這一紙宣戰書才貼出去沒多久,就死絕了。”一江湖客唏噓道。
“哼!一幫金狗囂張慣了,有人治一治才好!”另一個喝了口粥,憤憤說了句,而後語氣一變,有些敬仰,“那殺了金狗的必是使得一手好劍,我今早趁當差的不注意,在牆頭看了一眼——那些人橫七豎八倒著,都沒見得什麼打鬥痕跡,像是一劍斃命,實在厲害!”
“咣當!”一聲響,眾人尋聲望來,就見角落兩人坐著吃早點,其中一人手忙腳亂的忙著擦拭胸前被粥浸濕的衣襟。
便又回過頭去。
吳縣令雙頰微紅,他聽聞一劍斃命,就知道失蹤了半日的謝繁霜究竟去了哪裏。
“你昨夜……”
謝繁霜做了個禁聲的手指,順便接口道:“昨夜是我魯莽,你還好吧。”
吳縣令雖不明就裏,卻是看懂了他的手勢,隻是看是看懂了,卻不知道如何去接這話茬,隻得道:“……還好。”
“那便好,我見你碗也拿不穩,以為還在醉酒。”
“……”原來隻是喝醉了嗎,吳縣令舒了口氣,自然而然道,“隻是有些頭昏,不必介懷。”
謝繁霜點點頭,不再說話。
兩人慢慢吃了頓早飯,找店家要了幾個風幹的肉幹與饅頭便預備上路,吳縣令走在前頭,就見迎麵走來一個虎頭圓眼的男子。吳縣令知禮節,已預先側身讓了讓,對方卻似乎有意要去撞他,兩人一碰,對方那看似不壯的身子卻是一下子將吳縣令整個人擊的向後倒退了好幾步。
臨末了,謝繁霜一把抓住他的身子將他帶到自己身後:“何事。”
吳縣令以為他在詢問自己,解釋道:“隻是不小心挨……”
“何事?閣下可是用劍?”那圓眼男子直視謝繁霜,聲音冰冷。
“是。”
“昨夜子時,可在這間客棧?”
吳縣令心裏一跳,不由得抬頭去看謝繁霜。
“與你何幹?”謝繁霜更冷。
眾人見他們似有過節,都紛紛側目。
“哦?那便與我去一趟大理寺吧!”圓眼男子話音剛落,四周沸然。
大理寺如今是左丞相勢力,以一千多種殘酷刑法臭名昭著於世間。
相傳凡是入了大理寺,便從未有豎著出來的,哪怕冤枉,也是要在裏頭吃盡苦頭的。而這大理寺陳堅陳主管以一雙“暴虎爪”聞名江湖,手下高手眾多,號稱從未有辦不了的事,從未有抓不到的人,因此深得皇帝信賴。就算是年老大,在官場上也要讓他幾分薄麵。
“你也配?”謝繁霜冷冷一笑,劍鋒出鞘。
那圓眼男子似是陳堅內家弟子,修為了得,出手便是一招“黑虎掏心”,直衝謝繁霜胸口而去,謝繁霜將吳縣令往邊上一送,整個人騰空而起。
坐在一旁的大多為江湖人,見動起手來,都想一睹大理寺人的深淺。
爪劍相拚皆是快招,圓眼男子左手鎖喉右手擒肩之勢相當硬朗,指尖已泛出淡淡青光,想這“爪”下功夫已是很有些看頭的,吳縣令立在一旁,並不懂得其中奧妙隻能幹緊張,卻聽身邊眾人“啊”的一聲,紛紛歎道:“好!好功夫!”
然謝繁霜更為狠厲自負,他絲毫不顧對方招式,那利爪猶在跟前,謝繁霜身形一變就自側麵一劍蕩出,臨的近些數人隻覺得麵上一熱,那兩人就各自落地——那圓眼男子捂著胳膊痛苦仰倒在地,一隻連肘齊斷的右手下一刻砸在一桌的湯裏,鮮血洋洋灑灑淋了一地。
客棧頓時鴉雀無聲,一時間隻聽見彼此的低聲喘息。
謝繁霜似是不想傷人命,得手後不再向前,反而向後去拉吳縣令。
“你今日留了我性命,他日我定當討回!”那人倒是硬氣,傷到如此地步仍是將事出了個清楚。
謝繁霜聞言點點頭:“那便來。”
隨後翻身上馬,將吳縣令牢牢鎖於懷中,馬兒得了令,頓時撒開蹄子向外奔。
約莫跑出去十米,忽聞身後客棧一聲異響,謝繁霜扭頭看,就見青天白日一個煙花綻放於空,那花紋因了日光看不清晰,然而那急促的煙火聲似是大理寺的傳信暗號。
謝繁霜絲毫不懼,反倒勾了勾嘴角——江湖子弟,哪怕公務在身,對方留了自己一命,拚著受罰也要放人一線生機。
因了久在南祠,謝繁霜騎乘之術並不高超,卻好在武藝非凡,每當在馬兒打滑重心不穩時,都會向另一側微微傾斜,以穩固重心。
吳縣令從未乘過如此快馬,隻覺得風如利刃,割在臉上隱隱生疼,然而真正令他不安的,是此時處境。
層層疊疊的枝丫之間似是有人無形迫近,他們已從官道逐漸走上小路,謝繁霜的劍也已握在右手,隻單手攬他。
“對不起!”吳縣令迎風叫道,他知道早上被人察覺都是因為自己一時失誤,他也知道若非因為自己,謝繁霜定有辦法輕鬆脫身,“若是我成了累贅,就丟下我!”
謝繁霜淡淡笑了笑,他渾身充滿了張力,整個人都似滿弦的弓,隨時準備迎戰。然而他的心卻又是平靜的,吳縣令聽到對方近在咫尺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穩而有力。
“到了下個城鎮,找個地方落腳,會有人接應你。”
“那你怎麼辦?”吳縣令不由得回頭。
謝繁霜的長發迎風飄揚,卻更顯得他臉上的沉靜,吳縣令自詡是見過美人的,卻覺得此刻,謝繁霜的臉安寧而危險,美豔絕倫。
“我會將他們……”
風聲太大,吳縣令隻看見謝繁霜一雙嘴在動,卻已聽不清他在說什麼。最後,對方低頭看了自己一眼,似是在道別。
而後謝繁霜忽然鬆開了攬住吳縣令的手,吳縣令大驚失色,一隻手向後徒勞一抓,卻覺得背後人已離開,馬兒有千裏之能,發性狂奔,轉眼間已躍出千百米,吳縣令努力向後望去,隻覺得灰色叢林裏刀光劍影,偶有一襲白衣身影,卻是模糊難辨,最後遠遠地離開了他的視線。
縱隻有這驚鴻一瞥,日後就是終此一生,吳縣令也未忘記謝繁霜的背影。
吳縣令用僅能自己聽到的聲音喃喃道,“你一定要活著啊!”
作者閑話:
昨天說錯了,這章才是最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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